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91 章 啓程

啓程

謝若暻未曾想到孟璋竟會說出此話, 他在外人面前向來顯得冷淡疏離、克己複禮。

見她怔住,孟璋近乎冷淡地自嘲:“謝昭昭, 你到底有沒有心?”

随後,孟璋目光從謝若暻面上收回,垂下眸站起身子,轉身便要踏出飛霜殿,周圍伺候的宮人們伏了一地。

謝若暻便是再傻,也知道孟璋此時心情極為不好,咬了咬唇, 快步上前環住孟璋的腰身委屈道:“妾可一句未說,懷瑾便要這般定了昭昭的罪?”

孟璋垂眸看着環在自己腰間的白嫩手臂,略帶自嘲地一笑, 随即輕輕扯開謝若暻的手,轉身認真看着她道:“謝昭昭, 你有沒有發現,你向來是有事懷瑾, 無事聖上。”

這些細枝末節, 便是連謝若暻也未曾注意過, 孟璋卻能如數家珍,例如謝若暻此時不安地絞緊了袖子,便是證明他說中了。

終是不忍看她不安, 孟璋在心中唾棄自己, 口中卻是忍不住安慰道:“行了, 天色已晚, 你早些歇息吧。”

說罷, 便要離開,剛一提腳便冷不防被一只白皙的素手牽住大掌, 回眸便見謝若暻仰着頭讨好地看着他:“聖上可是還未換藥?”

瞧見二人糾葛的張德保立即上前道:“回娘娘的話,聖上卻是尚未換藥,如此就有勞娘娘了。”

說完,頂着孟璋頗有壓力的目光,張德保連忙轉身侍立在側。

聞言,謝若暻嫣然一笑,用手指勾了勾孟璋的掌心,脆生生道:“聖上便是生氣,也上了藥再走?”

頂着謝若暻滿含期望的眼神,有那麽一瞬間,孟璋不願去探究,她此刻的話是否出自真心,淡淡“嗯”了一聲,便算是默許。

他想,即使是騙他的,也好。

謝若暻預想過孟璋受的傷或許不輕,可也未曾預料竟是如此嚴重。

一條劍傷從左往右,幾乎貫穿了整個後背,傷口不算大,卻頗深,也難為孟璋頂着這樣的一身傷還能神色如常。

謝若暻幾乎有些失神地伸出指尖,想要觸碰孟璋的傷口,卻又在快要觸及之時猛地收回手指。

許是謝若暻久未說話,孟璋有些不自在地想要将衣袍扯上:“如何?可是吓着你了?”

便是不用刻意去想,孟璋也知曉,此道傷定算不上好看,只是他總是奢望,若是謝昭昭能瞧見他的傷,便能想着他的付出,是不是能多愛他一些,哪怕是一點點。

謝若暻伸出手,輕輕将快要被拉上的衣袍拽下,聲音中略帶了些哭音道:“可還疼?”

“疼。”有些出乎謝若暻的意料,孟璋竟是大喇喇的承認了,随後又低聲道:“可一想到,若是落在你身上,就覺得,幸好。”

後面的話孟璋未曾說完,只是謝若暻也能猜到,腦海中的思緒頗為繁雜,索性全部抛開。

謝若暻伸手拿過一旁的帕子,細細在溫水中淨過,又一點點絞幹,才輕輕擦着孟璋傷口旁的髒污。

即使她動作已放到最輕,仍是能感受到指尖身軀的微微顫抖以及男子時不時溢出唇間的悶哼。

“聖上忍着些,馬上就好了。”見他如此難受,謝若暻不得不加快了手中動作,又拿來金瘡藥仔細灑在傷口上,才換了嶄新的裹簾纏上。

傷口處理完,孟璋便要起身,卻有溫熱的呼吸随着清雅的女子香灑在頸間:“聖上還要走麽?”

孟璋偏頭,觸及到的便是女子細碎的絨發,随即一把将人抱起朝榻上走去。

謝若暻一聲驚呼:“你還有傷呢。”

“無妨。”

翌日,謝若暻睜眼便看見明黃色的馬車頂,不由得一怔,随即才坐起身環顧周遭。

“醒了?”孟璋仍舊曲起腿随意坐在禦案旁。

謝若暻忍不住揉了揉額頭,才朝孟璋問道:“已是出發了?”

孟璋仍舊注視着自己手中的書頁,意味不明地“嗯”了一聲,随後才道:“見你睡得沉,便直接将你挪到馬車上了。”

謝若暻這才想起昨日的事,略有驚詫道:“可是抓住刺客了?”

否則貿然出行,豈不是又給了刺客機會。

“朕以為你不會問了。”孟璋淡淡放下書冊,端起禦案之上的茶盞輕抿一口,随即遞給謝若暻。

謝若暻正在琢磨孟璋話中之意,因此并未注意到孟璋動作,他遞,她便接過來飲了一口,才強裝鎮定道:“妾不明白聖上是何意。”

“祁枭,你可認識?”孟璋淡淡問道。

聞言,謝若暻腦中飛速轉着,半晌,才慢慢吐出個認識,然後小心試探道:“可是與他有關?”

孟璋輕輕“嗯”了一聲,便繼續看着手中書,便是連個眼風都未曾給過她。

孟璋既是能查到刺客是祁枭,那麽定然也知曉他曾是阿父門生,竟是如此輕巧便揭過了?

