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82 章 轉變

陸邱生見林大磊主動移開了視線,也收回了目光,面無表情的對蕭晟道:“把陳縣丞叫進來。”

蕭晟急忙出去喚了陳縣丞進來,又給陸邱生搬了個椅子進來。陸邱生一撩官袍,便施施然坐在了那裏。

待那個陳縣丞進來時,月娘怔了一下,這個人看着十分眼熟,她仔細想了想,這人好像見過兩次,記得第一次随林大磊下地的時候,路上碰見的一位儒衫秀才,正是眼前的這位,不過……那次在山上撞見的那件事,雖然被林大磊很快的捂住了眼睛,但她還是看見了那個男人的面孔,好像也是面前的這個人罷……

那人與月娘撞了個正着,有些尴尬的朝她做了個揖,月娘回頭看向林大磊,只見林大磊也愣在了那裏,月娘這便肯定了,之前遇見的那兩個人,正是眼前的這位陳縣丞。

“老爺。”陳縣丞朝陸邱生做了個揖。

陸邱生點了點頭:“你來問吧。”

陳縣丞驚訝的看向床上的林大磊,指了指自己:“我來?”

林大磊扭回頭去。陸邱生立時嚴厲起來:“怎麽,跟了老爺我這麽久,你都沒有學會嗎?”

陳縣丞哪裏敢說個不字,只得硬着頭皮上前,望了望眼前受了傷躺在床上依舊氣場極大的林大磊,陳縣丞只覺得前有狼後有虎,哪個都得罪不起啊!

陳縣丞戰戰兢兢的問着林大磊那晚的情形,陸邱生就在一旁閉目聽着,這個男人,他本來聽說月娘私自嫁給一個村夫時,氣憤的只想把他們這對野鴛鴦給殺了,想到月娘性子溫婉,或許是被人強迫的也不一定,但蕭晟在一旁支支吾吾的,聽起來,兩人還是你情我願你侬我侬的!他倒是要看看,好好的官夫人不做,偏偏嫁給了一個一窮二白的村夫,這個村夫到底有什麽能耐!

好不容易問完了所有的事情,陳縣丞擦了擦額頭上的汗,把寫下來重點的簿子交給了陸邱生,心中還在感嘆,林大磊果然比他厲害許多,即便是面對縣太爺,依舊面不改色,真是不得不佩服啊!

陸邱生拿在手裏看了看,然後擡頭又看了眼已經閉上眼睛休養的林大磊,心中冷哼一聲,站起身子:“走。”

陳縣丞、蕭晟急忙低頭跟在身後,月娘望了眼床上的林大磊,并沒有送出門去。

陸邱生走出大門,回頭見并沒有人送出來,臉色又難看了幾分,對跟在身後的兩人吩咐道:“既然是歹徒做出的事情,要尋捕必是要花時花力的,他們做了惡事,必是藏在一處躲風頭去了,這一段時間,應該不會再出來作惡。要捉他們,必得放長線,此事先不急。”

兩人急忙應是,陸邱生扭頭對蕭晟道:“那個騙了你錢財的,是這個村子裏的閑漢吧?”

“正是,不僅僅只有一人,他還有幾位同夥。”

“嗯。”陸邱生胸有成竹的點了點頭,“那就把這群人先抓進牢裏關幾天再說,行騙搶劫,哼,無知的村夫!”

蕭晟擡頭看着離去的陸邱生,不知他最後一句是暗指何人,如何這麽大的脾氣,不管怎樣,總之那幾個人,是要倒黴了,不過也是活該應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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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娘服侍林大磊吃完了飯,正欲給他熬藥,卻被林大磊抓住了手,她疑惑地看過去,林大磊有些擔憂的望着她,又不知該說些什麽。

月娘知道他的擔心,其實沒有見到父親之前,會有畏懼,惶恐不安,緊張害怕,以及小小的期盼。但等真正見到他的時候,倒什麽情緒也沒有了,坦坦蕩蕩,她當初既然選擇了離開,那麽以後要走的路都是她選擇的,且不悔。即便父親怪罪惱怒,都已于事無補,既然如此,那麽情緒也就沒有必要了,既來之則安之。

