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9 章 尋一人(十七)
柳如煙打量着兩人,訝異道:“這不是雲姑娘麽?”
衆人皆愣。
恭王忙再度看去,細看之下,可不是同一人麽。只是眼前殿上之人退去青澀竟全然一派世家女的尊貴雍容,還……哎呦,不好了,居然還帶了三分惑人的媚意。
阿媛轉身看向衆人目光清澈,坦然道:“沒錯。本郡主父蕭耀軒,母軒轅雲瑤。雲媛、蕭雲媛,軒轅雲媛都是我。”
此話一出,不僅嘩然連大殿都震了震。
李相道:“為何到現在才說?”
阿媛看向李相,坦坦蕩蕩道:“忘了。”
忘了?衆人诽然。
“忘了?這如何能忘?”柳如煙面露朝諷。
阿媛面色淡然:“忘了便忘了。”
“倒好,一句忘了便帶過了,這裏可有上百條人命呢?”柳如煙轉身對軒轅睿一行人說,“諸位可想知道,你們郡主在珉楚的遭遇,為何會重傷?”
阿媛的臉瞬間白了白。
柳如煙道:“承皇上聖意,大婚當日蕭九便被廢了後位,後釘于華音殿柱上,廢武功,挑筋脈。蕭九不甘受辱以金簪自戕于殿內。”
軒轅睿臉色大變,抓住阿媛的胳膊恨聲道:“糊塗。”
看向楚晔眼風已如冰刃,再也忍不住,指着他的鼻子罵道:“無恥小人,這場禍事與阿媛,與蕭九何幹?她打出生就在大業了,你珉楚你楚晔可曾給她過半分庇佑!不過回來認個親,竟被你傷成這樣,騙成個傻子?”
又恨鐵不成鋼地戳着阿媛的腦袋道:“真傻了嗎?這樣的冷血騙子你還要嫁?”
阿媛心裏一痛,扯看他袖子,眼淚又掉下來。
“不許哭。”
聽到軒轅睿的話,阿媛乖乖擦幹眼淚。
楚晔看到阿媛這副對他人的乖覺樣,壓住心頭怒火,冷冷道:“何需再嫁,阿媛早一年前便與朕行禮成婚了,早就是朕的妻。”
“胡說。”軒轅睿怒火攻心,忍着心口疼痛道,“那一場請君入甕的屠殺,算何婚禮?不過一場騙局!當日那樣的情形,你這個卑劣騙子現當着阿媛的面,也配這麽說?”
楚晔被說得又愧又堵,捏着拳頭直想上去揍人。
衆臣們見自家皇上被人罵成狗,着實有損國威,揚言要叫侍衛拿下此人。
“爾等,敢?”軒轅睿橫眉怒目,天威俱現。
“這是……業皇?”柳如煙驚呼道。
衆人聽聞都愣了,大殿上一時鴉雀無聲。
“業國傳聞,”柳如煙的聲音清晰得刺耳,“業皇鐘情于安樂郡主軒轅雲媛,同姓軒轅呢!這人還是從五歲起便親手養大的呢,稱他一聲先生。”
大夥由愣轉呆,繼而對殿上兩位外人紛紛露出鄙薄的神色。
楚晔看向軒轅睿,眼神更如冰刀,千刀萬剮才好。
阿媛臉上血色全無,手足冰冷。
軒轅睿卻反而舒了口氣,也罷,說出來也好。
“那又如何?”軒轅睿一雙丹鳳眼深遂銳利,環視衆臣。
衆人皆默,是啊,那又如何呢?
軒轅睿亦是坦坦蕩蕩,無懼無畏地道:“父母之命,媒妁之言,阿媛本就是父皇為朕選的妻子,一早就訂了親。”
接着轉身對阿媛低聲道:“阿媛,送你的玉珮呢?”
阿媛呆愣地看着他,手足無措。等軒轅睿再喚第二聲才回神,心道不妙忐忑不安瞄向楚晔。
這哪裏還須多問,軒轅睿一張俊臉都變了形,咬牙切齒地壓低聲問:“你給他了?”
楚晔一直陰沉的面色,終露一絲得色。
“還回來!”
“這是阿媛給的定情之物。”楚晔從兜中掏出一塊羊脂白玉珮,一面寫着“蕭雲媛”,另一面顯然被人磨去了原本的字跡、花紋。只歪歪斜斜地刻着“楚晔”二字,及楚晔的生辰八字。
“無恥”,軒轅睿幾欲氣絕。
“咯咯咯”,阿媛看了一眼笑出聲來,被軒轅睿狠狠瞪了一眼,立刻止住。
阿媛拽住他衣袖,輕搖幾下,軟語輕聲:“先生,我不知道,真不知道怎麽玉珮變了樣。”明明“雲媛”這幾字還是原來字跡,玉卻變了。
楚晔緊緊盯着阿媛執着衣袖的手,耳中是她對別人的軟嚅細語,擡眼再看軒轅睿時,眼裏已有了殺意。
忽地周身一冷,轉眼看向阿媛時,見她已把剛才自己的神色盡收眼底,此刻哪裏還有先前的半分情誼。正驚恐地望着自己,身子向前靠擋在了軒轅睿前。
楚晔呼吸一滞,殺意漸消,心亦漸如墜冰。
柳如煙遞了個眼色給兄長柳城風,他出來道:“臣肯請皇上,扣下蕭九清蕭黨餘孽!”
