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63 章 大勢已去

夕陽如血,将昏暗的光線投射在那充滿殺戮血腥的戰場上。舉目四處盡是一片恐怖的血腥與殘酷。高大的城池與那四面八方重重疊疊的軍營之間的空曠處,填滿了無數的刀光劍影。

幾百部高高的登城雲梯在城頭上爬滿了密密麻麻的人點,一路擺開的攻城車夾在人流中帶着轟轟聲猛烈地撞擊着城門。數量上占着絕對優勢的聯軍擁擠滿了君倫瓦特斯城下的大片空白地,企圖憑借這數量上的優勢,用漫山片野的兵力将這座城池淹沒。

城頭上,箭矢如連續的暴雨般傾瀉而下,将一個個鮮靈活跳的生命肉體貫穿。然而瞬時後原先的位置又被新的兵卒填充。旌旗被蕭瑟的殘風撥得“嘩嘩”作響。

在一輪潮水般的攻擊之後,雙方又重新恢複了暫時的平靜狀态。

沉重的城門竟然緩緩地啓開了一條細縫,一名身着青色盔甲的将領,揮舞着手上的白旗,獨自一人走出了城門。

“什麽人?”

“末将坦祖爾,奉徐帥之命,特送手書一份于諸位大人。”

藍天化一把抓過坦祖爾手上的信箋,只是匆匆一掃,旋即擡起頭來,朝着其餘衆人道:“徐君準備與我們會面和談!”

跟着坦祖爾一路前行,藍天化一行人密切觀察注意着君倫瓦特斯城內的情況。

“你們終于來了!”徐君站在宮門的門口,背負着雙手,淡淡地道。

在大殿的最上階,一身黃袍的莫懷恩呆呆地坐在那金碧輝煌的龍椅之上,雙目無神,神情極其頹廢。整座宮殿,此時都籠罩在一種喪然的氣氛之中。

“坦祖爾,你先下去吧!配合着藍将軍的部下順利地完成城池的交接工作。将陛下也請下去吧!”徐君朝坦祖爾揮了揮手,将他趕出了大殿。

“四弟別來無恙?”徐君看了藍天化一眼,淡淡地道。

藍天化愣了一愣,随即也點了點頭。“三哥,我們兄弟有段時間不見了吧!”

徐君輕輕哼了一聲。“老四,我們兄弟間也不必用這些客套子話開場。你應該清楚我今天請你們來這裏是為了什麽?”

“我當然清楚!可是我卻不能理解!三哥!你為什麽要這樣做?”藍天化激動地道。“當年我們幾兄弟結拜之時所發下的誓言,難道因為老大的去世你便可以将它忘卻了麽?”

徐君沉默了一下,續而才低聲道:“懷恩也是大哥的兒子。”

“但是憑心而論,無論是從哪個方面來看,懷恩都遠不如沉楓。既然是要選出能安定這天下的明智之君,沉楓自然是首選。這點三哥你又豈會不知。但你一味堅持支持懷恩,這才不得不使人懷疑起你的居心來了。”

“而且随着事态的發展真相逐一的揭露。當日帝都之變的真正幕後黑手,不是蓮源月氏、不是斡勒翰,更不是五采蠻族之流。而是你三哥!我說得沒錯吧!”

徐君緩緩地轉過頭去,望向莫懷恩的目光竟似是帶上了幾分迷蒙。

“三弟你說的确實沒錯。我不否認現下帝國的這紛亂局面确是因為我的策劃而致此。雖然我本意并非如此。我确是有些私心,但卻絕非你們所想的那般。兄弟結盟的誓言我現在仍銘刻于心,我絕對無意篡取老大一手打下的江山。只要——能看到懷恩登上皇位,便已很滿足了。”

“你到底想要的是什麽?”藍天化皺了皺眉,惑道。

徐君避開藍天化的目光,突然間,答非所問地發聲道:“四弟,你這一生中,可曾真正愛過什麽人?”

