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09 章 上
瓊林宴 上
沒過幾日, 貴妃在望舒殿掌掴何婕妤的事便鬧得沸沸揚揚。
坤儀殿
含章捧了茶盞放在皇後手邊,面上猶豫再三, 仍是問道:“娘娘,這貴妃未免太過跋扈,您可要訓誡一二?”
皇後奇怪地擡了擡眸子,唇邊溢出一聲冷笑:“她們狗咬狗的事,本宮為何要管?”
說完,才端起茶盞輕輕抿了一口茶。
“可是。”含章猶豫道:“若是這般您都不訓斥貴妃,誰還将您的威嚴看在眼中?”
含章這話說的氣怒, 皇後卻是戲谑一笑:“本宮訓斥貴妃?只怕她前腳出了坤儀殿的門,後腳聖上便來興師問罪了。”
“娘娘,您…”含章面上浮現出一股心疼。
“這有什麽?”皇後笑容緩緩斂去, 取而代之的是一股漫不經心之色:“不過一個男人罷了,她們願意争, 便争去吧。”
眼下她自然有更關注的事情。
此時的乾盛殿
“又送回來了?”孟璋看着張德保苦笑的臉,心中忍不住一嘆。
“聖上, 您要不…”張德保賠着小心道:“您要不, 就給娘娘服個軟吧。”
畢竟當初之事, 也是聖上自個兒誤會了不是,還是聽信了旁的宮妃的話。
“你覺得朕如今還不算給貴妃服軟?”孟璋眯了眯眸子,他堂堂一國之君, 做成這樣還有什麽不好?
張德保腦子一轉, 換了個孟璋能接受的說法:“當日何婕妤前來乾盛殿, 在殿外說的那些話早早的便傳了出去, 您又為着此去貴妃娘娘那兒發了好一通脾氣, 便是奴才是個閹人也知道,這放在哪個女人身上也是要生氣的。”
“你倒是機靈。”孟璋輕輕冷哼一聲:“她這氣也發了, 人也罰了,可就是梗在哪兒,你說朕有什麽辦法。”
說及此,他便又想起威遠侯近日的請安折子上皆問了何婕妤安,想必是得了什麽風聲,再思及宮中傳的沸沸揚揚的貴妃跋扈之事,忍不住皺了皺眉。
“何婕妤之事,是誰放出去的?”孟璋皺眉問道。
“回聖上,聽小福子說,近些日子,頤景宮東殿的太監宮女們都格外活躍。”張德保這話點到即止,卻也能讓人聽明白。
聞言,孟璋便面色一冷:“朕瞧着威遠侯也是出息了,竟敢插手朕宮闱之事。”
“傳令下去,何婕妤身子不适,便讓司寝局的将牌子撤了。”
“是。”張德保連忙弓身出去安排,如今孟璋早已不踏入望舒殿以外的地方,這扯牌子,不過是給旁人一個警醒罷了。
提醒她們,貴妃娘娘如今仍是聖上的心尖尖,想要去招惹的,盡管掂量掂量自己分量,以及,自己有沒有何婕妤那樣一個好爹。
望舒殿
謝若暻收到消息時,正牽着歲歲在後殿的園子中慢悠悠走着,她如今年歲不大,步子卻是邁地極穩,一張小臉生的玉雪可愛,真是叫人愛了又愛。
“枉本宮還擔心你,瞧你這樣子,倒是悠閑的很。”一道女聲輕輕傳來。
謝若暻扭頭望去,便見錦妃扶着紅纓的手施施然走了過來,蹲在歲歲面前道:“好歲歲,可還記得姨母?”
“你怎得就是她的姨母了?”謝若暻眉梢一挑。
錦妃倒是臉不紅氣不喘:“本宮也算是救你一命,別說是當歲歲的姨母,便是她的幹娘也當得。”
“你如今身子大好了?”謝若暻将歲歲交給丹婳,自己便與錦妃随意走走。
錦妃聞言勾了勾唇角,不在意道:“也就那樣,總歸死不了。”
不過借着身子不好能免了初一十五的請安,她倒是非常樂意。
“和美人當時快要生了吧,盛産之事可都準備好了?”謝若暻問道:“若是有什麽缺的,盡管從我這裏拿了便是。”
“瞧不出,你對她倒是挺好。”錦妃對上她的視線,頗有些意外。
“終歸是咱們的不好。”如今和美人也稱得上是自己人。
“放心吧,本宮哪裏,什麽都是齊全的。”錦妃點點頭道。
二人一起用了午膳,錦妃便告辭回了臨華宮,她剛走不久,孟璋便踏進了望舒殿。
宮人見狀皆是跪下請安,孟璋不在意地喊了起,問道:“貴妃呢?”
“娘娘在後殿的園子裏呢。”以檀道。
孟璋點點頭,便随口吩咐道:“你們不必t跟着了。”
說罷,自顧自朝園子中走去,望舒殿在後宮中的獨一份,便有這園子一份,雖說不大,平日裏散步飲茶卻是夠了,還只有自己住着,算是格外舒适了。
謝若暻原本正懶懶倚在欄杆處,忽覺一方陽光被擋了些許,側首順着那個方向望去,便見身着明黃袍子的男子站在不遠處,輕輕朝她走來。
“昭昭,別氣了,好嗎?”孟璋輕輕蹲在謝若暻身前,捧起她的手道。
“妾以為,聖上便要一直躲着妾。”謝若暻眨了眨眼睛,微微勾起唇角。
“壞昭昭。”孟璋一聲悶笑:“你若是再不原諒朕,那就要叫謝琰看了咱們的笑話了。”
見謝若暻有些疑惑,孟璋提醒道:“再過不久便是瓊林宴,這樣大的日子,難道你忍心讓旁人看朕的笑話麽?”
