第 3 章

天色已暗,日陽完全西沈後,白天的燠熱跟着消失,入夜後,寒涼襲人。

與穆哲圖一前一後由石城側門策馬而入後,兩人在馬廄前利落地下馬。

正當霍循準備将馬牽入馬廄時,穆哲圖搶過他手中的缰繩。“爺,中原人說春宵一刻值千金,你快回房去,別冷落了嬌娘子。”

聞言,霍循沈下臉。“她若嫁來此處,便要知道,這裏并非能讓她享福之處。”

前妻谧娅是城裏鐵鋪的鐵匠師傅之女,親事由城中掌管打鐵的耆老促成,當年成親是為了傳宗接代、開枝散葉,沒想到自己娶回家的女人像嬌弱的花朵,好看卻難照料。

他身負整個鐵城的生計,沒時間經營夫妻關系,因此在妻子過世後,他也沒有續弦的打算。

不料最近,中原皇帝又硬塞了個女人給他。

他明白中原皇帝的用意,偏偏無法推卻,畢竟與中原交好對鐵城有幫助。

中原有大量的鐵、兵器需求,有助于改善鐵城城民的生活,這便是他最後點頭答應的原因。

穆哲圖跟在他身邊多年,懂得他雖然外表像個蠻漢,心中其實充滿責任感,念着的總是全城城民生計,就算當年娶了谧娅,也不見他真正展顏笑過。

但這一回,他親自幫霍循走了一趟中原,将中原皇帝所賜的新娘護送回鐵城。

一路上,他也見識到她不同于印象裏中原貴族女子的性情。

她外柔內剛、樂觀善良,還有一顆體恤下屬的寬大襟懷。見着這樣的女子,他心底不禁期待主子有何反應。

但見他臉色,穆哲圖識趣地打住話題。“是、是,我想她應該很明白這一點才是。”

有些話擱在心頭自己明白就成了,不必說出,免得激怒某人。

再說,他前腳才剛踏進鐵城,後腳便跟着霍循進礦區忙了一整日,此時累得只想先填飽饑腸辘辘的肚皮,再好好睡上一覺。

瞪視着穆哲圖完全不把自己怒意當一回事地牽馬入廄,霍循哼了聲,便轉身回到自己該回去的地方。

已然習慣鐵城入夜後的濃黑夜色,走在石板道上,他的思緒不禁落在今日才抵達鐵城的新娘身上。

鐵礦一向是鐵城的重要資源之一,礦區出了事,他不可能不立刻處理,這時分,早錯過了舉行婚儀的吉時,回寝房後,身份嬌貴的她……會鬧成怎樣?

腦中浮現種種可能發生的狀況,他頭痛地揉了揉雙鬓不想面對,卻不得不擡起如千斤重的腳步往前。

約莫半個時辰後,霍循來到原本只屬于自己的房前。

猜想這個時辰她應該已經就寝了才是,但他仍然不自覺地放輕了腳步,緩緩推門而入。

不料他才踏入,視線便被眼前的情景震撼得愣在原地。

水聲伴着昏黃的燭光由內寝傳出來,那浸在浴桶中的玉人兒,美得令他無法移視。

她若乖乖泡澡,他心裏斷不會生出雜念,可她偏偏不斷用那雙凝玉般的柔荑捧起水,潑在臉上、頸肩。

水珠沿着她柔美的下颚滑落,耳鬓散落的幾根發絲,越發襯得她脖頸的肌膚白皙柔嫩。

柳眉舒展,彷佛花瓣般的嫩唇微啓,發出滿足的軟軟嘆息。

火般的目光凝着眼前人兒嬌柔模樣,瞧見水波在她的撩動下,輕輕蕩啊蕩地,蕩得他的心發癢。

不消片刻,久未纾解的欲/望像一把火,迅速燃遍他的四肢百骸,往腿間急速彙聚。

察覺自己的反應,他惱怒又困擾,卻聽到她突然揚聲顫問:“誰在那裏?”