“什麽?”藍天化微微一愕,不料徐君竟突然說出這等問話來,一時間竟是呆住了。

“四弟你不喜女色,所以自然不會明白某些人的感受。我平生擁有女人無數,但卻只真正愛過一個女人。出于愛屋及烏的心理,我将對她的感情,化作一片關愛,傾注到了她的兒子身上。希望她的兒子能夠成材。”

“你——”藍天化只倒吸了一口涼氣。“三哥,你,你愛的女人竟是燕穆姬,這,這怎麽可能,這怎麽可以。你明明知道她是老大的女人!”

“正因為我知道她是老大的女人,所以才一直将這份感情深埋在心底。”徐君低低地道。忽然神色又轉為憤然起來。“可是——老大卻從未珍惜過她。如果他真能對她傾注大部分的深情。到最後燕穆姬也不會在師門與他之間選擇了師門,最終出手刺殺他了!”

“就因為這個?所以你就在沉楓與懷恩之間選擇了懷恩,并一手挑起了帝國的內亂!”藍天化怒道。“三哥,你也太過自私了!”

徐君微微地甩了甩頭。“開始,誰又能想得到沉楓竟是珊娜麗紗大姐的兒子呢?我以為只是懷恩是老大的骨肉。所以才——”

徐君的嘴角邊帶起一絲苦笑。“我知道,我是一個罪人。所以我下令屬下無條件地宣布了投降。我只希望四弟你能答應我一件事。”

“什麽事?”

“替我,好好照顧懷恩。至少保證他以後的生活能夠過得平安快樂着。”

藍天化低下頸,似是略思索了一陣,才點了點頭,“我只能說,我将盡力而已。”

“如此便多謝了!”聽到藍天化作出的承諾,徐君如釋重負,長長地籲了口氣。

“那好吧!一切都已經交待妥當了,就只剩下我自己了!老四,來吧!能否将我拿回去,還得看看這些年來你的本事究竟進步了多少?”

“三哥,你這什麽話?”藍天化氣道。“難道我們自家兄弟到頭來竟還要自相殘殺嗎?”

“你這也不是什麽大不了的事。楓兒難道還會和你計較些什麽嗎?大不了回去叔侄相見,承個錯。你還是你的西北王嘛!”

徐君緩緩搖了搖頭。“四弟,你是不會明白我的!好了!”話聲突然一頓,語氣變得嚴厲起來。“今日就讓我們兩兄弟好好在手底下見個真章吧!四弟,若是你贏了一切自然好說。若是你敗了嘛,可就別怪我這做三哥的要将你留下了!”

“三哥,你這是——”藍天化的話還未待說到一半,徐君已經化指為劍,身形急閃,帶起一股尖銳的劍風,直刺向他的面門。

“三哥,你要玩真的?”藍天化深吸了一口氣。也不見他怎麽作勢,只見模糊一動,他的身影便在原地憑空消失了,只在那不到剎那的瞬時,他的身影便已重新出現在了距原地十丈之外的地方。

“嗚嗚——”呼嘯的風聲在空曠的大殿內尖銳地響起!那是被藍天化那已經遠遠超越人類眼力的速度所帶起的空氣形成的。

“碰、碰、碰、碰!”只在那短短的眨眼之間,一連串幻起的拳影鋪天蓋地自四面八方向着處于中心的徐君而至。也不知道在那剎那間,藍天化究竟已經攻出了多少拳。一時間場上戰況頓時變成了一面倒的局勢,徐君全部被藍天化狂風暴雨般的完全壓倒,只守不攻。

當年輕功天下第一的“狙殺之王”,即使在二十多年的漫長歲月之後,依然寶刀未老。

徐君的身體旁,泛起了一團黑白相間的球狀光芒,在光芒中,恍惚間,衆人似乎竟能看到兩條一青一白的龍形氣勁,盤旋在徐君身旁的外側,相互吸引般的倚着自相回繞,組成一道龐大的龍卷風,不斷地旋轉着,将四周的物體全都卷起,攪得粉碎。

“好!三哥,你的玄武真龍不死身又精進一層了。倘若老大此時還在世,恐怕也會對你的這一手贊不絕口吧!”

