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6 章

第16章

聽到祝含之這樣說,周鳴玉臉上倒沒有什麽訝異之色。

不如說,祝含之這樣确定的口吻,反倒幫她更加确定了心中的猜測。

“我想也是。”

楊簡若是有所圖謀,犯不上對她一個普通的百姓假裝親和。他那些奇怪的舉動,更像是發現了她身份以後不敢聲張的試探。

祝含之坐在她對面,無可奈何道:“這也沒辦法。青梅竹馬就是這樣,對方有一點不對勁,一眼就能看出來。”

周鳴玉不動聲色地觀察祝含之的表情:“楊簡沒有挑破,我也不打算多說。”

祝含之最是心思玲珑,聽周鳴玉此言,忽而會意一笑道:“周姑娘,我們一向是有話直說的,你若想知我态度,不必如此試探。”

她十分散漫地道:“你是誰,來上京要做什麽,其實和我沒什麽關系。只要你所為不牽扯到我,我無所謂和誰站在一邊。”

她手底下,來歷不清的人多了去了。

祝含之立場本就模糊,周鳴玉倒并不懷疑她這句話。

但她很不滿意現在這種祝含之利用她卻什麽都不說的狀況。

“祝當家。”她客客氣氣地喚她,“有關楊簡和清河郡主的關系,沒什麽能告訴我的嗎?”

“有。”

祝含之微微一笑,道:“清河郡主與楊簡的七兄楊籍定婚了。”

周鳴玉:“啊?”

來的時候,祝含之才說過,世家躲着和皇家結親。她就摔下去一天,發生什麽了?

她正要發問,便見祝含之拍了拍她站起了身,往門邊走去。

周鳴玉沒反應過來她要做什麽,忽而便聽到有人在外叩門。

祝含之過去開了門,進來的是靈雲和另一個粗使的丫鬟。

靈雲将手中的東西放在桌上,向兩人問好,又同周鳴玉道:“姑娘受苦了。我先給姑娘清理一下換身衣服,等下醫官來了,咱們也方便。”

祝含之笑道:“辛苦姑娘來回跑,我去看看阮娘子。”

言罷便出了門。

靈雲這才過來扶周鳴玉,幫她将髒衣換了。見她行動不便,又主動打水,讓另一個丫鬟出去收拾,自己在裏間幫她擦身。

周鳴玉許久沒這樣被人伺候着淨身了,心裏有些害羞。靈雲倒是十分細心,只幫她擦拭不便之處,眼神也不落在她身上,倒讓周鳴玉生出些感激。

待二人擦好,靈雲拿了幹淨衣裳幫周鳴玉穿上,又将帶來的香膏給周鳴玉取來。

“姑娘皮膚細,出去折騰了一回,臉皮都泛紅。我瞧着姑娘如此倒與阮娘子像,便取了一瓶阮娘子的香膏來,給姑娘試試。”

周鳴玉推辭道:“阮當家的東西,怎好随意取來給我?”

靈雲擺手道:“阮當家若是計較,我也不敢如此的。姑娘尚年輕,好好保養才是。”

她不由分說取了一些抹在周鳴玉手上。

周鳴玉自舊日裏撓爛了臉,就留下了毛病,如今折騰了一天,臉早就又燒又痛。靈雲既給了她,她也沒再推辭,揉勻了上臉,果然十分溫和,叫她舒服了些。

靈雲又去取紗布和傷藥。

“我先幫姑娘将身上的傷口處理了,腰側和腿上的口子要縫針,只能先做清理,等醫官來了,和骨傷一道處理。”

周鳴玉身上小傷不少,好在靈雲手熟,都能處理。

靈雲看着周鳴玉的身子,難免有些心疼:“姑娘家身子嬌貴,怎麽攤上這麽個事?脖子後面的傷還沒好,又多添了這些傷。”

周鳴玉反過來安慰她道:“好在我福大命大,還留了一條命。”

靈雲挑眉道:“賬不是這樣算。命大是有福,受傷是有難,各算各的。”

周鳴玉被她說笑,心下放松了些,見外頭那丫鬟出去,房內只剩下她二人,便開口問道:“我墜崖後,可發生別的什麽事了嗎?”

靈雲正幫她清理傷口,扭頭看了眼房間,這才低聲同她道:“如今端王那邊府上因為兩位小主子的事亂的很,姑娘趁養傷,剛好避開和那邊來往。”

周鳴玉想起那天原之瓊的模樣,不像是受了大傷的樣子,也許只是因為端王愛女,關心則亂。那另一個又是怎麽了?

她疑惑問:“世子又怎麽了?”

靈雲滿臉荒謬的神色,道:“也驚馬摔了,姑娘說巧不巧?”

周鳴玉嚴肅了臉色。

一對兄妹同天驚馬墜傷,乍一聽是巧合,但怎麽想都奇怪。

不知為何,周鳴玉忽而想起原之瓊在府上馬場練習騎射的樣子,身姿動作十分矯健靈活,而她所騎駿馬,也是一直專門為她飼養的坐騎。

然後,她想到祝含之說過的。

那日去送給原之瓊的馬鞍,是原之瓊問祝含之要的。

原之瓊驚馬,究竟是真的,還是裝的?

