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93 章 情之一字
情之一字
“子玉哥哥?是你找我?”瓊樂郡主剛至太湖旁, 便見一白衣男子長身玉立,立于柳樹之下。
聞言, 王玠轉身,遙遙朝她一笑:“有勞郡主,王某叨擾了。”
“子玉哥哥這是哪裏的話,你找我,我高興還來不及呢。”說罷,瓊樂郡主睜着亮晶晶的一雙眸子,輕輕提起裙角快步走至王玠身旁。
王玠随即略有些為難地看了看瓊樂郡主身後的燕草, 有些躊躇道:“郡主是否…”
瓊樂郡主會意,立即莞爾一笑,扭頭吩咐道:“燕草你先去一旁等我吧。”
燕草猶豫看了一眼自家主子, 仍是聽話地至幾棵樹外站定。
流雲不忍見這般鮮活的小女郎傷心,也遠遠走至一旁, 一時間,倒是只剩下王玠與瓊樂二人。
“子玉哥哥有何話便說吧。”瓊樂郡主不是傻子, 自然能感覺到王玠想說的話, 或許并非她想聽的, 更何況,自打她來了汝南,王玠便從未約過她, 想必這第一次, 也是最後一次。
果然, 王玠垂眸一嘆, 便開門見山道:“郡主, 王某此生,并無娶妻的打算, 還望郡主,另擇良婿。”
瓊樂郡主聞言,眼中飛快閃過一絲黯然,卻很快勾起唇角道:“本郡主還以為你要說什麽呢,原來是這個!”
王玠見狀,微微一愣,瓊樂郡主如此表現倒是出乎他的意料,忍不住勸道:“郡主…”
“子玉哥哥,你不用再說了,本郡主懂的。”瓊樂郡主繼續道:“人活一世,并非必須談婚論嫁的,你看我阿母,不也活的肆意,更何況…”
她歪頭一笑道:“要不要喜歡誰,這是我的權利,哪怕我不是郡主,你也管不了,當然,不讓我打擾到你,是你的權利,本郡主定不做強人所難之事。”
王玠垂眸微微一笑,可笑他還沒有一個小女郎看的清楚,随即朝瓊樂郡主道歉道:“郡主說的是,是我着相了。”
“子玉哥哥。”她喚道:“你不必擔心的,我并不會因為嫉妒,或是什麽別的情緒,做出一些不好的事,也不會去皇帝哥哥哪裏胡亂說些什麽。”
小女郎笑的眉眼彎彎:“你和謝姐姐,你們都是很好的人,我都很喜歡。”
瓊樂回到翟月閣時,謝若暻尚未起身,以檀恭敬奉上一盞茶道:“請郡主用茶,娘娘尚未起身,可要奴婢進去通傳一聲?”
“不必了。”瓊樂郡主接過查輕輕抿了一口:“謝姐姐舟車勞頓,多休息些是好的,歲歲可醒着?”
對于這個小侄女,瓊樂郡主見得不多,卻頗為好奇,這下有機會,自然是想見見。
見她有興趣,以檀連忙笑着将她引進歲歲住的暖閣:“小公主不過幾個月大,白日裏通常是睡着的。”
話音未落,随着瓊樂踏進去的腳步聲,便聽見歲歲咿咿呀呀地喚着,瓊樂走近一看,忍不住笑道:“真是好乖巧的一張小臉,像極了謝姐姐。”
說着,便從自己脖子上取下來一枚小魚狀的挂件挂在歲歲脖子上,輕聲道:“這是我小時候,阿母為保我平安特意求來的,說來也奇怪,自打帶上了這枚玉,我倒也一路平平安安。”
“如此珍貴的東西,可使不得。”謝若暻笑盈盈地倚在門框便,一瞧便是尚未梳妝便出來迎她。
“謝姐姐!”瓊樂轉身撲至謝若暻懷中,聞着她身上的清雅香味,鼻子卻突然一酸,一股委屈湧上心頭,就連眼眶中也有淚珠打轉。
“怎麽了?”感覺不對,謝若暻低頭看她,輕聲道:“可是有人欺負你了?”
說着,眼光一凜,堂堂大靖郡主,誰人敢欺。
瓊樂的淚閘子卻被這句話打開,哇地一聲哭了個痛快,謝若暻連忙給以檀使了個眼色,以檀會意去前殿守着,才輕輕将瓊樂牽至內室。
終歸是個小女郎,便是在王玠面前說的豁然,心中總歸是有幾分委屈,如此發洩一通才覺得有些不好意思。
“謝姐姐,我沒事,讓你看笑話了。”瓊樂有些忸怩地揪了揪袖子。
“到底怎麽回事?”謝若暻有些擔憂道:“若是受了委屈,萬萬不可自己忍着。”
便是為着瓊樂對她的那份真心,她也不能讓別人欺負了瓊樂去。
瓊樂有些不自然地擡起眸子,目光與謝若暻一觸,臉上忍不住浮出幾分燥熱,連忙想要糊弄過去:“真的沒事!謝姐姐,我給你帶了桂花糕,你可瞧見了?”
這個年紀的小女郎都有了自己的心思,她不願意說,謝若暻自然不會追着問,見狀便附和笑道:“你倒是個有良心的,還能記着給我t帶東西。”
剛至外殿,便見正中的桌上擺着好幾包用油紙紮了的糕點,隐隐有糖蜜浸出紙袋。
謝若暻抽了抽嘴角:“你買這麽多作甚?”
