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0 章 ☆、新妃有孕
接下來宮裏沒什麽大事,日子過得相當平靜,只接近年底時,鋪天蓋地地下過兩場雪。
江蘭馨的身子愈漸弱起來,太醫來瞧過,說她是有了身孕,加上她本身體寒,這才呈了病态,只需好好養着便好。
說這些時正值黃昏,下過雪,地白,可是雪亮。
江蘭馨的臉,就在那一刻,變得跟雪一樣白。
“你說什麽?本宮竟然……”
“娘娘!”她話未完,千錦已出聲打斷了她
她愛君修,所以她不願懷上另一個男人的孩子,這很正常!
只是,這種正常,在這宮牆深處,根本就不可以存在。
眼前太醫被她吓得夠嗆,只得惶惶然跪在地上,畢竟一貫馨嫔以溫柔賢德著稱,進宮以後就甚少發脾氣,再者,別的妃嫔得知有孕大抵歡天喜地,此時江蘭馨這反應他定然無論如何都想不通透。
既然想不通透,便也無需再想了。
千錦躬身扶太醫起身,又對江蘭馨道:“消息自然是好的,娘娘可也別太高興了,還是身子要緊!”說罷便引着太醫離開。
這席話,是要讓太醫以為,江蘭馨時過于歡喜,情緒才不得已失了控。
江蘭馨沒有攔,也沒有說旁的話,于是走的時候太醫仍戰戰兢兢,也不知該信還是不該信。
等再回到屋裏,江蘭馨已冷靜了許多,她木讷地看着前方,千錦輕喚了她一聲。
她忽然起身,抓住千錦的手道:“這孩子我不能要!”
千錦拂開她:“娘娘說的什麽傻話,宮裏講的是母憑子貴,多少人求都求不來的!”
“可你知道,我跟她們不一樣!”
“娘娘錯了,您和她們其實沒有什麽不同,都是要想方設法得到皇上的寵愛,一步步爬上權利的巅峰,這樣才能真正得到想要的東西,不是嗎?”
“可……”她有些黯然,卻到底沒繼續說下去。
千錦湊到她耳邊,把聲音壓到幾乎聽不見:“孩子在娘娘的肚子裏,要不要可都是娘娘自個兒的意思,只是既然他來了,就不該毫無價值地離開,娘娘說,是不是這個道理?”
她身子一震,臉色由白轉青,卻又逐漸地趨于緩和。
話已說得如此直白,久居宮中,她不可能不懂。
孩子,從來都是後宮争亂中最有利的武器!
這日夜裏,千錦輾轉反側,整夜沒有入眠。
說起來,今年她不過虛十三歲,若在平常人家,這時的她大抵懷着春,使着性子,做那些孩童才會做的事,可就因她走了這樣一條路,只能游走在江蘭馨與方淩雪之間,存的全是歹毒的心思,甚至不惜讓雙手沾滿鮮血,連一個尚未成型的胎兒都不放過。
倘若君修知道,她就這樣把他的弟弟扼殺在了江蘭馨的腹中,也不知他會不會怪她。
罷了,反正這宮牆之中,從來不缺冤魂,也不缺怨氣。
第二日清晨,馨嫔有孕的消息就傳遍了皇宮。
那時正是早朝,安公公帶着消息到金銮殿上,皇上本在與衆臣議事,聽聞消息當即龍顏大悅,連早朝都未上完就馬不停蹄地趕了過來。
他讓太醫再為江蘭馨診治一番。
江蘭馨弱弱地伏在他懷裏,太醫恭敬地跪在地上說着恭喜,皇上朗聲笑着,當即下令進馨嫔為淑妃,封江蘭馨兄長為吏部郎中。
因為一個孩子,她成了淑妃,連她的娘家人,都進了官職。
母憑子貴,着實不是一句空話。
這之後淩安宮熱鬧了起來,總是有人來道喜,有人借機來套近乎。後來江蘭馨乏了,幹脆讓千錦将他們一并擋在了門外。
次日早上,江蘭馨照例去給方淩雪請安,方淩雪說她身子弱,又是冬日,以後的請安就免了。江蘭馨虛虛地行了一禮,千錦扶她起身,鳳座上的方淩雪卻有意無意地掃了千錦一眼,又很快轉移開去。
太子不是長子,方淩雪自然得替他防着,所以她這一眼,是讓千錦替她防着,替她時時盯着江蘭馨肚子裏的這個孩子。
所以本來,江蘭馨這孩子,即便她想留,也是留不住的。
請過安,方淩雪許江蘭馨早早地回了。因有着身孕,她乏得很,回去之後躺在床上小憩了片刻,外面秋蓮就來禀報說德妃來了。江蘭馨忙讓她去請,她正應着,德妃已然進了內室。
秋蓮見勢退出去,千錦連忙招呼德妃坐下。
是德妃,千錦剛進浣衣局那年,因為一個金鈴兒,就将她打得半死的德妃。
她來這裏,自然是要為江蘭馨賀喜的。
“妹妹真是好福氣,他日若能誕下龍嗣,定然能母憑子貴的!”