藍天化雙手一翻,雙手上多出了一對樣式奇特的短刀。雙刀輕輕一擊,只發出一陣清脆的嗡嗡震響。手一翻,立時在身前化出兩團耀目的白光,在他那恐怖輕功的帶動之下,竟仿佛化成了兩團高速的流星,朝着徐君撞擊而去。

徐君嘿了一聲,手上如變戲法般翻出了一柄小巧的朱紅鐵槍,手腕一抖,鬥大的槍花疊起重重幻影,槍尖化作千百流星,尖銳的呼嘯聲平平破空而起,竟反過來将藍天化反罩于槍林之中。

“铛铛铛!”一連串清脆的武器撞擊聲連續響起。整座大殿中卻看不到藍天化的身影。那恐怖的輕功速度已經被他運行符號至了颠峰,繞着整座大殿到處亂跑,只要一見得徐君露出些小的空虛便沖上去一陣狂擊。一擊不中,便即遠揚。即便徐君的鐵槍是長兵器占了優勢,但在局面上卻反被壓于下風。

但徐君那看家本事玄武真龍不死身又豈是泛泛之技。在這可以號稱天下第一防禦技的全力防禦之下,縱使藍天化抽空幾下攻擊成功,但也無法給徐君造就出什麽真正的創傷。僅是權當作搔癢而已。

“嘿!四弟你可且要小心了!這是作哥哥的我在這些年來領悟出的新絕招。只是卻未想到第一次竟是要用在自家兄弟身上。且小心了!”徐君先是淡淡一笑,突然暴聲喝道。

只見得徐君朱紅鐵槍一頓,身前無形無色的空氣竟仿佛泛起了一層層漣漪般的波紋,槍身所催發外放的內勁,竟也是如拍岸怒潮,一波強過一波,毫不掩飾地向外散發着強悍的力量氣息。随之然的,徐君的神情也變得前所未有的莊重起來,顯然已經将已身的力量瞬間提升到前所未有的高峰。可以想像的這一擊出手,必然是天驚地動,鬼神驚駭,不過到那般程度,離兩人兩敗俱傷的時候卻也是不遠了。

這自然不是藍天化所願意見到的。所以當徐君那驚世一槍刺出之時,他已經憑借着他的絕世輕功,迅速遠遁而出。

在“嗤嗤”的破空聲響中,鐵槍化出漫天槍影,但刺到中途,漫天槍影卻已盡數散去,凝虛為實,平平樸實一槍直搗而出。

這一槍看似招數平凡,并無多大變化,但實際上已經全部化繁為簡,不求招數精妙,但全憑一股氣勢。迫得對手除了硬接,再無他路可選。

那驚世的一槍,磅礴的槍氣竟然穿破了遙遠的空間。即使藍天化已經瞬息運起絕世輕功遁出數十丈之遙的距離,竟仍然直射而至。鋒銳無匹的槍風,帶起轟轟的罡風,無情地排斥着周圍的一切氣體,直似要将那十丈之內煉化作真空。在這般的情況下,即使有絕世輕功,卻也難以發揮。

“三哥,你還真是用心良苦啊!”藍天化暗暗苦笑一聲。手上的兩柄短刀在真力全力催發之下,亦向前伸展出近尺長的乳白色刀罡。兩道合二為一,白色的光芒驟然大盛,凝仿作一柄與真刀大小尺寸無二的虛幻之刀,光芒耀目刺人,挾着鋪天蓋地的刀氣,朝着那絕世一槍迎上。

“砰!砰!”在這兩股絕世力量即将相碰的那一瞬間,徐君突然猛地大喝一聲,強行将槍氣硬生生地向旁橫挪開了數寸,避免了這兩道絕世力量對決的可怕後果,但這樣一來,卻也将他整個人不設防地暴露在了藍天化那虛幻之刀的一擊面前。

“啊啊啊啊啊!”藍天化猛地怒喝一聲,虛幻之刀在靠近徐君身前僅有數寸之距時終于被他強行向一旁扭曲開。這兩股絕世力量分別擊在了兩人身旁的地面之上。那驚天動地的爆破自是不必再言,就連這廣闊的大殿由于根基接二連三遭到重擊,亦逐漸出現了龜裂現象。

“三哥你做什麽?”藍天化吓出了一身冷汗。若非他反應得及時将力量再行轉度,恐怕徐君就要硬生生挨上那一擊,自也無法再在這裏站着和他說話了。

徐君怔怔地看着藍天化,半響,突然長長地嘆了口氣。随手将朱紅鐵槍擲落于地,重新跌坐回了一旁的椅中,緩緩地閉上了眼睛。

“三哥你這是做什麽?瘋了,想自己找死嗎?”藍天化瞪着徐君,大聲叫道。

徐君慘笑一聲。“四弟,想不到為兄竟是不能遂了最後的心願,借自家兄弟的手得到解脫。唉!”