不知她是怎麽察覺自己進房,霍循發出一聲低咒,點燃手中的燭臺,往前走一步。

他無意吓她,但燭光一亮,只聽見她發出一聲驚呼後,撲通一聲滑進大浴桶中。

驚見這情況,他低咒了聲,倏地飛撲過去,眼捷手快地将她由浴桶中撈出來。

一喘過氣,她驚魂未定,一雙小手自有意識地緊緊圈住他的頸,螓首軟弱無力地擱在他寬厚的胸膛,貪婪地大口吸氣。

感覺她的依賴與嬌弱,聞到她身上幽香,霍循滿腹想罵人的話梗在喉頭,大掌自有意識地輕拍她的背,替她順氣。

他……應該是好意,但他的手好大,巨掌落在背心的力道好驚人。

她被拍打得有些無法承受,咳得更厲害。再不制止他,她……會不會咳血啊?

溫泓玉從他懷裏擡起頭,雅致的柳眉難受地擰了擰。“你、你……咳咳,你弄痛我了……咳咳……”

聞言,原本要落下的手掌頓時僵在空中,炯炯虎目迎向她那雙彷佛氤氲着水氣的眸子,他終于意識到自己的動作,驚得縮回手。

訝異于她的嬌弱之外,教他心慌的是,自己竟會對她做出如此“呵護”的舉止……

他向來不是溫柔之人,做不來憐香惜玉的事,連對自己的孩兒也不曾有過這樣的舉動,但一思及她可能因為這莫名其妙做出的行為而受傷,他一張臉又黑了大半。

“對不住,我無意吓你,也無意弄痛你。”收緊方才“輕拍”她後背的手掌,他不自在地扯了扯唇。

聽到他的道歉,明白他的動作出自好意,溫泓玉忍不住想笑。

他那模樣像是做錯事、被娘親逼着道歉的別扭孩子,偏有一臉大胡子,這不協調的突兀之感讓她的笑意止不住。

“不礙事,謝謝你。”

聽到一陣銀鈴般的笑聲逸出,霍循摸不着頭緒,不懂她為何而笑,垂眸凝着她,視線不經意地見到她濕淋淋的裸身密密貼在自己身上,一對晶瑩雪白的椒乳就這麽映入他眼中。

瞬間,體內好不容易平息的熱氣再次滾沸。

他趕緊移開視線、寧神定氣,一張粗犷的麥色峻臉卻無法控制地泛上紅潮,腦中遐想奔騰。

雖然只是一瞬間,但她胸前那兩朵随着呼吸起伏、因為冷而微微顫動的粉紅色蓓蕾瞧來好可口、好誘人。

他喉頭緊縮,心底那一把欲焰瞬時飙竄,燒得眼前星火迸濺。

他只得閉上眼調整呼息,擱在身體兩側的手緊緊握起,整個人僵硬如石像,逼自己不再想那幅撩人春景,猜想那對椒乳握在掌中是不是如想象般溫潤嫩滑……

沒察覺他的異樣,溫泓玉陷入自己的思緒當中,視線則固執地停在他臉上。

終于見到他,她有些訝異。

他本人并未如畫上那樣令人望之生懼,方才會被他吓到,純粹是太過突然,加上燭光在他臉上晃動,瞧來有些詭異所致。

他臉上那把占了大半張臉的胡子是有些礙眼,但其餘的瞧起來,似乎挺好,而那沈厚的嗓彷佛能滲透一切,一開口便滲入她的耳裏、心口,無端竄起一股麻癢。

發現她瞬也不瞬地打量自己,霍循渾身不自在,攢眉問道:“你到底看夠了沒?”

他雖是城民所敬仰的城主,但因為這副蓄着大胡子的模樣,多了些令人不敢靠近的威嚴,從沒有女子敢這樣盯着他發呆出神,而她,這個來自中原的新娘,竟然定定地望着他,彷佛他是多麽好看的男子,像是要将他的模樣清楚地烙進心底。

這樣的她,讓他不由得想起谧娅。

當年谧娅嫁給他之後,哭了整整十日,十日後,是無止境的郁郁寡歡,直到她産下孩子那一刻,他看見她虛弱至極,卻展顏笑開。

他為那抹宛若嬌花春綻的笑而心神撼動,但那笑容不是因為他,更不是為了他們的孩子……而是解脫。

而她,并不像谧娅,她用坦然無畏的眼神瞅着他,讓他不禁好奇這副嬌柔的身軀裏,藏了多麽勇敢的靈魂。

在礦區時,他聽到穆哲圖滔滔不絕地說着護送溫泓玉至鐵城的點滴。

透過她身邊那個有趣的婢女口中,他知道,這門親事非她所願,但在漫長的旅途中,她既不驕縱也不任性,不同于一般名門千金的個性讓穆哲圖十分推崇。

當時,他半信半疑,但真正見了她,他竟有些無法招架,不知如何與她相處。

她紅着臉赧然不已,一雙眼卻未由他臉上移開。“我……我只是想确認……你是不是……霍、霍循……”

其實,她想問他為何不親自到中原迎她回鐵城?