月娘拍了拍林大磊的手,示意他放心,便出去幫他熬藥去了。

餓了一天一夜的哼哼蹭了過來,月娘方才想起她昨日一天并不在家,哼哼和那些小雞們一定餓慘了。一時間要幫林大磊照看着熬藥的砂鍋,一邊還要給哼哼和小雞們弄食物,忙得不得開交,混亂之間,只聽門外有人輕輕的冷哼了一聲,月娘一驚,急忙回頭看去,卻什麽人也沒有,唯有一襲衣角從門邊閃過,很快的消失了。

月娘抿了抿唇,那衣角她最是熟悉不過的了。幼時她常常躲在花園裏,等着父親處理事務回來,但當時她年紀太小,父親步履太快,她每次所能看清的,也唯有那一小片的衣角。

但月娘已不再是當年的小女孩了,所以她只小小的失落了一下,便又繼續忙碌自己的了,與那些回憶相比,有什麽能比眼前的人更重要!

林大磊本來覺得自己可以好好地靜養,但這幾天一個又一個的人前來探望,讓他納悶之餘又煩躁不已,不論是在吃飯,還是在小憩,接二連三的有人前來串門。就連平素從不在意這些的月娘都感到奇怪的很,以前哪怕是在路上碰到,那些人都是裝作沒有瞧見,避着走開的,如今怎麽都上趕着來了。

等這一撥人走後,月娘扶着林大磊再度躺下,有人前來探望,林大磊少不得直起身子應對,現在傷口便有些隐隐作痛。月娘看在眼裏,又沒有辦法,別人好意前來,總不至于拒之門外罷。

“這幾天都是怎麽了,這麽多人上我們家來。”月娘有些擔憂,她甚至想到有可能是村民們已經知道了自己是縣令的女兒,這才忙着前來彌補關系。

“确實有些奇怪。”林大磊從那些人的神情看來,倒像是都知道了什麽事情一般,因為之前許多年都沒有相處過,如今面對面,卻不知從何處挑起話端,以前的事情并不是個好話題,說現在,好像又沒有什麽好說的,于是聊完傷勢之後,也便只有大眼瞪小眼了,更何況林大磊總是冷着一張臉,讓人望而止步,不敢再上前開口,以至于後來都是尴尬着一張臉灰溜溜的離去了。

兩人暗自琢磨着,就聽見又有人尋了來,月娘不禁頭疼,但也沒法子,只得硬着頭皮迎出去。出門一看,卻是蔡氏,月娘方才放松下來,對蔡氏道:“還好是你來了,不然這個中午飯又吃不好了。”

蔡氏像是有心事,聽了月娘的話,也只幹笑了兩聲,然後才問道:“大磊的傷勢如何了?”

“剛一稍微好一點,就有人前來探望,來來回回的折騰,現在傷口又疼起來了。”月娘嘆着氣。

蔡氏心不在焉的應着:“是啊,這傷勢最好是要靜養的。”

月娘點了點頭,擡頭見蔡氏臉色略微蠟黃,精神也十分的不好,便疑惑道:“嫂子臉色很是不好,可是發生了什麽事?”

蔡氏張了張嘴,仿佛有什麽事情難以啓齒,想她平素裏如長輩般對自己的照顧,月娘早已不當她是外人,便擔憂的問道:“是不是有什麽難處,我能否幫上一二?”

蔡氏眼圈微微紅了起來,月娘見狀,急忙請她進了屋裏,為她斟了一杯茶水。蔡氏接過卻沒有喝的心思,端了半晌,嘆了口氣放下杯子,拉着月娘的手難過道:“我知道他如今這般下場本就是活該,我家老頭子也說該給他一個教訓嘗嘗,方才能改過自新,可是,去了這好幾日了,都還沒有回來,我這當娘的,心裏哪能不心疼呢,他再如何的混,也總歸是我身上掉下來的一塊肉啊!”

蔡氏掏出帕子捂住眼睛哭了起來,月娘聽着一頭霧水,一邊輕輕拍着蔡氏的背,一邊問道:“到底發生了什麽事情?”