許是她臉上詫異太過,孟璋才側眸問她:“怎麽了?”

“沒什麽。”謝若暻道:“打擾聖上已久,妾想着,回自己馬車上。”

孟璋這才睜眼看她,溫聲道:“沒有。”

沒有?沒有什麽沒有。

“錦妃身子不宜長途跋涉,只有你那馬車還算是舒服,便将那馬車挪給錦妃用了。”孟璋的眼中似乎寫着,你們不是好姐妹嗎,難不成連這都不舍得。

謝若暻嘴角抽了抽,才想起另一件事:“那歲歲呢?”

“讓聞嬷嬷她們照看着,單獨坐了一輛馬車,只是你若是也坐進去的話,未免有些擁擠。”

言下之意,便是謝若暻只能在孟璋的馬車中坐着了。

“還有什麽問題?”

謝若暻憋屈的搖搖頭,無奈道:“沒什麽,不過是想下車透透氣罷了。”

快到午膳時分,謝若暻才有機會下馬車透透氣,還未找着歲歲在的馬車,便見靳容華站在路邊朝她請安:“給貴妃娘娘請安。”

貴妃?謝若暻有些詫異地挑了挑眉,心想這靳容華莫不是生了大病。

見她不解,靳容華才有些輕諷道:“貴妃娘娘一上午都在聖上的馬車中,難不成還未收到旨意麽?”

謝若暻看着她一笑:“靳容華這是又想獻舞一曲,只是尚在荒郊野外,只怕無人欣賞了。”

見她又提起那日丢臉之事,靳容華臉上忍不住一黑,随即伏身道:“貴妃娘娘嚴重,妾不過是提醒您莫忘了向皇後娘娘謝恩罷了。”

說及此,适逢含章也扶了皇後出來,見她二人堵在這裏,皇後忍不住蹙眉道:“這是怎麽了?”

“無事。”謝若暻盈盈一伏身:“妾不過與容華妹妹閑聊兩句罷了。”

靳容華見謝若暻笑盈盈地看着她,終究也是朝皇後一請安,附和道:“貴妃娘娘說的是,是妾打擾娘娘了。”

說罷,皇後才微微将眸子轉向謝若暻:“如今既已是貴妃了,便要有貴妃的樣子,整日裏與妃嫔嗆嘴成什麽樣子。”

謝若暻也不生氣,反而溫和道:“多謝娘娘教誨,尚未向娘娘謝恩,t倒是妾的不是。”

“無妨。”皇後冷了冷眸色,她未曾想到,今日尚未動撥,孟璋便将冊謝氏為貴妃的旨意曉谕六宮,真真是不曾将自己這個皇後放在眼裏。

思及此,皇後的語氣也稱不上善意,冷聲道:“尚未行冊封之禮,便是回宮後再謝恩也不遲。”

話音甫落,皇後便扶着含章的手越過二人。

見狀,謝若暻也不耐與靳容華糾纏,施施然從她身旁經過去尋了聞嬷嬷。

所幸剛走了兩步,變瞧見站在路旁的丹素:“娘娘,您可算回來了。”

今晨聖上親自将娘娘抱走,還不許她們跟着,可把她們吓壞了。

謝若暻這才有空,問她們貴妃的旨意是怎麽回事。

只見丹素搖搖頭道:“奴婢也不知,今晨天色剛亮,張大監便到各宮宣旨了,說娘娘救駕有功,以後呀,您可是這宮中頂頂尊貴的人了。”

丹素一臉喜色,謝若暻卻覺得有哪裏不對勁,救駕有功?她那也算救駕麽?

謝若暻略微問過歲歲的情況,得知一切無虞才放下心,轉頭道:“那刺客可有消息?”

丹素搖搖頭:“這倒是未曾聽說,只是聽說那江桢海、李金等人俱是誅九族的重罪。”

聞言,謝若暻眼前莫名想起了那江娘子,略有些感嘆,好好地一條命,就這麽被她父親牽連去了。

用過午膳,衆人繼續朝汝南郡而去。

而另一邊的汝南郡,衆人也不曾閑着。

前夜,汝南節度使府。

書房中,一白衣男子盤腿而坐,月光将他的臉映的柔和,卻仍減不去周身的肅殺之意。

王玠本為避開瓊樂郡主,本是多日不曾回過府中,算一算聖上南巡的行程,想來也快到了汝南,這才回府處理一應事宜。

夜色朦胧間,院中閃過一個黑影,幾乎是須臾之間,便有一枚飛镖攜着紙條直直朝王玠面門而來,王玠面色一凝,飛快伸出雙指夾住飛镖。

再扭頭時,院中哪裏還有人影。

王玠這才将手中紙條展開,上書:“五裏外謝宅,恭候閣下光臨。”

觸及謝宅二字,王玠眸光一凜,随即喚道:“流雲。”

一名黑影應聲落地:“屬下在。”

“你裝成我的樣子,留守府中。”王玠溫聲道。

流雲雖不知為何,仍是恭敬應聲,他是郎君的死士,不需要知道為什麽,只要照做即可。

片刻後,謝宅。

王玠幾個起落便落在謝宅一出院落中,沉聲道:“既然來了,何不現身?”

随着他話音落地,一人從暗處緩緩現出身影,皎潔的月光照在他桀骜的臉龐上,更顯少年意氣,而鞋上金線在月光照耀下,也仿佛流動着金光。

“果然是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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