她想問他,有什麽事比終身大事還重要?非得抛下她,直到誤了吉時才回來?

她更想問他,為何明明是高頭大馬的人,進房卻沒有發出一絲聲響,害得她慌得在他面前出糗……

對他,她有太多太多的疑問,但一瞧着他,她不知怎麽一句抱怨的話也說不出來。

聞言,他濃黑的眉攏起,語氣不容置疑。“我的地方當然只有我能進來。”

他的堡裏人口雖不多,但鐵城治安良好,城民推崇他、尊敬他,豈會潛進他的堡中作亂?若是外來之人,更是不可能闖得進來。

他把所有兵力放在入城口,每日駐守的士兵由壯丁輪流,出入鐵城都得經過嚴格盤查才行。

明白自己問了個蠢問題,溫泓玉有些不自在地應道:“這倒也是。只是……我不知道你會在這時候回來,才會被吓到。”

長久以來,他已經習慣人們的眼光,也知道他若把胡子剃掉會減少人們的懼怕,但他不能剃……不能應付剃掉胡子會惹來的麻煩事。

但她說,她并非害怕自己的外貌,只是意外而已?

一時間,霍循無法分辨她說的是真是假,眼角瞄到擱在一旁的布巾,只得趕緊抽起,胡亂包起她的身子,将她放上榻後,退了兩大步。

他的對待讓溫泓玉覺得自己像個嬰兒,這也無妨,她更好奇的是,他為何露出一副想疏遠她的樣子?

兩人離得有些遠,她想瞧清,偏偏他的大胡子掩住他的神情,只能由他的眉間瞧出他有些懊惱。

為何?她做了什麽嗎?

見她又望着自己若有所思,霍循忍不住開口提醒。“好了,快把衣服穿上。”

溫泓玉這才想起自己還是“一絲不挂”的狀态。

想起方才他厚實暖燙的身體貼着自己裸露的肌膚,親密得教她無法自制地窘紅了臉。

因為專心打量他的模樣,她是真的忘了自己一絲不挂,他該不會以為她不知廉恥地裸露是要……勾引他吧?

這念頭一浮現,換她懊惱尴尬不已,偏又不知怎麽開口解釋。

忽見他轉身想走出去,她抑下內心波動,問道:“你……用過晚膳了嗎?”

如今,兩人名義上已經算是夫妻了,她想找些機會與他聊聊,多認識他一點,試着在這并非情投意合的婚姻裏,尋求可以讓他們過一輩子的理由。

似乎沒料到她會這麽問,他頓住腳步。“還沒。”

“我想嫣然應該還讓竈裏留着火頭,我幫你簡單弄些吃食,好嗎?”

在相爺府,廚房的火就算入夜也是不滅的,若遇上主子半夜想用夜宵,便不必重新起火。

聞言,霍循挑眉,以為自己聽錯了。

他的新娘非但沒責怪他為何錯過吉時,還要親手為他下廚?他娶的不是個尊貴的千金小姐嗎?

因為實在瞧不清那張藏在胡子下的臉,她只能滿是誠意地望着他幽黑如子夜般的眸。“嫣然是我的陪嫁婢女,唔……雖然我沒辦法做你們這兒的食物,但烹煮的食物尚可入口;你這裏沒有廚子,嫣然又忙了一日,你就暫且委屈一頓,好嗎?”

聽她一連串地解釋,霍循忽覺有些好笑,又感到有些不可置信。

天底下有哪個主子因為下人做了太多事,怕下人累着,而親自将事情攬在身上?