月娘這幾日都沒有出過門,只一心照料受傷的林大磊,況且每日裏又有那麽多人前來探望,更不可能知道外面發生了什麽事情,就連平素家裏少什麽,都是李大娘去集市時,一并帶回來的。

蔡氏也是知道的,知道自己貿貿然來哭訴也是不好的,急忙擦了擦眼淚,雙手握住月娘的,猶豫了半天,還是開了口:“我是想求求你。你是不知道,真正的歹徒沒有抓到,縣太爺卻把村裏最混混的那幾個人抓了去,王麻子首當其沖,這裏面,自然,也少不了來生。”

蔡氏說到自己這個兒子,覺得臉上十分過意不去,畢竟引起這件事情的端頭,也有他一份:“我家老頭子也說,來生平日裏太混,進去牢裏吃吃苦也是件好事,況且他只不過是進去呆幾天,又不至于殺頭,只當是長長教訓了。”說到這裏,她又開始哭了起來,帕子捂住嘴巴:“可是,這都好幾天了,我去牢裏,那牢頭還不讓我進去,我看不到他,心裏哪能不着急呢,每夜每夜的都睡不着覺,一睡着就夢見他在裏面受苦直喊娘親,有一次,有一次還夢見他被砍了頭,然後回來埋怨我為什麽不救他……”

原來這幾日發生了這樣的事情,月娘也能理解她的心情,畢竟是自己的孩子,哪能不心疼呢。一時間,月娘羨慕起了來生,有爹娘疼愛着,怎麽就不能讓他們兩位省省心呢。

“那麽,我能幫什麽呢?”莫非蔡氏已經知道自己是縣令的女兒了,故而想讓自己求求情,月娘不禁苦笑,如今父親都不願認她,她不僅幫不上什麽忙,恐怕還會因為她,還遷怒于來生。

“我知道我的要求有些過分,我來找你,我家老頭子并不知道的,他若是知道的話,肯定不許我來為難你們,只是,我也是沒有辦法,只要能見我兒子一面,知道他還好好的活着,我就心滿意足了。其實,也不是只有我,除了王麻子沒有家人,無人管他,其他的父母親都很焦急,如今,也只是想睡個安穩覺罷了。”

月娘靜靜地聽着,蔡氏平時那麽幫襯她,她如今卻什麽也幫不了。

蔡氏見月娘沉默,知她并非是不想幫忙,而是怕無能為力,便把這幾日發生的事情告予了她:“你可知道,為何每日裏有許多人來瞧大磊?”

月娘搖了搖頭,蔡氏繼續道:“是那個縣令的女婿,就是你家大磊幫忙尋銀子的那個白面小生,他把你家大磊做的好事,告知了縣令大人,縣令大人親自稱贊了大磊的英勇,還說你家大磊是不求回報的好心人,這才使得村民們改變了對大磊的看法,過來彌補一二的。”

這倒真是在月娘意料之外,她完完全全沒有想到蕭晟會把原本的事情告訴父親,也更沒有想到,父親會說出那樣的話來。月娘心中一時感慨萬千,父親心中,還是有她的一個小小角落的罷?她又想起了門口處那一閃而過的衣角,鼻尖微酸。

蔡氏把眼淚擦幹,仿佛這才驚醒:“和你說了這些,我心裏也好受些了,你不必為難,我知道這件事情本就是無理取鬧,你們二人與縣令又沒有什麽關系,我貿貿然的求你們去求他,豈不是至你們于不利,實在是我欠考慮了,老頭子的話是對的。那縣太爺是什麽,就是咱們這的土皇帝,他說什麽就是什麽,怎麽能叫他說什麽就說什麽,還要命不要了。”

月娘勉強的扯了扯嘴角,她的确是無能為力,卻不是與縣令沒有絲毫關系,但她不能說,欺騙對她這樣好的蔡氏,月娘心中十分過意不去。

“好了,也不說了,我還是回家安安生生的等着罷,說不定那小子明天就給放回來了,吃吃苦也好,看他以後還混不混了。”蔡氏想通便欲離去,忽地想起什麽,從自己的包裹裏拿出幾副湯藥來,“這是我那老頭子讓我給你們送來的,我倒差點忘了正事兒。這是內服的,這些事外敷的,你用完之後說一聲,讓我家老頭子來再給大磊瞧瞧,若是好些了,就可以減少些藥量了。”