此話一出,競有小半大臣附議。
柳城風來到楚晔邊上,低語道:“皇上,趁此機會拿下蕭九和軒轅睿,兩人一死業國定大亂,楚便可獨大。”
楚晔冷眉睨視,不語。
柳城風看了眼阿媛,果然是個絕色美人,全當皇帝舍不得,便又道:“皇上,若舍不得蕭九,可待殺了軒轅睿後,将她囚于後宮即可……”
話音未落,便被夏荷扼住咽喉,咔咔作響。
楚晔轉眼對上阿媛驚疑不定的眸子,心中一痛,她終是再不信自己了。
“兄長!”柳如煙撲上前去,“求皇上,讓她放了兄長!兄長不過是怕蕭黨與業國勾結卷土重來而己!這才鑒言。”
“這是楚國大殿,容你撒野?”恭王憤而出拳,向夏荷揮去。
錢大壽亦出拳相迎。
“不可魯莽!”軒轅睿喝道。他還要帶着阿媛全身而退呢。
夏荷反手一揚将人摔向殿柱,直摔得柳城風口吐鮮血。
錢大壽收拳回身将她護住。
“業人當衆傷楚大臣,漫罵皇上,至楚于何地?”柳元青扶起兒子柳城風怒聲道。
此言一出衆臣皆憤,都叫嚷着“拿下這一幹人”。
恭王看着軒轅睿諷道:“業皇好大的膽,只帶幾人便想全身而退麽?”
衆武将和殿內侍衛磨拳擦掌,蠢蠢欲動。
“朕既然來了,便不俱!”軒轅睿道。
大家合圍上來,卻無人敢出手,楚晔冷眼看着心思複雜難言。
兩方對峙,在衆人都理所當然地認為不會有人無令出手時,總歸有人會不按常理。
白光一閃,一把利刃由軒轅睿身後刺來,“先生!”阿媛不及多想,本能上前去擋。
衆人還未反應過來,楚晔已飛身而至,一手握住柳如煙持短劍的手。
劍尖堪堪在阿媛肩膀止住。
“咔嚓”短劍忽地長了幾分,“撲哧”劍入皮肉。
阿媛只感覺肩上冰涼入骨,不可至信地瞪眼看着楚晔與柳如煙執劍相交的手,慢慢地涼意漫入心間,入骨的疼痛随之而來。
目光移至楚晔,“都是撒謊的……”。
“阿媛!”軒轅睿攬住她。
秋菊趕緊上前為她查看傷勢。
“如何?可有毒?”軒轅睿顫聲問。
秋菊看着傷口的鮮血道:“應該沒有吧。”見軒轅睿抱着阿媛的手微抖,又道:“公子放心,無毒,只是外傷休息幾日便好。”
軒轅睿這才放心,将她交給秋菊,回身一掌向楚晔攻去。
楚晔怔怔看着阿媛,冷不防吃了一掌,反射性地回身去擋,一來一去兩人纏鬥在一起。
淩南想上前替楚晔幫架,反正他們淩風閣從來不講啥一對一江湖規矩,向來只要能贏,群毆也無妨。
李霖拉住他,“咱閣主,武功天下第一。雖說相貌上輸了一分,但武功上想來是不會輸的。你若現在上去相幫,只會讓閣主失了顏面,更加……”他咽了口口水,“更加地惱羞成怒。”
這情場得意之人,哪裏懂得失意之人的苦楚,轉眼間這閣主如今也成了這苦主了。
夏明生擺着大腦袋,聳着寬肩,看熱鬧不嫌事大,“你難道不想見識一下,北淩風南觀福的對決?千載難逢啊。楚晔對玉樞。”耶,他剛才看到錢大福了,原來業皇是玉樞啊,怪不得長得這麽得天怒人怨!
夏明生想看,可秋菊與錢大福一點也不想。
秋菊拉着阿媛哭道:“小公子,公子動不得武,去年他中毒後就得了心悸!”
阿媛大駭,看向錢大福,錢大福含淚點頭。
再看向打成一團的兩人,數十招下來楚晔掌風逐漸淩利。不知為何,軒轅睿身形一個不穩露出破綻,楚晔緊随而至,一掌向他胸口拍去。阿媛心中一寒,驀地撲向軒轅睿,将他牢牢護在身後,“不許傷我先生!”
炙熱掌風堪堪從耳根擦過,剛勁猛烈,一掌擊中足以斃命。阿媛看着一截飄飄下落的緞帶,心猛然縮緊。
楚晔慌忙收掌,內勁反噬胸腹劇痛,口中泛起的腥甜強忍壓下,看着阿媛一臉戒備,像護小雞一樣将軒轅睿護在身後,又怒又痛自己何曾被她如此相待過?
軒轅睿鳳眸上揚,溫潤公子眼角眉梢終是掩不住的得意與歡喜。
楚晔緊握雙拳,目如淬冰,殺意起。
再次捕捉到這絲殺意的阿媛錯愕地看着楚晔,不由地挺身再度向前擋了擋。
既已動手,恭王與一衆武将與侍衛舉着兵刃合圍上來,勢必拿下這一幹人。
錢大福等全神戒備将兩人護在中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