“三哥你為什麽要這麽做?不過就是這般小事嘛,沉楓侄兒難道還真會為難你不成。還是你礙于面子不願去向他低頭。無論什麽原因,三哥你只要說一句,作兄弟的一定設法幫你解決。”藍天化大聲道。

徐君搖了搖頭。“不是的!我只是——覺得無顏去面對地下的大哥。我這般的行事,以前只顧從自家角度思慮從未想及,現在才有暇想來,實是對不起大哥的在天之靈啊!”

藍天化頓時一愣。

“現下世間的一切,我都已經放下,便再與我無關了!我也可以放心的去了!”

“三哥!三哥?”一聽得徐君的語氣似有不對,藍天化身形一動,便已到了徐君身旁,扶住了徐君的身子。只見一縷黑血,自徐君口鼻之處緩緩流淌下來,再伸手一探,已沒了鼻息,竟是服毒自盡了。

“唉!”藍天化怔怔地看着徐君的屍身半天,猛地一跺腳。“三哥,你這又是何苦如此呢?”眼中已情不自禁地流下淚來。

* * *

沉楓根據事先約好的标記,一路尋去,城中雖亂,但一身功力既複,自是海闊天高任他翺游,路上也沒遇到什麽麻煩,輕松出得城去,便尋到了城郊的一處秘屋。

推開房門,才發現除了南宮玉瑚、蘭雅絲、水曉韻等人外,如廣林、荒悟賀兒、彤璧及雁宮一幹人等竟也守候在此處,不由微微一愕。

“相公!你終于回來了!”蘭雅絲反應極快,當先站起身來。“咦,你手上抱的是誰,這,這是……绫音!”

聽到蘭雅絲的叫喊,随後而起的南宮玉瑚也駭然一驚,身形一動,便已到了沉楓身邊。

“绫音!真的是绫音!你是怎麽發現她的?她,她現在麽了?”

沉楓将夏绫音交到蘭雅絲手上,卻偏過頭避開了二女的眼光,不敢答話。

見到沉楓猶豫閃爍不敢發言的神情,兩女心中已是涼了三分。

“绫音,她,她還有救嗎?”

“給我看看!”一只晶瑩如玉的纖手突然間自蘭雅絲的身後伸出,迅速地将夏绫音的屍身接了過去,小心翼翼地擱放到地上。

“她是誰?”沉楓看着那突兀出現的美貌少女,正迅捷地以大片的銀針,刺入夏绫音身體的各個部位,不緊又驚又怒,朝着身旁的南宮玉瑚問道。“怎麽可以随便讓她動绫音的遺體?”

“讓她看看吧!也許以她的絕世醫術,能夠讓绫音起死回生也說不定呢?”回答的人卻是蘭雅絲。

“她?絕世醫術?”沉楓眉頭一皺,顯然難以将眼前這正當妙齡的美貌少女,将具有絕世醫術的神醫聯系起來。

“怎麽?你不相信?”蘭雅絲顯是看出了沉楓的心思。“她可是曾救活了你的好幾次性命!難道對你的救命恩人你也要這般懷疑?”