歲歲頗有些日子沒瞧見孟璋,一見他也是笑吟吟地往這邊走。
孟璋順勢道:“你若是不原諒朕,只怕歲歲也是不同意的。”
謝若暻有些好笑道:“聖上這厚臉皮的功夫,只怕也是天下第一。”
孟璋一笑,随即從懷中掏出一個玉香囊,遞至謝若暻面前道:“既然張德保送來你不收,那朕只好自己來送了。”
潔白纖細的手指恍若玉雕,那玉香囊放在謝若暻手中,只讓人覺得相得益彰。
“這天下哪有送東西只送一半的道理?”謝若暻捏着香囊細細把玩,不得不說,這樣的東西倒是送在她喜好之上了。
見她喜歡,孟璋心中也升起一股愉悅之感,只是仍舊嘴硬:“另一半可是被你拒絕多次了。”
“那聖上便不送了?”謝若暻擡眸。
“走吧,去前殿瞧瞧,咱們貴妃最喜歡什麽香?”适逢歲歲也走了過來,孟璋一把将歲歲抱起,起身牽着謝若暻緩緩朝前殿而去。
陽光下,三人背影分外美好。
自打孟璋撤了何婕妤牌子後,私下怎樣暫且不提,至少面上,後宮中稱得上是風平浪靜,就連給皇後請安都和諧融洽了許多,日子一晃便到了瓊林宴當日。
十月十六,瓊林宴,因着此次宴會要宴請的是滿朝五品以上的官員及一甲進士,人員衆多,便可以選在了場面最為恢弘的康華殿。
中了一甲的三人要騎着高頭大馬,自建京城門沿着禦街一路駛入皇宮,再由太監們用四人擡的轎子親自擡至康華殿門口,觐見帝王。
因此,民間也有句話,叫做:“若能禦街打馬,若能瓊林入宴,此生也算無憾。”
這樣的場合,皇後及後妃自然是最後入座,而臣子們及此次的主角,一甲三人則是早早入席。
謝若暻尚且還在望舒殿梳妝時,謝琰便早早踏入康華殿,與将來的同僚攀談起來,有一個做貴妃的阿姊,又有謝氏這樣的望族出身,謝琰自是無往不利,甚至隐隐将那張名單上的人都摸了個七七八八,只能說,謝家人生來便是這樣天賦異禀。
只是這世上向來這樣,有人欣賞謝琰,便有人厭惡謝琰,例如此次的榜眼卓華。
此次恩科,狀元名為褚翊,字雲寬,其座師也算是出自謝相門下,因此對謝琰多有贊揚。而榜眼卓華,字元仲,其父乃禦史中丞,對謝若暻頗有微詞,因此對謝琰也諸多白眼。
便是此刻,瞧着謝琰在衆人中游刃有餘的模樣,卓華便仍不住譏諷道:“看不出來玄安兄雖久居汝南,可對這京城官場之事也頗為熟悉。”
言下之意,便是謝琰汲汲營營,耽于功名利祿。
謝琰聞言也不生氣,反倒是挂上一副溫潤的笑意,朝卓華拱手道:“元仲兄過獎,不過是與幾位世伯、世兄請教而已,元仲兄所言,玄安愧不敢當。”
“玄安兄未免太過謙虛了。”卓華高高揚起下颌,面上一股清高之意,只是他原本便長得顴骨內凹的模樣,如此作态更讓人覺得刻薄:“若是卓某有玄安兄那樣個貴妃阿姊,又能得聖上親自賜字,只怕如今比玄安兄還要得意。”
謝若暻便是謝琰的逆鱗,觸之及死,因此謝琰眼中笑意驟然冷下來,直将卓華看的心中發怵。
褚翊也不願宴席尚未開始時便惹下是非,何況他是真心欣賞謝琰,不願他惹禍上身,便站出來刻意打圓場道:“元仲兄,你怎麽還未飲酒便醉了,就算是羨慕玄安兄也要注意言辭,貴妃娘娘何等尊貴,怎是我等可以議論的。”
卓華這才驚覺,自己方才不慎,竟是口出冒犯之言,一時間後背直冒冷汗,連忙朝謝琰拱手道:“卓某無狀,還望玄安兄莫怪。”
謝琰并不做聲,身旁的褚翊壓低了聲音道:“官位尚未分明,還是莫要惹事的好。”
畢竟萬一鬧起來,聖上可不會管是誰先挑的事。
謝琰也不願給謝若暻惹事,便仍由褚翊将他拉開。
他心中也能猜到幾分,卓華說出如此酸言酸語,無非便是害怕自己因為阿姊的緣故,得了比他好的官位罷了。
正在這時,便聽得外間太監唱到:“聖上到——”
“皇後娘娘到——”
“貴妃娘娘到——”
皇後與謝若暻一左一右跟在孟璋身後自大殿正門踏入,而剩下的妃嫔們皆是按照位分依次悄悄入席,和美人因着身孕,便留在臨華宮不曾出來。
至此,瓊林宴便正式開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