便是将所有人都召來吃也吃不完,瓊樂郡主臉上一紅,便拿起一包塞進以檀手中道:“以檀姐姐,麻煩你給翟月閣其她人分分。”
見她如此,謝若暻嫣然一笑,也不再打趣她,自顧自拆開一包,卻是一愣。
“怎麽了?謝姐姐?有什麽問題嗎?”瓊樂詫異道:“這張記桂花糕是咱們全汝南最好吃的桂花糕呢,若不是早早便去排隊,定然是吃不上的。”
是啊,若非早早排隊,哪裏能吃的上,可現下已臨至晚膳,瓊樂又是如何買到的?
更何況,她自小便最愛張記的桂花糕,因為這桂花香味最甚,可因着她們家向來是用的前一年的桂花,因此她格外不喜其中的桂花花瓣。
後來,王玠注意到這一點後,每每便會多多給那做桂花糕的大娘一些銀錢,再央她将花瓣篩出來,看着手中通體淡黃的糕點,謝若暻還有何不知道的。
這哪裏是瓊樂出去買的,分明便是王玠,可他又哪裏知道自己那一天到汝南?只怕是日日皆去買來。
思及此,再一想瓊樂方才哭的上氣不接下氣的模樣,為的是什麽,難道還不分明?
“謝姐姐,你怎麽不吃?可是不喜歡?”瓊樂偏了偏頭道。
“我很喜歡。”謝若暻輕輕一笑,随即将糕點放至口中輕咬,卻品出了滿嘴苦澀。
翟月閣外間,伺候的宮人們齊刷刷跪了一地,年輕帝王負手而立,站在屏風後,将殿中二人的神色看的分明,因此也并未錯過那女子臉上一閃而過的晦澀。
以檀心中忐忑,方才聖上一進來,便不許她們出聲,說是要給娘娘一個驚喜,卻莫名頓在了這屏風後。
良久,孟璋才信步走進殿中,顧也不顧瓊樂還在場,便将手中紙包随意扔在桌上,尚且不待謝若暻出聲,孟璋便冷冷對瓊樂道:“出去。”
“皇帝哥哥…”瓊樂愕然,她不曾見孟璋何時有這般難看的臉色。
“瓊樂,聽話。”任誰都能看出來,孟璋此時的心情極差,甚至差到等不及一個體面的時機。
擔憂地望了一眼謝若暻後,瓊樂依言退出了翟月閣。
謝若暻強自鎮定,面上一笑,朝孟璋道:“聖上這是做什麽?”
說着,便伸出手去牽他的手,卻被孟璋垂眸躲開。
孟璋在謝若暻面前,通常是笑着的,像這般沉着臉色的時候不多,卻回回都是大事。
不再看桌上的油紙包,孟璋幾步走至謝若暻方才坐的位置坐下,手指曲起,輕輕叩在扶手上,發出“篤篤”的聲響。
殿內的宮人們察覺到帝王此刻心情極差,皆伏在地上,大氣不敢喘。
“這是誰送來的?”孟璋淡淡問道,伸手随意将謝若暻用過的那塊桂花糕放入唇間,輕咬一口,贊道:“不錯,确是比曲東郡那幾家要好。”
“聖上這是怎麽了?區區一塊桂花糕罷了,您若是喜歡,盡管全拿去就是,何苦給妾擺臉色。”謝若暻故意嗔怪道,上前坐在另一側,素手輕輕搭上孟璋手腕。
“呵——”孟璋扯唇輕笑,眸光卻落在謝若暻握着他手腕的素手上。
“朕問你,是誰送的?”孟璋平靜道,只是這平靜之下蘊藏着摧山攪海之意。
謝若暻的另一只手忍不住攥緊,正要開口,卻冷不防對上孟璋晦暗的眸色:“只要你說,朕便信。”
她從未有一刻如現在般,感受到孟璋的壓迫,謝若暻面上血色一寸寸褪去,卻仍是笑着答道:“還能是誰,不就是郡主麽。”
“好。”孟璋的目光一點點掃過謝若暻面上每一個角落,終是起身淡淡道:“時候不早了,貴妃收拾收拾準備晚宴吧。”
說完,便轉身出了翟月閣。
這時,張德保才小心進來朝謝若暻道:“聖上剛到行宮便換了常服,親自騎馬去了東巷,又說了不少好話,才求來這…”
“張德保!”殿外陡然傳來一聲怒喝。
“哎!”張德保話未說完,連忙小跑着出去了。
獨留下謝若暻與一室跪着的宮人們。
“行了,起來吧。”謝若暻有些疲乏地揉了揉額角。
丹素連忙上前扶住她道:“娘娘…”
“無事,服侍本宮更衣吧。”孟璋說得對,馬上便是晚宴,不能出了岔子。
晚宴設在太湖旁的清涼殿,整個清涼殿三面傍水,倒是個宴會的好去處。
謝若暻入席時,孟璋與皇後皆端坐首位,孟璋向來是個極能隐藏自己情緒的人,當下便又恢複成了往日冷淡疏離的摸樣,便是謝若暻進來,也未曾往這個方向看過一眼。
汝南郡的官員規模較曲東郡更大,此次有資格參與晚宴的竟有二十來人,待孟璋微微颔首之後,張德保便拉長了聲音道:“傳!汝南郡官員進殿!”
為首的男子依舊如清風朗月,一身紅色的官袍更添了幾分豔色。
“臣等給陛下請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