“什麽?”沉楓心念數轉,突然間想及起來,失聲驚叫道。

“不錯!她其實就是你曾經多次見過的‘閻王哭’!”南宮玉瑚淡淡道。

“什麽?”這次的驚呼卻是遠在一旁的廣林、彤璧、殷化眉等人發出的。他們怎麽無法相信,那曾經名動天下數十年的大陸神醫,竟然會是眼前這名绮年玉貌的少女。

南宮玉瑚似是看出了衆人心頭的疑惑,緩緩道:“其實真正的‘閻王哭’是她的父親,不過已于三年前笑隐山林,不再過問紅塵中事了。茗君妹子她酷愛醫術如命,為了能夠進一步研究醫術,得見更多的奇難雜症,再加上女兒身行走江湖畢竟不便,于是便借用了她父親的名頭。”

正說着話,只見那少女華茗君緩緩站直起身子,輕輕地籲了口氣,清澈的目光橫掃了沉楓一眼,那一眼竟飽含着責備之意,淡淡道:“若非今日我在此地,恐怕绫音的性命便真被你這不知輕重的狂徒給葬送了!”

雖然被罵了聲狂徒,但聽那話中之意,卻是讓沉楓欣喜若狂的答應。

“你是說,你是說,绫音她真的還有救!”南宮玉瑚急聲問道。

華茗君輕輕點了點螓首。“那穿胸而過的一劍幸好是距心髒之處尚有三寸之遠,一時間只是讓绫音閉氣暈死了過去。而心髒附近受此重創,跳動也相應緩了下來,造成了一時的假死之象。若非發現得及時,恐怕便要由假死轉為真死了。”

“上天佑護!”蘭雅絲輕拍酥胸,長長地籲了口氣。

“其實若非這下手者是蓄意手下留了情,绫音也絕不可能活到現在!”

“究竟,是誰下手傷了绫音?”南宮玉瑚轉首向沉楓問道。

沉楓望着夜色中那輪高懸的明月,清冷的光輝點點灑在屋外的大地上,一片雪白得讓人驚心,心情卻如大海波濤洶湧澎湃。良久,才緩緩地吐出了那三個字。“月——傾——悠!”

在華茗君的妙手之下,夏绫音終于又點滴恢複起了緩長的呼吸。南宮玉瑚蘭雅絲兩女守在她身旁,在旁小心地護理着。

就在這時,“莫沉楓!你出來一下!”彤璧清脆的聲音突然響起。

“呃?”沉楓臉色微微一變,左右望了望南宮玉瑚及蘭雅絲,只是略略遲疑了一下,便起身随着彤璧走出屋外。

走了一程,小屋已經在視野中變作了一個小黑點,彤璧才停下腳步來,突然一個轉身,便變作了正面面對沉楓了。

“明日我便準備起程返回魔教了!”彤璧低聲道。

“呃?什麽?”沉楓一路走來,心中本有些惶惶,一時間先是未能聽明白彤璧的話語,愣了一下才反應了過來,随即沉聲道:“這怎麽可以?你與魔教既已決裂,被視為叛賊。說來此次魔教之敗你也有一份之功。只怕魔教中人,皆恨不得食你肉寝你皮。怎的竟會想到要回去自投虎口。”

彤璧秀目中掠過一絲難測的神色,輕輕搖了搖螓首,低聲道:“三哥還在總壇裏,我不能就此抛下他!”

沉楓微微一愕,心底難得地生起一絲羞愧與悔意,看了看彤璧,吸了口氣,道:“我會想辦法盡力将他救出來的。畢竟——事情的根源還是在于我。若非——對不起!”

彤璧深深地望了沉楓一眼,似是要就此望進他心底裏去。那般明亮銳利的目光,竟使得沉楓在這等深切的注視之下也有些不安起來。

“我現下已經不怪你了!”

“你說什麽?”聽到彤璧低低的聲音響起,沉楓仿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尚情不自禁地往後退了一步,瞪大了眼睛,望向彤璧。

“罷了!”彤璧幽幽地嘆了口氣。“以前的事,我也不想再多作計較,權且便當作是夢一場罷。”

沉楓吞了一口口水,猶豫着道:“你的意思是——”

“你我之間的一切恩怨,便此一筆勾銷罷!”彤璧背轉過身,用盡量平淡的語聲緩緩地道,但那其中間夾帶着的一絲顫抖,卻暴露出了她心情的激動。

“你何必如此!”沉楓半低下頭,壓抑着嗓子低聲道。“其實是我對不起你!”

