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0 章 ☆、對峙

這注定,是一個不眠夜。

次日,千錦照例伺候方淩雪起身。待穿戴好,方淩雪洗了臉,擦拭手上的水時忽然想起什麽,問道:“聽說你昨兒個去了淑妃那裏?”

千錦一夜未得好眠,此時本有些不清醒,然一聽這話,登時一個激靈,全身上下變得舒爽無比。

“回娘娘……昨兒個入夜時,淑妃确實有召奴婢去!”

“哦?”方淩雪話裏有些探究,“都說了些什麽?”

千錦暗忖片刻,在腦子裏将江蘭馨昨夜的話又過了一遍,末了,方道:“淑妃娘娘說,如今娘娘您已不是皇後,她在宮中位份最高,娘娘要做什麽,也都得經她的同意……”

“本宮不想聽這些虛的!”方淩雪話裏明顯有了不悅,也對,任誰到了如此地步,都不喜歡被別人戳傷疤,不過千錦說這些,本就是要觸怒她,以激起她的好勝心。

故連連後退幾步,俯身道:“娘娘恕罪,奴婢不該說這些混賬話,娘娘息怒!”

大約是知這事也怪不得她,方淩雪斂去些脾氣,正好手也擦淨了,她将栉巾遞給千錦,往前走了兩步,才道:“本宮也沒怪你!你大可不必如此!”

千錦應聲應是。

方淩雪又道:“她找你去,該不會只是要貶損本宮,說吧,她的目的是什麽?”

“娘娘……這……”千錦甚是躊躇,然方淩雪一個眼神丢過來,她只得硬着頭皮道,“淑妃娘娘說……若是……若是奴婢還願跟着她,她還可以給奴婢一次機會……”說罷,也不待方淩雪反應,她自己先俯身跪了下去。

以方淩雪的性子,聽到此話,定會勃然大怒。不曾想,這次,她卻只諷刺一笑,對她道:“那麽你呢?你怎麽說的?”

“奴婢……奴婢自然是說,奴婢既已跟了娘娘您,就一直是娘娘您的人!只是淑妃娘娘她……”

話到此,她适時地收了聲。

可一句話,越是不說完,越是容易勾人心。

方淩雪又是一個眼刀剜過來:“她怎麽了?”

她仍是猶猶豫豫地,可還是把話說了出來:“淑妃娘娘說……她可以給奴婢思考的時間……不管奴婢想不想得通,今日黃昏,都可以去百花亭尋她,她會給奴婢看一個東西,等看到那東西,奴婢再做決定也不遲……”

“什麽東西?”方淩雪立時警覺起來。

然千錦卻道:“奴婢也不知……淑妃娘娘說……只要……只要有了那東西,娘娘您……您就永遠都只能位于她之下……”

一席話,說得遮遮掩掩,卻又意思明确:江蘭馨手上的東西,足以摧毀掉她!

“放肆!”方淩雪一掌拍在身旁桌上,震得胭脂都灑了出來。她做了皇後許多年,高貴典雅不缺,這一言即刃的氣勢自然也不會缺,“不過是個得志的小人,竟敢如此嚣張,本宮倒要看看,她到底有什麽本事,能讓本宮一直被她踩在腳下!”

于是接下來,她給了千錦一道命令:她讓她依江蘭馨所言,準時去百花亭中,拿到江蘭馨說的那個東西。

這日陽光大好,可到午時,卻間或地刮起了冷風。

百花亭在禦花園中,面朝清湖背靠百花,饒是冬日,也依然能在其中賞到臘梅。冬還不算深,梅花開得淺,遠遠地看去,都只是些花骨朵兒,但多少吐出了些顏色,将這蕭條的冬日顯得生氣了些。

正是黃昏,日頭西斜,風便顯得愈發大了一些。

千錦如約行到百花亭中。

江蘭馨已在其中了,她身側空無一人,只桌上一壺熱茶白氣騰騰,看到千錦,她把桌上杯子斟滿,将其中一杯推過來:“嘗嘗吧!這可是上好的玉露,在方嫔身邊這麽久,沒喝過吧?”

千錦卻沒有接,她朝桌邊人行了一禮,道:“娘娘說笑了,主子的東西,奴婢如何敢嘗?”

江蘭馨挑眉看她一眼。

她又道:“娘娘昨日說,要給奴婢看一個東西,奴婢鬥膽,敢問娘娘,那東西是何物?”

“你來這兒,就是為了看那東西麽?”

“是!”

江蘭馨笑了,她帶着笑意将杯中茶品了兩口,方從懷中掏出一塊布帛,遞給千錦道:“那……就是這東西,看看吧!”