江蘭馨虛應着,将手搭在小腹上,滿臉露着欣慰且慈愛的神色。
德妃繼續道:“妹妹還年輕,可得好好照顧自己,要知道這女人生孩子啊,都是一腳踏進了閻羅殿的,身子若是不好,這腳可就收不回了。”
“多謝姐姐教誨,本宮定當謹記于心!”很溫潤地回着,可“本宮”兩字卻咬得很重。
宮裏最分尊卑,雖然德妃進宮多年,膝下也有着兩位皇子,可位份到底是位份,貴淑德賢,如今江蘭馨是淑妃,虛高了她一階,她見着她,本應該行禮的。
自然而然地,德妃的笑僵在了臉上。
江蘭馨又道:“姐姐莫要介意,妹妹不過是想說,姐姐千萬別因着位份的事便疏遠了妹妹。”
德妃的臉色好看了些,卻終究有些讪讪。
兩人又虛情假意地聊了一番,正說着,秋蓮又來禀報,說是賢妃和湘嫔來了。
德妃聞言,連忙起身告辭。江蘭馨未留,千錦便送她出門,順便把賢妃和湘嫔一道迎進去。
就在半年以前,湘嫔還是淑妃,卻因七皇子誤把箭矢射到東宮門口,這才被降為嫔位。這事兒別人不知,千錦卻很清楚,當時七皇子确實在路上練箭不假,可他是被人引到東宮旁邊,而他射出的箭也根本沒有飛向太子。
刺中千錦的那支箭,是君修的人射的。千錦需要這樣一個契機,所以才利用了他一意孤行恃才傲物的性子。他是無辜的,他的母親湘嫔本也是無辜的。
想到這些,千錦不免多看了湘嫔一眼。
是個眉清目秀的女人,生得周正,皮膚水靈靈的,仿佛稍一碰觸就會破開,赫然不食煙火的模樣。只是到底還是年歲大了些,眼角竟已有着細紋。
等到屋中,兩人給江蘭馨行了禮,賢妃率先開了口:“臣妾是來給淑妃道喜的,以後皇上可得把娘娘寵在心眼裏了!”
這話已有許多人說過,聽着難免有些膩味。江蘭馨随意應了句,雖是笑着,可臉上已有了倦态。
卻聽一旁湘嫔道:“娘娘好福氣,可看着您,臣妾總不自覺想起故人來!”
“故人?”江蘭馨稍有疑窦,“哪位故人?姐姐因何會想起她來?”
湘嫔驚覺說錯了話,忙擡手捂住嘴,賢妃臉色也驟然一變,卻依然陪着笑,只說湘嫔愚鈍,說錯了話,讓江蘭馨不要見怪。
之前無人說起,千錦從未察覺江蘭馨有何不同,但此時聽湘嫔這樣說,連她都覺得她有些熟悉了,只是記憶中的影像異常模糊,到底只剩了一個虛幻的印象。
可那種熟悉的感覺,卻越發地深刻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