彤璧編貝般的玉齒輕輕咬着下唇,螓首輕垂,沉默了半天,才輕聲道:“其實,我早已不再恨你了。翎奇的死,雖與你有關,但你當時既身不由己,錯也并非全然在你。三哥的事。他自己也已經與我講過,是他自己心甘情願的。”

“至少你我間的——”

“怎麽?”沉楓睜大了一雙眼睛,心髒在此時竟有些不争氣地砰砰急速跳動起來。

彤璧櫻唇動了動,俏臉上神色頗有些複雜,半響才慢慢道:“我回魔教之後,準備盡此餘生陪伴三哥,大概再也不會在踏出總壇半步了。”

“什麽?”沉楓失聲叫道。“你怎麽可以這般選擇呢?”

彤璧深深地望了沉楓一眼,堅定地搖了搖螓首。“我這是在替你贖罪!”

沉楓一時張口結舌,說不出什麽話來。

“我,我和你之間——你為什麽要替我贖罪呢?這是何苦呢?”沉楓雖然努力地想将心中的想法表現出來,但到了嘴邊卻又成了另一種說法,始終不得吐露真情。

彤璧将沉楓的神色看在眼裏,心下只是幽幽一嘆。

“也許我此番返回魔教,兇多吉少。魔教東北之敗,與我大有幹系。就算不被處死,此生以後只怕也休想再有半日時分能得見天日了。”

“既然明知兇險那你還要回去?”沉楓只是連連搖頭。

彤璧卻是不理,只是自顧自地道。“所以在臨走之前,你我之間,也就此作個最後了斷,把話說清說完了的好。”

“我——”

“你不必說,聽我說!”彤璧玉手微擡,阻止了沉楓的說話。

“翎奇的死,雖然你責無旁貸,但出于無心,主過也不在你。你後來救過我的命。這便算一一抵過。但——那晚的事……”說到這裏,彤璧的臉上湧出一片紅暈,明眸中卻是閃過了一絲莫名的神光。

“那晚的事,便權且當作是夢一場罷了!”

“可是,可是——”沉楓顯然不這麽想,準備極力分辯。

“可是什麽?”彤璧的妙目輕輕掃過沉楓。“難道你還有意想将我納入你的後宮嗎?我可是無意與南宮玉瑚、蘭雅絲等人共處,效那凡俗女子之行,幾女共效一夫。”

“不是!我不是這個意思!”沉楓憋得滿臉通紅,早已準備在胸的滔滔長言頓時被硬塞了回去。

“無論你到底是什麽意思都已經不再重要了!”彤璧淡淡一笑。“因為我既然已經決定回魔教,便與以前的人事不再有任何的關聯。”突然間話題一轉,“又或者,你是怎麽想的?”

“我——”沉楓長吸了口氣,平靜了一下心情。“彤璧,也許你會覺得我是個輕浮寡情之人。長期以來,我都在暗下思索着你我之間的關系,直至此時,我才确定了我自己真正的心意:我确是真的——”

“我明白了!”彤璧淡然地道 ,将沉楓的心意扼殺于未出口前。

沉楓長嘆一聲,目光在彤璧的玉頰上打着轉。“你,以後還會再回來嗎?”

“也許——也許,我不知道!”彤璧默然了半響,輕聲道。“三哥他因上次救我之事受了長老會的重罰,成了個廢人不說,還受了很重的內傷。也許,也許拖不了幾年了。但他,但他——無論如何,我都會留在他身上陪他渡過剩下的時日。”

“那以後呢?”

“以後?以後的事以後再說吧!”彤璧低垂下粉頸。“也許,我會一直留在總壇渡過殘生。也有可能會重新出來走走——看看你吧!”

看着沉楓面上出現的那愕然而又帶着一點喜色的神情。彤璧淡淡一笑。

“其實我想,也許往後我們都不會再有見面的一日了吧!有時我心底真是這麽希望的!別了!”嬌軀前傾,在沉楓唇上淺淺一啄,回轉螓首,再不看沉楓一眼,纖足一點,毅然就此躍去。

沉楓輕輕地撫摩着嘴邊,空氣中似乎該殘留着絲絲的香氣,但玉人蹤跡已不再。那舊日的曾經回憶,也将化作昨日黃花。只留下滿懷的伥然,憑空憶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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