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3 章 音晚乖巧靠在蕭煜懷裏

音晚這話卻是給蕭煜提了個醒。

善陽帝空有一肚子腌臜心眼, 正經本事沒半點,登基十年,任由外戚禍國, 後宮涉政, 把朝堂攪合得烏七八糟。

這些年謝太後也沒閑着, 結交外臣,操縱風雲,可一點沒因自己是女流就含糊。

現如今往他後宮塞人,選的也都是與她素來交好的世家。

前朝、後宮, 好大一盤棋, 她怕是要把他當善陽帝擺布了。

蕭煜有句名言:宦官和女人都得朝政遠遠的。

他一點沒覺得音晚是在幹政, 反倒因她寥寥數語,再次激起了對謝太後的不滿。他摟着音晚,面色漸漸沉暗。

謝太後察覺到不妙, 正色道:“因為區區小事便懲治封疆大吏,傳出去只怕會寒了臣子的心。”

說完, 她涼涼睨了一眼音晚。

音晚不跟她生氣, 只乖巧靠在蕭煜懷裏, 酥酥軟軟,像沒長骨頭似的。

蕭煜輕勾唇角,笑意不達眼底:“母後說笑了,哪裏就要懲治那麽嚴重了。只不過确因此人辦事不夠周全,才有今日之波折,朕會派人前往鳌州申斥刺史, 也便罷了。”

便罷了?謝太後在心底冷笑,跟那小妖精比起來,她的親兒子才是擅長博弈、綢缪大局的高手。

面上扮演着明君孝子, 讓人半點錯處挑不出。逮着機會就要去折辱她的近臣,這便是殺雞儆猴,給滿朝文武一個警告,休得與後宮勾結。

可憐那鳌州刺史擲重金獻寶,未受到嘉許不說,還得了一頓申斥,只怕不少人要看笑話。

謝太後道:“今日之事哀家不生氣,也不與皇後計較,皇帝便看在鳌州刺史對哀家如此盡心的面子上,免了這申斥吧。”

蕭煜笑意溫潤,話中卻有不容違逆的冷硬:“母後說笑了,他若是盡心,怎會辦這等糊塗事。朕與母後連心,即便母後仁慈,朕也容不得人如此放肆。”

話說到這份兒上,謝太後知道多争無益,冷哼兩聲,甩袖走了。

這出戲音晚看得很是高興,被她這麽一摻和,人人都不屑于僞裝了,像戳破了一層窗戶紙,各種妖魔亂象都露出來了。

謝太後帶走了院中大半宮女,少了绮麗紅袖,順間便覺得冷清。

蕭煜撫着額頭,像是疲乏至極,朝衆臣擺了擺手:“你們也下去吧。”

衆臣揖禮告退,唯有陳桓在走之前,看了一眼音晚。

寺廟不比未央宮,徹夜燭光通明,即便因聖駕駕臨,多添了幾座石燈幢,依舊顯得夜幕漆深,燈火稀微。

這山上本就陰冷,加之夜風飕飕,更顯得蕭索。

蕭煜握住音晚的手,冷聲道:“你來。”一直把她拽進自己下榻的廂房,才松開,眉目嚴凜地看她:“你到底想幹什麽?”

音晚眸光純澈,滿面無辜:“我沒想幹什麽啊,不過一個佛燈,日後賠她就是。”

蕭煜靜靜看她。

音晚悵惘嘆道:“我心裏難受,我兄長至今下落不明,母親又在那宮闱裏受盡磋磨,明明仇人就在眼前,我卻什麽都不能做。”

蕭煜目光微閃:“我說了,蘭亭不會有事的,我已經讓陸攸帶人去找了。謝潤和常铮也在派人找,遲早會把他找回來的。”

音晚靥生雙頰,語調柔婉:“遲早是多早?您說他不會有事,那他人又在哪裏呢?”

