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94 章 晚宴

晚宴

孟璋目光落在王玠身上幾息, 才淡聲道:“起來吧。”

衆官員這才依着品階入座,王玠作為汝南節度使, 自是坐在衆官之首。

“啓禀聖上,知您不缺好酒,可咱們汝南的桂酒卻是別有風味,還請聖上一品。”汝南太守站起身遙遙敬道。

孟璋倒也頗為給面子,仰頭便将杯中酒飲盡。

此次宴請的出了官員外,還有各府女眷,因此女眷們也尋着機會對孟璋的妃嫔們敬酒。

像謝若暻這種高位嫔妃, 更是她們敬酒的重點,只是謝若暻酒量尚好,除了香腮微紅外, 倒是并無大礙。

與汝南太守那邊的喧鬧不同的是,王玠僅端坐在自己的桌案前, 偶爾飲下一杯清酒,便是連眸都不曾擡。

酒過半巡, 孟璋目光突然落至王玠身上, 淡然笑道:“諸卿身邊都有佳人相伴, 倒是王卿,未免有些形單影只。”

王玠眸中一緊,正要擡頭回應, 卻不妨被一旁的汝南太守插話道:“聖上好眼力, 咱們這位節度使, 可是不知多少女郎的春閨夢裏人, 偏偏落花有意, 流水無情啊,哈哈。”

“哦?”孟璋一笑:“聽方卿這意思, 其中還大有文章?”

汝南太守方齊安一頓,随即順水推舟道:“聖上遠道而來,想必還未見過我汝南女郎的歌舞,這汝南女郎最是能歌善舞,為了迎接聖上,特意獻舞一曲,臣鬥膽請聖上賞臉。”

向來歌舞便是酒宴中必不可少的一環,衆人聽了也覺無甚趣味,孟璋自然也不意外,只是目光略微在王玠面上多停留了兩瞬。

“準了。”孟璋仰頭又飲下一杯清酒。

一旁的張德保有些擔憂地上前勸道:“聖上,飲酒傷身…”

話未說完,便被孟璋一個眼色逼退回去,只好侍立在側,孟璋向來不是個好酒之人,今晚倒是一反常态。

好在此時,古琴與長笛的聲音響起,身着輕衫的女郎們踩着節拍踏進殿中。

為首的一名女郎身着紅衣,腰間挂着一串各色寶石做的鏈子,腳上也綁了鈴铛,行動間不僅頗有美感,便是聲音也悅耳好聽。

除跳舞之外,女郎手中還持着一盞酒壺,随着樂曲聲音愈急,女郎腳步也愈快,直至到了王玠案前,才盈盈一笑為他添酒。

見此,衆人心中哪兒還有不明白的,這女郎只怕是奔着王玠去的,倒是出乎意料。

一曲終了,女郎才身姿曼妙地跪倒在地,舉起酒壺朝孟璋道:“臣女舞藝不精,不知聖上可否賞臉,吃臣女一盞酒?”

說完,便仰着臉看着孟璋,心中一陣忐忑。

好在孟璋只是沉默了幾息,便勾唇一笑:“允了,朕瞧你與方卿有幾分相似,可是他家中女兒?”

那女郎這才松了一口氣,起身盈盈為孟璋添上一盞酒。

方齊安适時拱手道:“小女方夷獻醜,還望聖上莫怪。”

孟璋微微垂下眼眸,目光落在王玠桌上再未碰過的酒盞上,語氣玩味道:“方娘子舞藝精湛,朕心甚悅,你有什麽要求,盡可說來。”

言下之意,便是只要不過分,孟璋都會允。

方夷面上閃過一絲毫不掩飾地喜色,慣性地朝王玠那邊一看,見他仍是一臉平淡,忍不住臉上褪去幾分喜色。

相應的,孟璋同樣也未将目光停留在方夷身上一瞬,而是不經意地看向謝若暻,卻見她臉上仍舊挂着合體的笑,不時還與身旁的端修容說說t話。

見狀,孟璋微微勾了勾唇角。

就這會子的功夫,方夷仿佛下定決心,撲通一聲跪在殿上,毅然決然道:“臣女早有心儀之人,還請聖上為臣女賜婚!”

此言一出,殿中不少人皆是将視線加諸在她身上,便是她父親方齊安,也是一臉欣慰與苦澀交織。

場下人如何想孟璋不管,只見他淡淡點了點頭,輕聲問道:“方娘子心悅何人,盡可說來。”

“汝南節度使,王玠。”方夷看也不看王玠,而是直勾勾地盯着孟璋。

場上氣氛一時間變得微妙起來,尚且不待孟璋與王玠開口,“咣當”一聲,便是瓊樂郡主冷着臉将酒盞摔在殿中。

禦前摔盞,可是大罪,衆人立即臉色一變。

只有瓊樂郡主仍舊冷着臉,絲毫不懼孟璋地對殿中的方夷冷嗤道:“這個要求,只怕皇帝哥哥不能答應你了。”

“郡主,殿前失儀可是大罪!”方夷不是不知道瓊樂郡主心悅王玠,可是當着聖上的面她就敢發作可是沒想到的。

“呵——”瓊樂郡主一聲冷笑:“本郡主倒是也沒想到,你竟是個如此死皮白賴的,若是子玉哥哥喜歡你,自會三書六禮迎你過門,可他不喜歡你,你竟是想仗勢欺人?”