可不難看出,她與他相處時,看似鎮靜的表相下,其實也藏着不安。思及這一點,霍循暗暗松了口氣。

前妻嫁給他之後郁郁寡歡,她厭惡他高碩的身形,抗拒他的親近,那段彼此折磨的短暫婚姻讓他失去愛人的信心,至今,他仍然不以為自己有辦法做一個好丈夫。

這個不得不結的婚,在他看來,她怕他最好,如此一來,兩人沒有交集,便不會産生傷害……

“我的廚房裏沒有任何食物。”

他留在堡中的時間不多,除了奶娘會為孩子張羅吃食,他幾乎是不在堡中用膳,有時甚至也不吃。

終于等到他松口,溫泓玉如釋重負,梨渦在嫩唇邊輕舞。“不用擔心,嫣然方才替護送我過來的随隊人員張羅了東西,我想廚房應該還有……”語氣略頓,她小心翼翼地問:“你……不介意吃剩食吧?”

霍循看着她可人的摸樣,只覺心底微微悸動。

他這個來自中原的新娘容貌柔美,玉白的鵝蛋臉淨秀雅致,柳眉、杏眸、朱唇、微泛桃紅的香腮無一不吸引他的目光,個性也似乎比他以為的還要讨人喜歡。

這不是好事。

避開她太可愛的神情,霍循勉強掀唇擠了句話。“都行。”

他的肚胃空慣了,真餓到受不了,一片大餅便可當一餐。

慶幸他不是太難伺候,溫泓玉換上簡便的衣衫,刻意忽略兩人之間的局促,對他腼腆笑道:“嫣然雖然同我說過,但我不知道廚房怎麽去,你領路吧。”

霍循木然颔首,旋身走在前頭,許久才回過神–怎麽在不知不覺中,已經任她主導一切,支配自己了?

溫泓玉跟在男人身後,不如他熟悉,被堡中曲曲折折、上上下下的石階、通道弄得暈頭轉向。

霍循察覺到了,暗暗緩下穩健的步履。

他天生寡言內斂,加上與女子相處的機會甚少,就算有過妻子,但因夫妻不睦,不擅與女子相處的一面仍未長進。

況且,他既然無心與她培養感情,說不說話,并不重要。

兩人之間因為他的寡言而沉默下來,溫泓玉好不容易放下的局促又悄悄地籠罩過來。

待兩人來到廚房,她走到竈前察看,果然發現炭堆尚存微弱餘燼,只要撥開炭灰輕輕吹氣,便可重新起火。

“你……要到小廳候着嗎?”

有他在身後監看,她也別扭,渾身不自在,哪能專心替他張羅吃食。

霍循沒多想,在廚房的石桌前拉了把凳子坐下。“無妨,不過是填肚皮,在哪兒吃都一樣。”

一開始,在小廳擺了張白色長石桌是為了當作膳廳使用,一家人用膳時同桌而食,氣氛定是溫馨歡樂。

但他堡中人口簡單,只有他與妻小,至多再加上一個老仆及手下,就算全部到齊也坐不滿,再說他與亡妻感情疏離,鎮日又在外奔波,坐在小廳用膳的機會微乎其微。

久了,小廳便與堡中各處一樣,被寂寞凄涼給占據了。

這會兒,他沒必要為了填飽肚皮,特地坐在小廳候着,那孤單的畫面想着便覺愚蠢。

瞧他完全沒有轉移陣地的打算,溫泓玉只得硬着頭皮,瞧了瞧廚房裏有什麽食材可用,才轉身将火給起上。

霍循凝着她看來纖柔單薄的背影,看她彷佛習慣張羅吃食的利落手腳,不由得好奇堂堂一個千金小姐,怎會做這些粗活兒?

他暗暗觀察,心思整個落在她身上,直到飄來一股香味才回過神。

只見面前擺了個大盤,盤上堆棧好幾片夾着長蔥、碎肉的夾餅,還有一杯冒着氤氲熱氣的茶。

“我瞧桌上還留了幾張大餅,大夥兒吃剩的羊肉,所以調了點甜醬做成夾餅;茶是我由中原帶來的,濃郁甜醇且去油膩,用完夾餅,不妨嘗嘗茶。”

其實光聞食物的香氣,霍循便覺得饑腸辘辘,正伸手要抓起一塊餅時,一雙軟玉小手忽地抓住他。

“等等。”

他不解地瞥了她一眼,心卻因為她溫潤手心貼觸自己的手背而感到微微騷癢。

他目光不由得由她的臉上移到搭在自己手上的潤玉小手。霍循發現,她有雙十分漂亮的手,白嫩十指修長,掌心滑嫩,不像一雙幹慣粗活的手。

沒發覺他的打量,溫泓玉柔聲道:“我先擰張帕子讓你洗臉擦擦手。”

