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8 章

黑壓壓的一片人群已經沖進巷子來,見了兩人,急問道:“有沒有看見一個手上帶着鐵鏈子的?”

林飄遙說道:“鬼都沒看到個!”

衆人急急又要朝前沖,猛的停下來,仔細打量着二人:“幹什麽弄個籮筐罩在頭上?…….是不是那個帶鐵鏈的假裝的?!”

林飄遙慌忙哭道:“我倆都這樣慘了,你們還要來欺負,天啊!什麽世道啊!”

“有何苦處非得往頭上套個大籮筐遮遮掩掩招搖過市?”人群中有人問道。“如果你們不說出非戴籮筐逛街不可的充分理由,我們就有充分的理由把你們當成帶鐵鏈的扭送張家!”

“非要個理由是吧?好!”左邊的籮筐裏伸出一只腳朝那少年一踢,那少年趕緊掀掉頭上的籮筐。“大家請看……”

“哇!”衆人登時瞧見少年那張其腫無比的爛臉,其上還隐約可見蟲子爬進爬出,委實駭人聽聞,不由一齊俯身大嘔,皆道:“真是受不了……呃呃……行了行了,拜托你趕快把尊容遮回去,這個理由夠充分了。呃呃……”

“太誇張了吧,你們?”林飄遙轉頭朝那少年看去,胃裏又是一陣翻騰,掙紮著說了一句:“人長得醜不是罪過,好兄弟!你千萬莫自卑……哇呃!真受不了你,呃哇!”話沒說完又吐了一地。

一名大漢嘔完後用手敲了敲林飄遙頭上的籮筐。“那麽你呢?為何也戴籮筐?莫非你比他還難看?”

林飄遙兀自吱吱唔唔說什麽也不肯摘下腦袋上的籮筐,惹得衆人惱将起來,紛紛說是要來給他揭開,但又怕再看到一個更醜的。正在猶豫之際,有人喊道:“有什麽好怕的?抓準了那就是五百兩!”

旁邊有人道:“曾三,你膽子大,你去弄開!”

那人答應一聲,猛然靠上前來,林飄遙不敢站起身,怕露出藏在背後的鐵鏈子,急忙扭頭,但哪裏躲得掉?被那大漢摘掉他頭上的遮掩物,瞧見了其面孔,不由一怔,認了出來:“帶鐵鏈的!”

…………………………………………………………………………………………

當今的武林黑白兩道界線分明,這白道中素有三幫、四門、八派、十七塞,四大武林世家,各自稱雄一方。三幫說的是:丐幫、唐門和鹽幫。前兩者不用多說,但且別以為這鹽幫便是先前盤龍鎮上那幾個無膽之輩的組合,真正的鹽幫稱雄沿海一帶,連朝廷也要給其幾分薄面。這能在武林千萬幫會中稱得上臺面的,又豈會是泛泛之輩?

四門指:玄機門、龍虎門、劍門、俠義門。八派則是指:蜀山、少林、武當、昆侖、崆峒、峨眉、青城以及新近竄起的茅山派。至于十七塞名堂就多了,什麽陰陽塞、渡煞塞、淺擱塞一大堆,饒是林飄遙這等對江湖事過耳不忘尤其關心的人,也只給記了個七七八八,真要他一一背出來,恐怕還辦不到。他朝着腦袋上一拍:沒事弄這麽多塞出來幹什麽?只消記着他們有一個總部叫做翻江塞就行了。

對于四大世家,林飄遙倒是耳熟能詳,因為有關這四家的傳聞最多,也最有趣兒。以往沒事的時候,只消往個什麽茶館裏一坐,立馬就能聽到一大堆和這四家有關的話題。他望着張府門口的那塊大匾,聽到耳邊有人說:“四大世家你都敢惹,小兄弟,我佩服你!”

林飄遙哼哼唧唧的說道:“你能不佩服我麽?起碼你還能拿老子去換五百兩,把老子弄進去了,得錢的卻是你,如此偉大的我,不佩服都不行!”

旁邊那人樂呵呵的傻笑,跟着的人群裏有吆喝的:“曾三發了,晚上可別忘記了要請我們喝花酒!”也有那種不怕死的、長舌的在亂咬舌頭:“喂,小哥,你倒是給咱們說說,你和張大小姐到底是啥關系哩?”