月娘道了謝,把蔡氏送出門去。回到屋裏,林大磊已然把她們的對話都聽在了耳裏,見月娘一張小臉上滿是內疚和自責,把招了招手,示意她過來。

月娘聽話的走了過來,林大磊直起身子,靠在床頭,見月娘已經走進,便長臂一伸,把月娘拉進了自己懷裏。

他還受着傷,月娘怕碰到他的傷口,掙紮着要離開,林大磊便提醒她:“你莫要亂動,萬一我的傷口再裂開,你就要多服侍我一段時間了。”

月娘聽聞此話,便不敢亂動了,只乖乖的伏在林大磊身上。林大磊單手撫着她的背,安慰道:“你并沒有錯,這件事情,我們本來就是有心無力,那縣令,處事無常,他不與你相認,卻在背後做出對你有益的事情來,想必心中還是十分挂念你的。但是你去求見他,他卻不會當面見你的。”

月娘心中不禁嘆服,林大磊與父親見了不過一面,況且還話都沒有說過,卻已經把父親的脾氣摸的這樣熟悉了,的确,她若是上門求見父親,父親必定是不會見他的。

“你父親脾氣不好,但看起來,實在不是個昏官,他不過是小小的懲罰王麻子幾人罷了,況且也是他們最有應得的,所以我想,不過幾日,王麻子幾人便能放回來了,你且寬心。”

林大磊仿佛就有這樣的本事,什麽都能看得透,能說的到她的心裏去,讓她情不自禁的就能放松下來,并且奇跡般的沒有了負面情緒,好像只要有他在,什麽事情都不是問題。

“但是,那幾個歹徒呢?就這樣放了他們不成?”他們可是讓林大磊受傷的兇手,若不是他們,林大磊何至于受這樣的苦。

“自然不會,我猜啊,你父親定然是要放長線釣大魚,那些歹徒露出了蹤跡,自然是要藏起來一段時間的,但總有憋不住的時候,到時,就是他們落網的時候了。”林大磊眯着眼睛看向窗外,那幾人的模樣,他依舊深印在腦中。

月娘便有些崇拜的擡頭看向林大磊,見他一副成竹在胸的模樣,可愛極了,夠着脖子親在了他下巴上,林大磊反應過來時,月娘又再度埋到了他肩窩裏。

這樣乖巧,大磊想起自己自從受了傷,便沒有再與月娘親熱過了,又見她這樣俏皮,心中便癢癢的,第一次恨起了那幾個歹徒。心中不甘,低頭便要去親她的嘴角,月娘偏不讓他如意,兩人你追我躲,忽然林大磊呻吟了一聲,月娘以為牽扯到他的傷口,急忙停下下來要察看,卻被林大磊死死的抱在懷裏親了個夠本。

月娘好不容易把自己通紅的小腦袋從他手裏解救出來,甜蜜的埋怨道:“你這個大騙子,居然敢騙我!”

“怎麽騙你呢,剛剛是真的扯到了傷口,你都不心疼心疼我,我都許久沒有……碰你了……”

說着,便又湊了過去,這次月娘沒有躲開,乖巧的任他予取予求。

良久,林大磊感覺自己渾身燥熱,但是身上的傷口卻一直在提醒他還不是時候,未免以後都失去先機,還是此時先忍一忍罷。

兩人微微移開一小段距離,面前的小人兒眸中滿含春波,櫻唇因為他的滋潤,變得殷虹,林大磊看着只覺得小腹處更加難受,急忙移開了視線,調整着呼吸。

月娘很少見他這樣一副欲.求不滿的樣子,當下便幸災樂禍的咯咯笑了起來。林大磊看着恨得牙癢癢,但又無可奈何,只得在月娘耳邊輕聲威脅:“待我傷勢好了,看我怎麽收拾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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