看着方夷難看的臉色,瓊樂郡主接着道:“既然你想仗勢欺人,本郡主就讓你看看,到底你這勢是幫你,還是幫本郡主?”

見女兒受辱,方齊安不愧是個官場老油條,立即便腆着臉朝孟璋賠罪道:“聖上明鑒,小女不懂事,一時未曾察覺郡主心意,這才聽了您的話,未經考慮便不知好歹地提要求,還請聖上見諒。”

一番話,倒是将矛頭直指瓊樂郡主,先說方夷不知瓊樂心意,後又暗戳戳地指是孟璋給的恩典,此話說完,總歸是将方夷摘得幹幹淨淨,算得上是個愛女兒的好父親。

瓊樂冷嗤一聲,坐在座位上慢條斯理整理了一番衣袖,好整以暇道:“方大人不必說這般陰陽怪氣的話,本郡主向來是聽不明白的,本郡主要說的就一點,想嫁王子玉,你家女兒,不行。”

事态發展至此,孟璋才輕輕一笑,朝瓊樂輕斥道:“胡鬧!”

随即望向一旁不曾說話的王玠:“王卿,你作何想?這兩名女子中,可還有你看的上的?”

這話問的仿佛與閑談無意,可句句都是陷阱,若是堂堂太守嫡女與郡主之尊,王玠都看不上,那他想要什麽?

王玠靜靜站起身,他光是站在那裏,便給人一種世家的古樸與美玉的溫潤之感。

“回聖上。”王玠垂首低眉,聲音溫潤:“臣此生并無娶妻之意。”

“哦?此生?”孟璋指腹緩緩劃過杯壁,似不經意問道:“王卿年紀輕輕,便說下如此重話,可是有何緣由?”

王玠低低一笑,擡眸與孟璋目光交彙,朗聲道:“當年臣父仙去之時,曾讓臣立下誓言,在王家振興之前,臣不得娶妻,臣愚鈍,此生只怕難以完成家父夙願。”

說完,不懼孟璋一寸寸冷下的眸光,坦然對瓊樂及方夷道:“諸位擡愛,王某受之有愧,還望另擇良婿。”

事已至此,便是皇帝也沒有強要誰娶了哪家閨女的道理,只是衆人皆心中感嘆,這王家郎年紀輕輕,竟是因此惹了聖上不喜,實在年輕氣盛。

孟璋意味不明地低下眸子,輕輕飲盡一杯酒,才笑道:“既如此,那便賞方娘子百金罷。”

用百金抵一個心願,也不知是誰虧了,總之方齊安連忙拉着方夷謝恩便是。

後面直至宴席散去,也再未有出乎意料的事情發生,照孟璋這個喝法,說仍舊清醒自然是假的。

皇後見孟璋已是不太清醒,語帶擔憂道:“聖上,可要哪位妹妹來照看您。”

“不必了,都退下罷。”說完,孟璋眯着眸子靠在椅背上。

見此,衆人也不敢說什麽皆是心思複雜地回了各自住處。

良久,久至外面的天色已瞧不見半點亮光,孟璋才輕聲道:“張德保。”

“奴才在。”張德保立即遞上一盞溫熱的茶水,輕聲勸道:“聖上喝口茶解解酒吧。”

“你也覺得朕醉了?”孟璋淡淡瞥他一眼,随即仰頭将茶水一飲而盡。

目光落在王玠桌上的那杯酒上,自打被方夷碰過,那盞酒便再未被王玠碰過。

“張德保。”孟璋一手撐額,眸色幽深:“你說,女郎們是否都喜歡王玠那樣的夫婿?”

溫潤如玉,擇一人而待終生。

張德保自然是知曉孟璋對王玠的芥蒂有多深,自然是不敢作答。

所幸孟璋也并未等他回答,而是自嘲道:“呵——,便是連你都知道…”

孟璋話未說完,随即站起身道:“走吧,随朕出去走走。”

這一走,便莫名走到了翟月閣,如此時辰,加之滿宮都知曉聖上醉了,皆是早早便落了鎖。

因此孟璋為着踏進翟月閣,還頗為等了一段時間。

漫天夜色,瞧不見一點月光,只有些許星子灑下零零碎碎的光照,孟璋便是在這樣的情況下瞧見謝若暻的,她僅着了一身寝衣,就那麽亭亭站在殿門口。

“這是怎麽了?怎得這麽晚還過來了?”謝若暻上前扶住孟璋,轉身對張德保道。

張德保也是有苦難言,只好扯了個難看的笑。

孟璋握着她的手也不說話,徑直将她拉進了殿中,自顧自環顧了好一陣,惹得謝若暻忍不住問道:“聖上是在找些什麽?”

聞言,孟璋看她一眼,卻賭氣般地不說話,終于,從一處桌上找出他白日裏扔給謝若暻的油紙包,略帶些委屈道:“你到現在都不曾打開看過?”

謝若暻無奈,見他這樣子又不像是聽得進道理的,只得哄着他道:“妾現在便打開,可好?”

說着,便伸手将那油紙包拿過來,正要打開之時卻被孟璋奪過。

仿佛是察覺到謝若暻話中的敷衍,孟璋牽着謝若暻的手便放至心口,悶聲道:“昭昭,你知道,嫉妒是什麽滋味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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