林飄遙哪裏說得清楚?擡頭去看,只見面前是一座打造的十分精致的豪宅。既然形容到了精致,那自然是有其特點的。

從外面看上去,面積是夠大,但這府門口卻不像眼下那些暴發戶一般給裝點得金碧輝煌、俗裏俗氣。簡簡單單的弄上了塊黑禪木大匾,也沒見渡層金,就那麽龍飛鳳舞的寫上了張家堡三字。匾雖然簡單,那字卻不簡單,據說是請當今的大學士——一個叫什麽什麽鈞的家夥寫的。林飄遙自然是看不出那三個字有多麽多麽傳神,心想:這就是張、花、段、鐵四大世家裏面的張家了,看不出來,淫女那小娘們後臺居然這麽硬,早知道老子就不進這城了!這、這他媽走的是什麽狗屎運啊!

正想着,背後有人推了一把:“楞着什麽,快走吧!”

林飄遙心知四大世家的厲害,又不曉得府上除了張大小姐和那個張老頭子以外,還會有些兒什麽可怕的人類,他仰天深吸一口氣,調整一下心态:別讓老子也變成那小子一樣的豬頭就好………唉,小朋友,老子現在都自身難保了,要是還有命出來,老子一定找人幫你醫!

一大群人推推攘攘的準備進府,卻被門口兩個看門的給攔了下來,只讓一人帶着林飄遙和抓住他的那個漢子進去。

進了府門,只見是個大大的花院子,芳香磬人、雀鳴袅繞,林飄遙跟着帶路那人暈暈糊糊的轉悠了好一陣,才看到一間算是屋的東西。說這算是張家的大屋,似乎又有點過份。只見那屋子竟是小得出奇,孤另另的立在那堆花叢中,和他原先設想的大豪宅完全是兩個概念。林飄遙心想:喂,不是吧?弄得那麽寒酸的,這真是那個起床要人服侍洗臉的張大小姐住的地方?要學人家隐士裝清高,那到山裏打個洞住去嘛,還在這縣城裏幹什麽?

他正胡思亂想着,那個帶路的掏出把鑰匙,将那小屋給打開。林飄遙瞪大了眼睛:“喂,大哥,你們不要這樣,老子神經脆弱,經不起你們糊弄!連你這種看門的小角色都能把張大小姐閨房的鑰匙搞到手,你說!你是不是經常晚上偷偷溜進來?”

那帶路人一吓,趕緊将他推進去,喝道:“你亂說什麽?小心爛嘴巴!這裏是柴房,小姐吩咐過,只要你來了,便鎖在這裏。”

林飄遙暗道:原來這裏不是淫女的窩兒。不過…….柴房?她竟然把老子抓來呆在柴房裏這麽沒人性?!老子還以為她至少要把我弄去她香閨什麽的,縱然不是去談情說愛,那起碼也該山珍海味伺候着……他奶奶的胸!

念頭剛在轉,帶路的已經伸手過來關門,他這才反應過來,此時他雙手已經被人用繩子給綁了揮舞不得,只好一跳起身,用頭撞過來。恰好門在這個時候關上了,只聽一道脆聲聲的悶響,緊接着一聲慘叫:“不是這樣過份吧!你們就這樣對待初出江湖的未成年少俠?這個是非法拘留!我、我到衙門告你們去!啊喲!我的頭!”只聽外面帶路的說道:“你叫曾三?走,跟我去大管家那裏領賞錢。”

林飄遙急喊道:“喂,你是不是聽錯了?你家小姐肯定不會把老子關柴房的,老子可是她的救命恩人那!多半她說的是書房什麽的………喂喂喂!你走了沒?你回來!”他一邊叫一邊去撞門,但耳聽着門外的腳步聲漸漸遠去,直到只剩下稀稀嚷嚷的幾聲鳥叫。

四周幽靜,鳥語柴香,倒有些兒休身養性之所在的味道。但雙手被捆綁的他,哪裏有那個‘休’的心情?

他這人最耐不得寂寞,如此這般捆在這裏,無疑是天大的受罪。無奈之下,只得自我幻想打發時間。既然是被關在張家,那想的自然也就該是張大小姐了。林飄遙回憶着早上挨打時她的穿着,只覺得頭腦一陣發暈。那混圓厚實的豐臀、飽滿挺拔的秀乳、修長細嫩的美腿,還有那明發怒暗撒嬌的說罵聲,樣樣都在強烈沖擊着林飄遙的腦神經。他鼻子裏一熱,跟着兩道血痕就順流而下,林飄遙啪的一聲敲在自己腦袋上:“我說林大俠,你咋就這麽沒定力呢?穿着衣服的女人都能把你搞得流鼻血,簡直是笑死人了!”

