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 章 讓她去送行1

讓她去送行1

“近日春雨連綿,昨夜才下了好大一場,也不知上山的路好不好走。”

齊王府大門內,一身端莊禮服的王妃華勝壓冠,後面跟着浩浩蕩蕩一群人,邊走邊自言自語。

她昨天還高高興興為女兒準備着一應出行要帶的物品,今日臨近離別卻看着陰陰的天際面露一絲憂色。

少傾,一行人在門口站定,齊王妃側過身不知道第幾次對着一幹下人和護衛們沉沉發了話:“你們務必要保護好郡主。”

“是!”

王妃身邊同行的少女也是一身厚重禮服,只不過釵環稍少些,清爽的綴飾讓她那身暗色打底的繁複郡主禮袍顯得沒那麽老氣,倒是奇怪之中莫名和諧了起來。

加上她十分标準的儀态身姿,只讓人覺得不愧是王室郡主,着實大氣。

只是仔細看去的話,便總覺得哪裏怪怪的,似乎有什麽地方出了些差錯,可就是說不上來。

見母妃似乎還要囑咐下人們什麽,淩殊心中熨帖,柔柔笑了笑,輕輕拉住母妃的手,正準備解救衆人已被念了大半個時辰的耳朵,齊王妃卻順勢先對她開了口:

“那畢竟是宗門之地,王族勢力無法顧及,再者我們都不曾去過,亦不知裏面情況。

我知你不會出差錯,但小人處處有,你不招惹別人,奈何別人不一定都能與人為善,防範之心還是不可降低。”

說到這裏時,齊王妃不知想到什麽,拉緊了些淩殊的手,頭也稍稍傾過去,一副要說悄悄話的模樣,頓了又頓,最終還是在淩殊耳邊輕輕提出自己的想法:

“那左清焰在宗門待了二十餘年,除了他爹娘在時偶有往來,後面便未曾與我們有任何聯系,誰知他有沒有什麽宗門內的紅顏知己。

原想着你還小,不該叫你早早便為這些上不得臺面的事情着累,然我方才又想了想,你若一概不知,去了那別人的地方受了委屈可怎麽好。不若我還是現在先給你提個醒,你好心裏有些思量,若真遇到這種事情,還是早做打算得好。”

她邊說邊深以為然,從小生長于宗族大家,她可親眼見過不少類似的橋段,越想越覺得這種事情可能性很大,不自覺皺起了眉。

她甚至已經想到,若果真如此,便是要她頂着被皇帝治罪砍頭的風險也要去把這場聯姻婚約給退掉。

齊王妃也是大家閨秀出身,從未在溫飽物質上面發過愁,自己名下還有數間鋪子和家田財産。一路走至如今,各種陰私算計看得不少,而她最見不得的,就是後宅那些争寵陷害的手段。

有這個心力,她幹什麽事不行,何至為了一個男人于此。

想到此處,齊王妃心裏驀然生出一股大無畏來,仿佛已經是不可挽回的局面,帶着赴死的決心即将去面對一場退婚惡戰似的。

淩殊原本是在認真聽着,見她母妃面上忽然生出的孤勇之氣,便知她這見識廣大思維跳躍的母妃又不知天馬行空想到哪裏去了。

看了看天色,淩殊只好打斷她母妃眼見十分發散的思緒,先一步開口直接步入主題:

“母妃,別擔心,女兒只是去仙山觀禮而已。倒是再不出發,怕是今晚只能在野外過夜了。”

心裏稍稍嘆了口氣,又是無奈又是好笑。

齊王妃一頓,腦海裏的退婚大戰戛然而止,她嘆口氣拍了拍淩殊的手,十分憐惜:

“好,我知你自己慣常有主見,我便不再多唠叨什麽。但無論如何,萬萬記得定要平安歸來。

殊兒,雖則此行低調,但也無需怕什麽,爹娘和你弟弟都會給你撐腰的。”

“好,母妃且快回去吧,外面風涼,女兒這便出發了。”

行過禮,淩殊便在下人的攙扶下登上馬車。

衆人不敢再耽擱、迅速啓程,再耽擱怕是真趕不上落日前到達目的地。

要真讓郡主睡野外,他們的職業生涯估計也就到頭了。

齊王妃眼見一行人逐漸遠去,默默在心裏祝禱:“但願我兒此行一帆風順。”