那是昨日劉太醫送來的血書,千錦一見,立時大驚,雖不知真假,可這東西是她們扳倒方淩雪的重要證據,江蘭馨怎麽能,這樣随意地把它當了道具?

她不解地看向對面人,然那人還在細細品着茶水,等一口茶下了肚,才道:“怎麽?你還要跟着方嫔麽?”

千錦雖驚,可事到如今,她們已騎虎難下,這該演的戲也還是得演。遂穩住些心緒,道:“娘娘此話,奴婢不明白!”

“不明白?”江蘭馨終放下手中杯,站起身來,“那本宮就給你好好說說,方嫔在宮中多年,做過的糊塗事不少,可你手中的這一件涉及到了常皇後,你說……她的未來,還能好麽?”

同樣是不清不楚的一席話,也同樣,是意有所指的一席話,且其中,有着極為敏感的詞彙:常皇後!

“常皇後?”江蘭馨話将落,千錦未回答,院牆後就傳來方淩雪的聲音,接着便見她從拱門中緩緩走入,“臣妾倒是很想知道,淑妃說的,臣妾的未來,究竟是怎麽個不好法?”

本來依江蘭馨的意思,千錦只需把她今日要來百花亭的事告知方淩雪即可,可方淩雪得知後,卻跟着她一起來了。

這麽久以來,這是她與江蘭馨第一次正面交鋒!

千錦退到一旁,正好方淩雪走到她面前,随手扯下她手中的布帛,而後用兩手打開。

同樣,只一眼,她的臉就變得鐵青,各種各樣的情緒在她眼中湧動,最終都化成了驚恐。

“怎麽會?”剛剛還鎮定自若的聲音,此時卻不自覺抖了起來。

然江蘭馨卻早有預料,她看向方淩雪:“姐姐看到什麽了?為何這副表情!”

“你怎麽會有這東西?”

“姐姐覺得……這種問題,本宮會回答麽?”

“你!”方淩雪明顯有氣,卻又不能撒。她指着江蘭馨,恨恨地看了好幾眼,才終于平複了些心緒。在宮中多年,她已什麽風浪都見過,如今這情形,還不足以讓她潰不成軍。很快,她就恢複了之前的從容,“你以為,就這不知真假的一封血書,就能扳倒本宮麽?”

江蘭馨卻也坦然:“當然不能,只是……倘若本宮……還有證人和證物呢?”

“什麽證人?”這話一出,方淩雪立刻亂了陣腳,“你能有什麽證物?”

“莫非姐姐覺得,這世間,只有姐姐一人會藏人麽?”

“你……你什麽意思?”

“也沒什麽……”江蘭馨道,“就是前段日子,本宮無意間尋着一人,說是……叫張德祥?”

方淩雪的臉刷地一下變得慘白,赫然白日見鬼了一般。

張德祥……這名字,似在哪兒聽過。可回憶太深,千錦努力在過往裏搜尋了許久,卻始終沒記起這人來。

“不……不可能,他早就已經死了,他不可能還活着!”

“姐姐莫不要忘了,在傾嫔眼中,常寧也是已死之人!”

方淩雪聞言,登時臉如死灰。一個人死了,可以以另一種身份活着,那麽另一個人,就也可以。

看得出,她已接近崩潰的邊緣。

“怎麽可能……本宮明明親眼看到他……”然一句話說到此,她卻忽然頓住,她看向江蘭馨,又看看手中血書,如夢初醒般道:“你在詐我?”

“姐姐說的哪裏的話!”江蘭馨仍舊坦然,“本宮才進宮幾日?若非真見着了張德祥,如何能知這十數年前之事?又如何,能拿到這封血書?若是姐姐記性好,也應該能記得,這到底……是不是張德祥的字跡!”

方淩雪聞言,當即将那血書從頭到尾又看了一遍。千錦在她身後,也能看清她手中情形,這血書與昨日一樣,卻又不一樣,其上血跡不如昨日幹枯,隐隐似還在流淌,而末尾,則多了一句:老奴拼上這一條命,都要還常皇後一個清白!

方淩雪跌坐在凳上,眼中再無半點光彩。

她這是默認了,這血書上,确然是那張德祥的字跡。

“你想怎麽樣?想去皇上那兒告發本宮?”

“怎麽會?”江蘭馨顯得很是詫異,“本宮與常皇後又無甚交情,犯不着為她平反,再說,這都是十多年前的事了,再提起來對你我都不好,本宮還不會做這檔子糊塗事!”

“那你到底想做什麽?”

“本宮早就說了,本宮要你身旁的這個丫鬟!”江蘭馨走近方淩雪幾步,“還有……本宮要你,永遠被本宮踩在腳下!”其一言,比風冷,比雪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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