正在心情煩躁複雜的時候,院子裏遠遠響起了陣腳步聲。

腳步聲越來越近,步履輕盈,似乎是個女子踩着小碎步急跑而來。林飄遙心裏打了個突:肯定是張家大淫女來了!

這回卻是猜錯了,只聽門外一陣開鎖聲,接着走進來一個鬟婢打扮的美貌女子,手托着一大碟酒菜。

林飄遙大喜過望,只道是那淫女要來如何如何折磨自己,卻不想她竟然那般好心,還叫個美女送吃的來!他伸鼻使勁嗅了嗅,頓時眉開眼笑:哇!紅燒肉!安逸啊!厄,那個是啥?啥魚?哈哈!

這會兒已經是下午,林飄遙打早上進城就沒吃過東西,早就餓壞了,急急喊道:“仙女姐姐,這裏這裏,放這裏就行了,伺候就不用了,還是把繩子解開我自己吃罷。”這女子在他最餓的時候送吃的來,而且還是如此美餐,那在林飄遙心目中自然和仙女同等份量。

那鬟婢掩嘴輕笑,也不知是不是那句仙女姐姐逗樂了她。只見她把飯菜往旁邊一放,說道:“大小姐說,要把你先捆在柱子上。”

林飄遙一陣奇怪:這個淫女在搞什麽把戲?吃飯就吃飯嘛,還捆着綁着這麽麻煩,莫非是想找個借口,好使這漂亮妹妹來服侍我?他想到這一層,立馬就寬了心,連連點頭道:“綁吧!只要有吃的,随便怎樣都行。”

婢女輕輕走過來,把林飄遙捆在柴房中間的一根柱子上,接着轉身去端飯菜,口中忍不住笑說道:“也不知你這人是怎麽得罪了大小姐的,竟要這般兒折磨你。”

林飄遙氣憤道:“那可不是?也不曉得這個天殺的瘋丫頭在想些啥,連我這麽好的人也要害!簡直沒天理了!……….厄,先不說這個,仙女姐姐,我的飯呢?”

那鬟婢端着飯菜走過身來,卻在離林飄遙三、四尺處站定,伸手比了比,這才将飯菜擱在地上,嘻笑道:“大小姐還說了,這飯菜只能放在你夠不着的地方,只許看不許吃。”

林飄遙一聽這話立馬撒了眼,他楞道:“什麽?這是什麽道理?”

那鬟婢嘻嘻哈哈的笑着跑了出去,反手鎖上了門,只聽柴房裏慘叫連連:“喂,姐姐們,別玩這麽絕啊!”

這日子當真是度日如年,他肚子本來就餓,此時卻眼巴巴看着近在咫尺的飯菜吃不上嘴,豈一個慘字了得?本是想伸腳去撈過來,但剛才一個不小心,菜沒撈着,卻把酒瓶給打翻了在地上,此時酒香四逸,混雜着各色飯菜的味道,齊齊腦腦的朝他鼻子裏鑽,倒頗有些在鄉下時吃喜酒大碗時的感覺。他不禁破口大罵:“你這個剮千刀的死淫女,為什麽要把飯菜弄到老子面前來卻又不讓吃這麽沒良心?”原先他是極怕飛飛來柴房折磨自己,現在卻巴不得她快點過來。縱然是挨打,那也遠比讓他孤孤單單的面對這攤吃不到的酒菜好過。

他望着地上的碎酒瓶子,混身恨得直癢癢,猛然間念頭一動:倒不如鈎它一塊碎瓶子片片來,說不定能把這個破繩子割開。他這樣一想,立刻就開行動,無奈碎片散落處離得極遠,他拼了命的朝前伸腿,兩只被反綁着的手腕勒得精痛,好不容易才夠到了一塊碎片。又費了半天勁,把那碎片刨到身下手能拿到的地方,開始了壯烈的割繩運動。

那鬟婢綁得倒不是很緊,但也是費盡九牛二虎之力,嘗遍當年某位佛祖所謂我不下地獄誰下地獄之心酸,繩子終于是被弄開了。林飄遙摸着勒紅的手腕,第一個反應就是撲向那堆飯菜。大小姐為了報複那日在樹上看着他吃果子的一箭之仇,倒也沒吝啬,這菜只做得是色香味俱全,哪裏料到白白便宜了這小混蛋?湯飽飯足,他開始打起逃出生天的主意來。