唉,女兒什麽都好,端莊、大方、貴氣、善良、溫柔、儀态萬千,就是這容貌……

等等,剛一時被女兒打斷思緒忘了說,今日或許是為趕路起早了些,加上天色陰沉光線不好,女兒臉頰脖子上的粉似乎比往常厚了些,剛剛在近處看着很有些明顯。

不過,想來應該也無人敢同她這般盯着她女兒細看吧。

唉,女兒什麽都好,就是這容貌過于出挑了些,好端端一個皇家郡主,竟是長得跟個禍國妖姬似地紮眼。

昨夜自己臨時想起有些事要囑咐,夜深之後去找殊兒,卻不妨被卸下妝容暗服、清衣素面準備就寝的殊兒給驚豔得愣了好半天的神,話都不想說,只顧着先滿足愛美之心了。

以前她還不信一個人能美到什麽地步,如今才從自家女兒身上知道,那真真是攝魂奪目、動人心魄。

想到這裏,齊王妃不得不又暗暗更加憐惜。

作為皇族與仙門的聯姻者,淩殊從小便時常被帶進宮裏特意教導,不可失了皇家禮儀和皇室風範。

好在她也的确不負衆望長成了雅人深致的柔淑佳人,贊聲不絕。

可越長大,淩殊自己便從周圍人的反應上發現不妥。

為了少生事端,淩殊日常便只往厚重暗沉的料子穿。

唉,別家小姑娘塗脂抹粉是為扮美,她家乖女兒擦脂撲灰是為了更符合一個端莊賢淑的聯姻郡主形象。

自殊兒懂事之後她便再未穿過靓麗色彩,真真是委屈了。

而王妃心裏在想什麽淩殊并不知道,她早已習慣這一切,并不覺得有何不妥。

經過了半天的趕路,她們一行人終于到達了通往玄山腳下的傳送陣。

過了這個多年無人使用過的陣法,便可看見那隐藏在世間的玄山了,而玄山山上,便是她那從出生時便定好的未婚夫左清焰所在的玄天宗。

迄今為止,除了據說在她滿月時兩人見過一面,她從未見過這位神秘的仙門未婚夫。

淩殊只知他五歲喪父喪母,爹娘都是大英雄,往後十七年便待在山上修煉,如今是玄天宗的大師兄。

淩殊想着這些事情的時候,已吩咐護衛将開啓傳送陣特需的靈石安置了進去。

靈石在凡間無用,也并無産出。她父王說這些靈石還是當年左清焰的父母在她滿月之日來探望時留下的,叫她以備不時之需。

沒想到後來便再未見過,此時也竟然真的用上了。

只是眨眼之間,周遭的景象便換了個樣子。

淩殊看得稀奇,面上罕見地露出一絲少女天真的靈動模樣,還略微往四周瞧了瞧,隐晦而好奇地打量着新鮮出現的山腳景象。

好在同行所有人都未曾見過此番神奇術法,便也沒人注意到淩殊與往常有所不同。

只除了山上一雙深邃鳳眸,被睫毛擋住一半的眼裏倒映出一個黑糊糊的少女影子,略微漾了些腳下白玉階梯反射上來的光。

沒有張望太久,淩殊反應過來收回目光,而後便立即吩咐衆人整裝前行,盡量要趕在天黑之前進入宗門。

沒辦法,這裏看起來荒山野嶺的,除他們之外一個人影都沒有。而據說位于玄山之上的玄天宗此刻也是一絲影子都瞧不見,她可不知到底還有多遠。

本以為傳送陣連接山腳,自然是過了傳送陣就能看見宗門。沒想到事情似乎并不是想得那麽簡單,若她們再不快些動作,怕是當真要露宿野外。

這裏可是仙山,她的護衛再怎麽厲害,也只是凡人,搞不好晚上随便跑出一個什麽古怪的東西來,她們連逃跑都不知往哪邊。

然而天意有時候就是這麽奇怪,當你越是不想出現什麽問題的時候,就越是會出現一點問題。

走過山腳一段平坦大路,往山上去便只有一條陡峭的山路。

山路不怎麽寬,直上直下未有盤旋曲折,雖也能過得下馬車,但看着就不是為了過馬車而修的。

再加上下過大雨後的山路泥濘濕滑,更加難走,急着趕路的一行人便毫不意外驚慌失措地将馬車輪毂陷進了窄路邊的泥淖碎石裏,任憑馬兒如何籲籲使勁兒也無法拉動馬車繼續向上。

為難之際,淩殊只好下車親自查看,若實在不行,便只好跟随從護衛們一起步行上山了。

唉,來之前母妃叮囑了那許多,萬沒想到第一個困難卻是出在山上沒給馬車修路。

也不知憑她這不怎麽有力的身軀能不能爬得上眼前這座望不到頂的玄山。

山腰處煙雨朦胧、雲霧缭繞,周圍樹木仿佛都披上了一層薄紗,若隐若現似有似無。

淩殊檢查好馬車實在是別無他法之後,給自己鼓了鼓氣正準備瞧一眼山上錨定目标,好吩咐衆人直接步行上山時,卻意外見到一個隐隐約約的身影從雲霧間逐漸顯露清晰,似是正往山下行走。

待行至近處,才發現是一白衣男子,發梢潤露水,負劍下山來。

淩殊眼睛一亮,她們正一籌莫展又不得門入,見此人從山上下來,又看起來一身清正的模樣,不得不産生了柳暗花明又一村的想法。

萬一,這人正好是玄天宗弟子呢?不知能否得其指明方向。

想到此處,淩殊給侍女使了個眼色,意圖叫她上前求助指路。對方畢竟是陌生男子,若她自己主動搭話反倒顯得于禮不合。

見丫鬟上前,淩殊在後面也抻開雙手微微整理了一下大袖,擡手做好貴女攏臂的禮姿。她想着,等丫鬟說明來意之後,對方大概會朝這支隊伍的主子看一眼,她便也好保持儀态點頭示意,以示禮節。

只是沒想到,對方聽完了,也看過來了,她點完頭了,那人卻徑直随侍女一起走了過來。

淩殊面露不解,一時間母妃說的山野精怪攝魂奪魄越貨殺人小命休矣等等輪番在她腦海裏炸了一回,正強自鎮定思考對策間,幸好侍女加快步伐走在前頭,先過來跟她說明了原委:

“主子,這位公子說他可以幫我們修馬車。”

淩殊心頭一松,面上卻未表現出來,聞言微微欠身淺謝一禮: “多謝公子。”

端的是溫柔典雅、落落大方。

見侍女沒了下文,對方又直接到了面前,她總不好再叫侍女代為傳話,那樣對待幫助自己的人未免太過失禮。

于是淩殊只好自己抿了抿唇,輕聲詢問:“敢問公子是?”

只是淩殊無論如何都沒有想到,對方板正清姿站在那裏,身若君子,卻話如流氓:

“我是你夫君。”

……

相關推薦

發佈留言

發佈留言必須填寫的電子郵件地址不會公開。 必填欄位標示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