周鳴玉心裏漫上一股寒意,眼中目光也寂寂。

門外再次傳來叩門聲,周鳴玉系上自己的衣裳,目視靈雲去開門。

靈雲開了個門縫,迅速瞧了一眼,極快地給周鳴玉遞了個眼色,然後立刻換上溫和微笑拉開門,後退一步屈膝行禮:“見過清河郡主。”

原之瓊自門外走進來,一身華麗衣袍,金玉頭面,瞧着貴氣逼人,沒有半分受了傷的樣子。

她免了靈雲行禮,側頭看向內室這邊,滿面關心地快步來到周鳴玉身邊,問:“周姑娘身體可還好嗎?傷到了何處?”

原之瓊的樣子就仿佛什麽事都沒發生一樣,仿佛痛下殺手的不是她,仿佛如今是真的很關切。

既然她要演,周鳴玉沒什麽不會演的。

她也一勾唇角笑起來,道:“勞郡主關心,民女都好。”

原之瓊坐在床尾,将她上下打量一遍,看到了她右腳的包紮處,長眉一挑,驚訝道:“還說沒事,這瞧着傷得不輕,姑娘家留下舊傷可不好!”

她回手招呼人上前:“這是宮中的趙太醫,治療骨傷很有一手。這是我府上用久了的醫女,經驗豐富,若有太醫不便的,正好能用上。”

她輕輕地拍了拍周鳴玉,溫柔道:“我聽說你回來受了傷,心裏過意不去,特地帶了人來。今日仔細瞧一瞧,也叫我放心。”

言罷讓開位置,讓二人上前。

周鳴玉聽得這一番話,心裏直冷笑。

她是生怕她沒死,特地叫人盯着,連她受了什麽傷都知道,還專門帶個骨傷太醫來。

她口中對付道:“多謝郡主。”

周鳴玉側首看了一眼靈雲,靈雲已十分會意地來到近前。

那太醫先看了眼她右腳上的包紮,又問:“姑娘身上可還有其他傷嗎?”

周鳴玉回答道:“小傷罷了,大些的在腰上和腿上有兩道口子。”

這就是太醫不便之處了。

他垂首,轉身禀報原之瓊道:“郡主,這位姑娘的右邊腿腳有骨傷,但及時做過處理,沒有造成更大損傷。因還有其他傷處,最好還是先處理好,我再來處理骨傷。”

原之瓊道:“那請趙太醫外間稍待。”

趙太醫退了出去,原之瓊卻沒動。她府上那醫女撩開周鳴玉的衣裳,看了一眼,道:“雖用過藥,但這傷口太深,最好還是縫起來,恢複的好些。姑娘若是肯,我去取麻沸湯給姑娘喝下,再縫傷口。”

這回靈雲直接開口:“內飲的麻沸湯起效慢,繁記有種外敷的麻沸散,效果極好。我給姑娘用上。”

她動作極快,從先前端來的藥箱裏取了個瓷瓶來。周鳴玉的傷口方才被她清理過,此刻幹幹淨淨的,正好把藥敷上。

等藥起效的時候,靈雲又道:“這位大夫用的針線交給我罷。我學過些醫道,正好幫您處理幹淨備用。”

她不由分說取過醫女的針線包,拿去一邊,用酒和火焰消毒處理。

靈雲動作利索,旁人攔都攔不住。

周鳴玉抿唇輕笑。

醫女沒防備,被靈雲将東西拿去,下意識回頭看了一眼原之瓊。

原之瓊眼裏是冷的,唇邊卻故意笑了笑,道:“既然有這位姑娘幫襯,你只管将周姑娘傷口處理好就是了。”

醫女低頭稱是。

這場面讓周鳴玉瞧在眼裏,笑意又落下來。

原之瓊從前從來不擺主人架子,對下人十分寬厚,對上了年紀的下人還很有禮貌。如今這醫女也有近四十歲了,如她所言,既是王府裏用久了的,她本該是态度溫和的。

但原之瓊說話時,顯然是威嚴更甚。

醫女對原之瓊,也是敬畏更多。

周鳴玉手裏捏着衣裳,低頭看傷口,又看靈雲處理針具,餘光卻暗暗打量原之瓊。

原之瓊坐在一邊,裝得一直關切望她的模樣,待她目光落下,自己的笑意也消失,只坐在一邊垂首喝茶,滿目涼意。

她不是真來看她傷勢的。

這醫女确實經驗豐富,手也穩當,很快幫周鳴玉縫好了傷口。有靈雲看顧着,沒做什麽多餘動作,傷口也縫得整齊漂亮。

醫女向原之瓊禀報,原之瓊點點頭,又叫人出去叫太醫進來。

因有靈雲,這回原之瓊也不多搞什麽幺蛾子,只是囑咐太醫道:“周姑娘這腿傷就交給趙太醫了,姑娘家不能留傷,還請趙太醫盡心。”

太醫懂了原之瓊的意思,垂首稱是,過來查看原之瓊的傷勢。靈雲主動打下手,他也沒有拒絕。

只是處理骨傷難免疼痛,這傷又拖了許久。周鳴玉口中咬着布巾,還是忍不住發出輕呼之聲。

靈雲心疼她,不住安慰。

那邊原之瓊的注意力也被吸引過來,擰着眉看了半天,終于還是道:“可有什麽止疼的東西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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