其實在樹林裏林飄遙舍身相救的那一剎那,張大小姐感于他的氣概和對自己的關心,再加上這小子那股玩世不恭的樣子,也或許只是因為林飄遙讓這位大小姐嘗到了從來都未感受過的‘被欺負’之味道,經管一直以來都是林飄遙在挨打………….總之早已是盡釋前嫌、芳心暗許。情之為何物,最是讓人琢磨不透,或許正如那些極賦戲劇性的故事一樣,愛,通常都是先由恨産生的。飛飛下足本錢把他捆在這裏,原是屬于她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在做什麽。意識裏似乎有點想要與他言歸于好,學那些‘友人’一般花前月下、春樹桃前,卻又有點心有不甘,因為這小子竟然敢丢下她一人在樹林裏那麽沒良心。也更是放不下那張傲氣十足的臉面,更何況這小子竟然敢當街叫她淫女那麽嚣張可惡,你叫這張大小姐以後怎麽做人那?

說要任他離開,卻又是舍之不得。想來想去,只有把他牢牢的抓在手心裏,縱是每日裏和他明打罵暗調情,對這大小姐來說,也是件歡愉無匹的事兒。今天這頓飯菜,便是晚上折磨他之前的開味酒。此刻的張家大小姐正忙于思考如何折磨的事宜,怎能料到那小子已經吃飽喝足準備開始逃跑了?

林飄遙貼着門縫朝外看,約莫分辨出門縫間隙只在一線之間,且十分厚實,本是身上有把小刀片,想要夠到門縫外去割開鎖把,現在看來是不可能了。他潛運真氣,灌到雙掌之間,朝那門上使勁一拳。只聽‘啪’的一聲悶響,手生痛,門完好,林飄遙不禁垂頭喪氣起來:早知道這樣,老子就算少吃幾頓飯,也得花點本錢買把好劍放身上,這可不就能用得着了?

說到劍,林飄遙突然想到個十分冒險的辦法。自己那套火靈劍法,自從上次大戰僵屍王後,已經鍛煉到了不用劍也可以揮出火焰來的地步,若是在這柴房裏找它那麽根木棍施展一番,說不定便能把這門給燒着了,到時候要想出去豈不簡單?

不過此計也有不妥當處。門是給燒壞了,但會不會把整間屋都燒壞呢?到時候柴房窄小,又豈有我林飄遙的立足之地?

他這小子有時候膽小如鼠,但有的時候膽子又大得吓人,把整個柴房燒起來這個念頭只在心中一轉,随即便給壓了下去。心想:今天是給看不給吃,明天還指不準會有什麽招數等着老子,一個弄不好,且不用等到明天,只怕今晚就要遭殃!而且最可怕的是那小妞的鞭子!那鞭子………….恩,反正這屋子看起來也不結實,只要一燒出個口,老子馬上就撞出去,倒不怕被燒死在裏面。

但這個主意若要付諸實現無疑要幹冒奇險。林飄遙想到後果,不免猶豫了一會,然而身陷‘絕地’已是事實,也別無他法可供免受折磨。他咬了咬牙,心想:“反正等那淫女來弄老子更是生不如死,不如賭一賭!”決定铤而走險,燒一條‘生路’出來。

他倒也極為小心,即便要冒一冒險,腦子裏卻沒亂了陣腳,細心地把那些堆在門口的柴木全搬到了一旁,生怕給一引之下全部燒起來。清理到酒菜的時候,看着滿地傾灑的美酒,本想用衣服給抹幹淨,但轉念一想,自己這手火靈劍法平時裏也只能生生火什麽的,只怕要燒門還燒不起來。一咬牙,把酒全用衣服粘了裹在木棍上端,下了狠心:燒就燒吧,就賭這一把!全梭哈出去,一次搞定。大不了連老子也一塊兒燒死,總比慢慢的困在這裏受淫女虐待強些兒。

準備妥當,退後數步,定了定神,轉回臉孔,瞪著屋門,如同面對死亡,心道:“豁出去了!”拿起那根綁了酒水衣服的木棒欲施展劍法,突又洩氣。連使幾回,終是拿不定主意。

因感自己沒有勇氣,不由得懊惱。發了一會兒怔:不就是受虐待麽?老子犯得着這樣嗎?但看看身上被飛飛用皮鞭抽出來的大小傷口,再加上小弟弟痛哭的‘眼神’,又覺得此女更加可怕,只好回到這一步險棋上來:別猶豫了,林大俠。如果不燒,就算淫女沒弄死你,那至少也會把你兒子弄死的……………靠,我沒兒子?她要是把老子的弟弟弄斷了,那不就等于弄死了我兒子?”

