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07 章
第 107 章
“所以我都說過了,此行有驚無險,甚至還能碰上些意外收獲,這不就是?”
喬伊斯一連朝艾爾洛斯和阿拉托爾甩了好幾個斷斷續續的治愈術,埃克特帶人把倒在浴室裏的精靈們搬出來,還附帶着一個漂亮的小姑娘。
看到騎在馬上從容往返的聖騎士,安娜這才真正意義上了解到聖子候選在聖光教廷中的超然地位。雖然這份地位有時限,至少時限之內那個傻乎乎的少年過得堪比皇親國戚。
她覺得他是真的腦子簡單,很可能還缺了根欣賞美貌的弦。如果換做安娜自己,原始森林裏遇到渾身上下插滿疑點的拖油瓶她看都不會多看一眼,更別說浪費價值千金的法術和人情去救一點利用價值都沒有的底層賤民。
要是我能好運攀上精靈的關系,哪怕索取一枚箭簇或者一顆扣子帶去奧特蘭德城也足以成為一小段時間內的社交熱門話題,然後趁着潮流未過大可以找個金主舒舒服服被人養着,或者搭上一個會做事的經紀人狠狠賺上一筆。
總之絕對不會浪費心神在廢物身上。
然而當她發現自己易位在“廢物”的位置上時,小姑娘才在心底不甘不願的承認她還是更願意遇上梅爾這樣容易心軟的老實人。
怎麽可以那樣笨?笨到她這個慣以詐騙偷竊為生的壞人都忍不住要為他擔心。世界上牲畜禽獸的濃度實在是太高了,高到她再也想不出哪兒還能找到第二個梅爾。
“候選大人,所有參與事件的三十餘人悉數捉拿,您看是就地格殺,還是拖走充做苦役?”
光明與契約之神的教義禁止蓄奴,但沒說該怎麽處置俘虜。這些村民,包括酒館老板娘、雇工、以及那位“諾頓老爺”安排的打手确實對聖子候選大不敬,被聖騎士們壓制後自然該算做戰敗俘虜。別管這場戰鬥雙方實力如何,哪怕中央大陸“誰先動手誰理虧”也是一樣可以拿出來做借口用的,前提是後手之人獲得争鬥的勝利。
某種意義上而言,人類社會與森林執行的是同一套準則。
誰贏看客們就會站在誰那邊說話,甚至自備論據。
反正眼下不管這片土地的所有者是誰,他治下的農夫和商人攻擊了教廷的神官被擊敗還被抓了個現行,這就是天大的把柄。
聖光教廷完全可以據此合理合法的把戰利品帶走,教産中不乏礦山鹽田之類要用人命去填的辛苦差事,有得是地方安排他們。
“大人,大人我們……唔唔唔唔!”
聽聲音可以分辨出這就是藏在村民裏不斷強調“諾頓老爺”催促的那位,艾爾洛斯停下腳朝那個方向看去,聖騎士們急忙用泥巴堵住他的嘴。
“大人?”
埃克特有點擔心,聖子候選要是在這種時候不分場合的心軟,一定會影響他在牧首休伯安大人那兒的形象……如果還有形象可言的話。
“把他帶過來,我有些話要問。”
艾爾洛斯和他想得完全是兩碼事。
方才情況緊急注意力都用在集中精神釋放法術上了,這會兒安全得不能更安全他才意識到這個小村子處處詭異——村外連片近似荒廢的農田怎麽想都不是能養活人口的樣子,被草屋掩映着的小酒館、不招呼就知道自帶武器上門圍捕過往旅人的村民、常駐酒店內的打手,還有老板娘提供的那些材質明顯不符合村子現狀的衣物。
一切都說明他們遭遇這場劫掠并非意外,整個胡佛村就是為了掩護那家黑店而存在,地處偏僻卻靠進格魯亞森這大陸第二大原始森林,總有偏離方向的路人不慎落入圈套。
而那位只聞其名不見其人的“諾頓老爺”,在整條人口販賣鏈中他顯然處于“供貨商”的位置。
就想着回去怎麽動手收拾那些奴隸販子呢,這不是整好撞到眼前了麽。
聖騎士在埃克特擔憂的目光中把被泥巴堵了嘴的中年人拖到聖子候選面前,一獲得有限自由這家夥就涕淚滿面扒掉嘴裏的泥土,哭得鼻涕一把眼淚一把的膝行至艾爾洛斯面前想要抱着他的腿哀求。
“少爺呀,少爺,我們知道錯了,我們都是被迫的啊。要是不按照那個婆娘的意思做諾頓老爺饒不了我們這些賤民,我們的兒子和女兒可都在諾頓老爺手裏攥着,實在是迫不得已……”
他哭得極其醜陋,碩大發紅的鼻頭不斷吹破一個又一個鼻涕泡。生性喜潔生活講究的喬伊斯扭開臉一眼也不往這邊看,押解這人的聖騎士也有點遭不住。
“哦,”面對爛泥一樣癱坐在地哭求的男人,艾爾洛斯既沒有因為他足夠惡心邋遢的形象就把這件事胡亂放過去,也沒有像埃克特擔心的那樣胡亂心軟。
“把這個人捆起來吊在……”他頓了一下,指指木屋栅欄外的橫梁:“把他吊在那上面,分一隊人手進去把後院挖開,搜尋倉庫,看看還有沒有其他受害的無辜路人。聖主在上,我有些不祥的預感。”
中年男人立刻嘶叫得比耶倫蓋爾待宰的豬還要凄慘,聖騎士們可不管那麽多,既然聖子候選下達了不違背教義的命令,他們三下五除二就按照他的意思把亵渎教廷的罪人挂到橫梁上。
聖子候選又指指老板娘和打手中的一個,兩人很快也懸在半空中和那家夥作伴去了。
聖騎士們忙活的時候艾爾洛斯垂着眼睛一直在把玩手掌中的光團,直到聖騎士長哄孩子一樣咳了兩聲提醒,他才擡起頭淡淡看向喊冤枉喊救命喊不得已的村民們。
穩了。
埃克特放下心,視線跟着移向被吊在空中的三人。
“按照吉魯克王室與聖地的協議,我有權要求本地領主道歉并奉上足以消弭怒火的代價。你們覺得你們嘴裏的諾頓老爺是會從自己的珍藏裏掏出真金白銀買我高興呢,還是直接把你們這些搞砸了事情的廢物捆起來任我懲罰?”