她松開他的手,取出随身攜帶的帕子,沾濕、擰幹後又回到他身邊,将帕子遞到他面前。

他皺眉,粗聲應道:“我這裏沒這麻煩的規矩。”

話落,無視她的錯愕,他率性地抓起一片夾餅塞進口中,豪邁咀嚼。

或許是因為她将撒滿芝麻的餅片用火烤過,所以口感酥脆,餅皮間夾了長蔥、碎羊肉,刷上不知用什麽調成的甜醬,鹹中帶着蜜香。長蔥中和了羊肉的膩,他吃完一片餅,忍不住又抓了第二片。

不過眨眼間,他便解決掉眼前的食物,心滿意足地用相同豪邁的方式大口飲茶。

見識到他秋風掃落葉的速度,她回過神,再次遞出帕子。“讓你擦擦手。”

他文風不動,只是皺眉盯着她手中的帕子。“我–”

彷佛知道他接下來要說什麽,溫泓玉柔柔牽唇,徑自抓起他的大手,用那方染着粉櫻色澤的帕子替他拭去指上的油膩。“我知道,但我還是覺得,吃東西要淨淨手會比較好。”

她的動作又輕又柔,手指所到之處起了一陣令他酥麻的溫暖,讓他因此怔然,任她擺布。

他愣愣凝着她,看着她扇般的墨睫掩住如玄玉般的眸子,神态柔靜細膩雅致,無法移開視線。

她的美,是在鐵城女子身上不曾見過的。

見他沒抗拒,溫泓玉松了口氣,幫他拭淨手才問:“要我再打些水替你洗臉、洗腳嗎?”

雖然明白此地與中原民情不同,但她仍不自覺用娘親對待爹爹的方式來對他。她的詢問将霍循由被她魅惑的迷蒙中驚醒。

她說她要替他洗臉、洗腳?!霍循不禁懷疑自己是不是聽錯了。

“我不是廢人,這些事我可以自己做。”他有些粗魯地将帕子還給她,彷佛受辱地擠出話。

溫泓玉接回帕子有些委屈地解釋。“你別惱,我不是把你當廢人,而是……而是在中原,娘子都是這麽伺候自己丈夫的。”

她的聲音最後成了嗫嚅,那張粉嫩的臉蛋泛上一陣熱意,不自在到了極點。

一聽到娘子與丈夫的稱謂,霍循身軀略僵,無法想象她替自己洗腳的情景,半晌,他吶吶道:“在鐵城沒這規矩,你大可不用這麽做。”

兩地風俗民情不同,看來,娘在出嫁前,特地傳授給她的夫妻相處之道也派不上用場了。

“嗯。”她咬咬唇,低柔又語。“那……我還有些事想同你商量。”

“什麽事?”他耐着性子,期盼她不要再吐出令人頭痛、吃驚的話。

“堡裏有些地方需要整理……”

堡務一向不是他挂心的範圍,但他并不覺得石堡有什麽不好,自然沒有需要她插手之處。

“我并不以為石堡有什麽需要整理之處,你只要乖乖地當我的妻子就成了。”

因為沒能親自巡過石堡,溫泓玉無法确定嫣然所說的“糟糕”為何,只能暫且擱下。

但……他所說的,乖乖地當他的妻子就成了,是什麽意思?

“當你的妻子要做什麽?”

霍循皺眉瞥了她一眼。連他都不知道當他的妻子需要做什麽,又該如何回答?

他的沉默讓溫泓玉心裏漫上一點不安。

他是不想回答、不屑回答,還是……溫泓玉無法由他的沉默中揣測他的念頭,卻為了努力要融入他的生活,努力讓這個婚姻變得有意義,勇敢說出心中想法。

“你不說,我不知道自己要做什麽。”

原本娶妻是為了傳宗接代,而這一點,谧娅已經幫他做到了,至少有個孩子流着霍家的血。

如今再娶她,在不願傷害她的情況下,相敬如賓會是兩人共處最好的方式。

“你什麽都不用做。”略頓,他深深看了她一眼。“你早些休息,我……今晚不回房。”

不待她反應,霍循起身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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