擡起手來,忽又縮回,背了雙手亂踱幾圈,一迳給自己打氣,可是心底裏卻又有另外一個聲音在唱反調兒:“似我這般聰明伶俐,怎麽至於走這一步蠢棋呢?真的沒有別的法子啦?再想想?”

左思右想,別無選擇。“我靠!江郎才盡?”他不由得搖了搖頭,嘿嘿冷笑,眼光轉回到門口,大叫:“林家燒烤!”心中默念火靈神劍心法口訣,乍然間一聲暴喝,運氣出劍。

木棍順着神劍劍勢的走向在半空中畫了道圈,但見眼前青光洶湧,火焰大盛,一鼓大力從那把假木劍上傳來,差點讓措不及防的林飄遙脫手。這一劍竟是比以前在村裏練習時威力了不止十倍!

其實他不知幾天前吃的那幾顆奇果對人的內力真氣裨益并不很大,但對仙法靈術的加固,卻有着莫大的幫助。再加上酒水的推波助瀾,威力竟一猛至此!林飄遙驚喜之餘,立刻就感到大事不好。

原先設想的是冒出團小火,單單把那門給燒掉就完事。哪知道在不知不覺中自己竟已功力大增,燒出這般大的一團火來。這裏既然稱之為柴房,那自然是幹燥無比的,雖然門口的柴木都被自己挪開了,但這一燒之下,別說是門,一大塊面積的屋子全都燃了起來。

洶洶的火苗從四面八方一竄而起,眨眼間就燒到了屋頂,只聽四周霹靂啪啦的燃木聲不住響起,林飄遙大驚失色,心想:今年當真是老子的兇命年,災禍不斷,黴運連連,這、這怎麽都燒起來了?

時間不容他多想,剛才一楞之間,已是感覺全身被炙烤得火辣辣的,如同在三伏天裏脫水了一般。他鼓了鼓勁,拿起先前找着的大根木棒,拼命朝那門上捅去。本以為這木制的門方被火一燒,那要想捅開還不是件簡單的事?卻不料這門外面的結構似乎是木制,但裏面卻就像是整塊石頭一般,任他怎麽撞,那門板仍然是立得好端端的。

這門撞不開,火倒是越燒越大。若是換做旁人,只怕縱是沒有放棄求生,也至少是心神俱疲了。偏偏是這小子仍然還能保持樂觀,心道:這門居然撞不開那麽邪門兒,總不成旁邊的牆壁也是鐵的吧?他一念到此,抱着木棒就朝旁邊撞将過去。但聽‘啪啪啪啪’聲不絕于耳,那牆壁竟也好似鐵石一般紋絲不動,只管燒得霹啪作響。

這已燒了半刻鐘,但聽屋外喊聲震天,似乎聚了許多人,七嘴八舌的不知道在那裏嚷些什麽,牆上也發來陣陣‘滋滋’聲,好象有人在用水波。但火勢太大,而且火本身又是從內部燒起來,是以遲遲未有人沖得進來救他。林飄遙眉毛頭發都已全被烤了個焦黃。好在飛飛着人送來的飯菜裏有一道素清湯,他把喝剩下的全淋在了頭上,方是沒被這毒熱的火氣給立馬燒暈。但畢竟是杯水車薪無濟于事,不到一刻鐘便被蒸發了個無影無蹤。又在牆壁上亂捅了一通,突然間似乎是捅到了個什麽凹處,木棒陷了些兒進去。這在絕境中無疑是一大希望,他心頭一喜,急急看過去,但見紅紅的火光間,木棒似乎是捅到了個什麽機關上。只聽身後一陣機括聲響,原先坐着吃飯的地方竟嘎吱嘎吱的溜出一個洞口來。

林飄搖歡喜上了天,心中只把張家的列祖列宗都想了個遍:真不愧是武林世家啊,連柴房中都建有密道這麽吊!此時身上已經開始着火,原本就破破爛爛的衣服更是早已不現原樣,皮膚也被燒得黝黑,只覺火辣辣的疼痛。但怕下面是個無底的深地,掉下去摔個半死,急沖沖的把手中大木棍朝下面一丢,只聽着地聲立馬傳來耳中,知道這地洞并不深,再不多想,身形一竄,風馳電掣般的随後躍下,反手去拉合石板。還沒等他的手夠到,只聽啪的一聲大響,石板便在火苗子湧到洞口邊緣之際自動關閉上了。