哪怕用後腳跟想也能明白必然不可能出現前面那種好事兒。
哭叫的三人瞬間消音,真正恐懼的時候人是說不出話的,只有幅度越來越大的顫抖與胯下濡濕的羞恥。
全家老小整整齊齊死在一處将會是諾頓老爺最大的仁慈,可要是能好好活着,誰又想去死呢?
“你們有足夠的時間思考,是老老實實說出前後所有真相,還是作為罪人被裁判所審判并處死。”
這下子抖得不僅挂着的那三位,蹲在地上的村民也抖起來,腥臊味一度掩蓋了降雨自然的水腥氣。
“後院裏發現了人類屍骨!”
牧首的護衛聖騎士前來報告消息,艾爾洛斯點點頭:“村外那些荒草尤其茂盛的田地裏也不要放過,傳信吧,告知休伯安大人這件事。另外替我問問大人,我應該以何種禮儀拜訪這位另辟蹊徑快速致富的諾頓先生。”
畢竟他此行前往奧特蘭德城的目的就是向牧首述職,要帶人上門掀桌砸場子也總得對上司有所交代才行。
這個騎士愣了一下,很快小跑着下去按照命令行事。
這一翻就是一天,整支聖地小隊就留在村子裏過夜。這村子裏沒有老人和女人,也看不到孩子,看來諾頓确實如村民們所說擄走了他們的家人。
但一具一具連續不斷被擺出來的屍骨也是別人的家人。
參與攻擊的村民和挂在橫梁上的三個人在雨地裏淋了一整夜,兩眼無神的等待命運宣判。
倉庫和後院裏翻出的證據擺滿整片空地。
人類的遺骨,馬車的碎片,名貴的好酒,耀眼的寶石,不方便銷毀的家族徽記與私人印章……看來還沒到諾頓先生派人采摘運輸成果的日子。
村外的農田裏藏了更多秘密,聖騎士們甚至掀出幾具明顯身量未足的孩童骸骨。
天亮後牧首的傳信到了,只有一句話,讓梅爾候選自己看着辦。
饒是政鬥水平連初級都算不上的艾爾洛斯也一時不知該作何反應。
原身記憶裏對于聖地內諸位高階神官的印象約等于沒有,只能确定牧首休伯安是位年長男性,其他一概模糊不清。以他對原身以及教廷的了解,這孩子在聖地裏的非暴力不合作态度肯定給自己招來不少非議,加之原身出自神棄之地本就是個極有争議的地方,可以想象高階神官們對他不會有啥好态度。
妥妥的相看兩相厭了屬于是。
所以,牧首這句“看着辦”究竟怎麽看怎麽辦就很讓人頭疼,誰也不知道前面是否有陷阱等着。
艾爾洛斯低下頭環視遍地屍骨,半晌吐出一口氣吹飛已經長到能耷拉在眉眼前的碎發:“擡起這些屍骨,把橫梁上那三個趕到馬前帶路,其他村民拴在一起跟着馬走。”
這個“諾頓老爺”到底家在何處還得有人帶路,帶人上門算賬也得師出有名,人證物證自然要帶上。
見他這是要和人翻臉的意思,喬伊斯擡頭挺胸抱着法杖直點頭,埃克特想說什麽,話到嘴邊拐了個彎換成別的:“這幾位精靈該如何安置?還有……”
他瞄了眼安娜,小姑娘自從被聖騎士從木板浴室帶出來就縮成一團極力降低存在感。艾爾洛斯想了想:“把我帶的執祭服給她一件先穿着,她也是飛艇爆炸案的受害者,回頭送去奧特蘭德城交給安普頓商團在那兒的負責人。至于說精靈們,額,我和他們另有契約,先看看能不能弄醒再說。”
作為随行牧師,喬伊斯從口袋裏取出他來源成迷的煉金藥劑,安娜很有眼色的擠到前面幫忙掰開精靈們的嘴好方便他往裏灌藥。
牧師給每個人都灌了兩口,等到午後聖騎士們收拾好現場,以玫雅為首的精靈才緩緩睜開眼睛。
“#W$^@#$@%^$##%^$%^$%^%@#$@!#!”
她坐起來後的第一句話就是串艾爾洛斯根本聽不懂的語言,雖然聽不懂,但也可以确定她罵得挺髒,因為其他陸陸續續醒來的精靈難為情的別開臉。
一口氣輸出了十多分鐘,玫雅跳起來直奔艾爾洛斯:“那個敢向我下藥的人類呢,我要親手弄死她!”
“你丢失的弓箭和短刀都找到了,我正要帶人去找這幾個人的背後主使者,看熱鬧嗎?”
聖子候選端着小白花一樣的無辜臉,一句話就轉走了精靈關注的重點:“哦!好!走着!”
她還想像之前那樣拎起艾爾洛斯,沒等碰到少年的衣領一個馬頭先探過來。
“請上馬,梅爾大人。”
埃克特緊張兮兮的把臨時坐騎貢獻出去。
這可是個精靈戰士,不得不防!
快開學啦,這幾天盯着睿哥收心趕作業,唉……心髒病快要發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