蕭煜霎時語噎。

音晚卻好似并不準備與他糾纏,捂住嘴打了個呵欠:“我累了。”

蕭煜的心情壞透了,偏無處宣洩。眼前這個音晚滑溜溜,冰涼涼的,哪怕現在把她抓進懷裏,她也不會反抗,反倒會格外乖順地攀上他肩膀,由着他随意取樂。

可那樣有什麽意思,她眼睛是冷的,滿心裏都是怨恨。

他捂得熱她的身子,卻捂不熱她的心。

蕭煜心中凄郁,眉眼間镌滿頹色:“好,你去歇息吧。”

音晚擡起腿便走,走到門邊,忽聽蕭煜道:“明日我就要齋戒祈雨,遵照祖制,七天不能出來,你乖一些,若有事,可去找望春。”

音晚終于盼到了這一天,欣喜不已,偏面上還要裝嬌做嗔:“你就去吧,等七天過了,我怕是要叫你的母後生吞了,你正好出來趕着給我收屍。”

蕭煜嗤道:“你這張嘴,愈發沒有避忌了。放心吧,她吞不了你。”

音晚循着話鈎,試探道:“你派人保護我了?”

蕭煜點頭。

“可我沒見着哪裏有你的人啊?你不會是說榮姑姑和我身邊那些手無縛雞之力的宮女吧?”

蕭煜瞧着她,倏地一笑,故弄起玄虛來:“你自然看不見的,在他們該出來的時候就會出來了。”

音晚若是再追着問,必會惹他懷疑,便只有見好就收。

待她走後,蕭煜獨自站在暗昧裏許久,久到眼中柔情散盡,浮上精明利光,才緩緩沖望春道:“讓人盯住了她。”

第二日天未亮,音晚便被榮姑姑從床上拽了起來,勻好妝容,穿好整套皇後袆衣,同蕭煜一起祭祀祈雨。

祈雨的步驟甚是繁瑣。

先是取土造出青龍,擇佳澤良地擺設法壇,汲取流水,擺放香案,案外五丈,以白繩為界,不許人靠近。

完成最初的儀式,音晚和衆臣便大功告成,只有蕭煜要進入佛堂,齋戒禮佛七日。

這是天子對上天的敬奉,餘等凡夫俗子不配。

衆僧圍繞佛堂而坐,撚珠誦經,祈望無邊佛法庇佑蒼生黎庶。

聽着那莊嚴肅穆的晨鼓聲和陣陣梵音,音晚只想回去睡一覺。

昨夜謝太後派人給她帶信兒,說同意了她的要求。給她帶信的竟是寺中和尚,以給音晚送經書為由而來,方能避開蕭煜的耳目。音晚今日特意觀察過,那和尚站的位置離主持很近,想來在寺中地位不低。

不得不說,身為謝家人,有時思路都無比詭異得相似。

父親派來接應她的也是這寺中和尚。

蕭煜有本事把未央宮防衛得猶如鐵桶,卻無法填補這一年僅來幾回的寺廟的縫隙。

佛門清淨地,卻有皇權無法普照的地方。

音晚順着湖畔煙柳堤緩慢而行,望着湖中粼粼秋水,想起蕭煜昨夜對她說過的話——

“你自然看不見的,在他們該出來的時候就會出來了。”

好呀,那便讓她試一試吧。

她飛快甩開榮姑姑和一衆宮女,朝着湖面一躍而下。

冰涼湖水和榮姑姑驚駭的叫聲一同漫上頭頂,她屏息仔細聽着,重疊的腳步聲自四面而來,以極快的速度躍入水中,紛紛向她靠近。

他們都太慌太亂了,遠沒有當年蕭煜從水中把她撈上來時的幹脆利落,她嗆了好幾口水,難受極了,最終是一雙修長的手越過其他人,把她抱上了岸。

他袖子邊緣繡了一株極雅清的惠蘭,音晚心裏一咯噔,仰頭看向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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