洞內一片黑暗,林飄遙伸手朝兩邊搭過去,竟是摸不着頭,知道兩邊都修建得甚寬。擡足四下裏踩踩,發現是一塊平地,并不像自己原先設想的那般是階梯地道。

摸索着走了幾步,腳下踢到一物,伸手去摸摸,原來是原先自己丢下來的那根大木棒。這原本已是無用之物,但此時卻顯得十分重要。林飄遙取出小刀,費了半天功夫,把那木棒削成幾根小把子,再一施火靈劍法,頓時便成了自制的小火把。

借着火光朝四下裏一打量,只見自己竟是在一幕千萬蛛絲網之下,宛如置身於一座九轉十八彎的巨大的活死人墓一般。手中的火光一照,頭頂上的絲網似乎便如活了一般,不時傳來簌簌翼動之聲,

林飄遙嗅了嗅,只覺此間的空氣突然間便得異常,就好似站身于一大堆石灰粉之中,嗆鼻無比。他想起有些老人說的障氣,知道這絲有毒,生怕被毒絲粘身,忙又點燃了另外一根小木把一手一根拿在手中,遇上毒絲擋道,便即舉火燒開。此時他手上沒有兵刃,不免一路心情忐忑。

這裏并不像自己想象中那麽寬闊,兩旁路道相隔不過丈許,前方倒是一望無盡,歪歪扭扭的。正在他覺得走不到頭的時候,前邊突然空闊起來,那毒絲蠕動的簌簌聲也啞然而止,只他一根火把在黑暗中畢剝燃燒,此時聽得有個顫抖的聲音喃喃的念叨道:“身是臭皮囊,膿血包白骨,若脫此苦海,方得大自在…………”

這聲音來自地道深處,加之四周充滿了森森的鬼氣。林飄搖低呼一聲,臉孔唰的白了,心中念念道:你媽媽的,不是這麽走大運吧?躲火災都能躲出一只鬼來?難怪上次那小子來趟張家就變了豬頭,原來這裏有鬼!………….

但聽那聲音不停念叨,所念的卻是不同之偈語,宛然佛家呤唱一般,每念得一聲,頭頂上的毒網就一顫,似乎能發出這種聲音的又不是鬼怪類。他正想着,另外一個聲音道:“大、大師,都是天南害了你啊!”

他心念一動,不由自主地邁腳便行,轉個彎,跨入發聲之處,只見前面一堵大絲牆,竟是到了地道盡頭,牆壁中似乎包着兩個繭狀物,繭裏露出兩顆顫抖着的腦袋來。

那兩人聞得動靜,艱難地轉動頭顱,借了林飄遙手上的火光。因感此處情形詭異,他沒敢貿然靠近,有個光頭的卻似乎認得他,口中咕哝道:“原來是小施主……”

林飄遙吓了一跳,哪裏鑽出個認識自己的人來?他定了定神,問道:“你是……”那光頭的澀然道:“貧僧在你小時候見過你……”

林飄遙不覺又多走近幾步,疑惑道:“小時候?”

此時他已經靠得很近了,只見殘絲破牆凹陷之處堆起兩大塊球狀的影子,那兩人的腦袋都露在外邊,粘土般的物事一直堆到肩頭,僅頭顱尚能勉強轉動。林飄遙只感驚疑不定,竟沒看清堆砌在那人身上的到底是何物。火光躍動之下,只覺那堆物體晶瑩發亮,有紅有白,間或深紫之色,竟似漿液澆鑄一般,隐約可見無數細小之物在蠕蠕而動。

“你說的什麽哦?我小時候和現在可不是一個長相,你看到過小時候的我,又怎麽能認識現在的我?你看到現在的我,又怎麽知道現在的我就是小時候的我?”他這話說得極快,就像繞口令一般,大光頭一楞,急忙去體味其中意思。只聽林飄遙繼續道:“更何況老子從小就和老娘住鄉下,怎麽會認識你這大光頭?簡直是莫名其妙。”林飄遙雖然惡心那堆粘液,但好歹看清了說話對象是兩個人,倒也不如何緊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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