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50 章
第 150 章
吉魯克登基不滿十天、第五位名叫威廉的新君本就有點讨厭聖子候選艾爾洛斯·梅爾,不僅僅因着此前這人公然在博恩鎮反抗王室命令的行為,更是有些關于他名義上異母弟弟實際上毫無血緣關系小叔叔(舅舅?)阿德勒·菲茨羅伊的遷怒夾雜其中。
得到宮門口傳來的消息,新王氣得用墨水瓶砸破了傳話衛兵的頭。
先王查爾斯二世固然不是什麽慈父,對威廉五十來說還是必須表現出無限哀思與崇敬的,但也僅限于哀思與崇敬了。可王太後的死卻實打實傷了這個年輕人的心,讓他頗有些理智喪失的迫切想抓住兇手為親生母親報仇雪恨。
他當然知道王太後貼身女仆留下的遺書有問題,但那又怎麽樣呢?這封信給他提供了一個全新的角度——既能打擊政敵又能名正言順索要宮廷控制權。
只要紅衣主教也承認太王太後犯下的罪行,他就是吉魯克歷史上頭一個完全不被掣肘的年輕君主。
伯利蘭特是這麽建議的,威廉五世覺得很好。
為了能夠進一步強化對王城的控制,不如幹脆把伊利亞斯也封鎖了吧。反正最多一個月最少十五天,高壓有利于民衆互相監督舉報,相信很多藏在水面下的鬼蜮都将不得不大白于天下。
然而就是這麽好的計策,卻被艾爾洛斯·梅爾給全盤否定并打斷了。
他領着一群賤民把翡翠宮圍得結結實實,尋死覓活逼迫新王開城門。
眼下宮廷衛隊的主力分成了兩部分,一部分在守那幾個城門還有一部分留在宮中與紅衣主教的護衛對峙。如果梅爾振臂一呼,翡翠宮說不定就要被暴1民沖擊……到時候可就要丢個百十年會被鄰國挂在嘴上無限嘲諷的人了。
父親說得果然沒錯,教廷的神官全都是一群喂不熟的狼。
“就為了讓賤民們出去找食物?去給我把國庫開了,放些糧食施舍那些窮鬼自然會歌功頌德四散而去。”
他別扭的動了動身體,倉促之間上位,屬于國王的華麗衣衫還在制作當中,臨時送來的衣服貴氣有餘舒适不足,總是讓威廉五世感到難受。
“可是……陛下……”
書記官吞吞吐吐道:“秋季收繳的稅金糧食本就不足,眼下還沒到冬天,一部分物資也還沒來得及運入王城,所以……”
所以國庫裏暫時拿不出足以用來赈濟的糧食。
“怎麽可能!”
威廉五世坐直身體死死盯着書記官,後者額間冷汗不停滑落。
“伯利蘭特不是已經收回了艾蘭德家族占有的大片土地了嗎,還有其他家族,其他家族……”
是了,眼下稅務官們都還沒回來,征收的糧食也都在路上運着。
問題在于國庫空虛到如此地步了麽,連一個月都存糧也拿不出來?明明去年父親還派人南下大舉收糧來着。
書記官在心裏大哭,要不是面前這個年輕人手裏掌握着他的生殺大權,他真想把王室每日開支摔在他臉上!
為什麽沒有錢也沒有糧,你心裏就沒個13數麽!
拿不出赈濟的物資就不能安撫被激怒的民衆,賤民們堵在翡翠宮門口不肯散,領頭的又是那個艾爾洛斯·梅爾……
“他有什麽要求,解除封鎖打開城門,就這一個?”
威廉五世胸口堵着一口氣,吐不出來咽不下去,無處發作。
傳話的衛兵不敢去捂額頭上的傷口,瑟縮着繼續道:“他還要求釋放紅衣主教約翰。”
那個主教是專門軟禁來留着好逼迫教廷讓步的,你說放就放?
國王的胸口鼓脹如牛蛙。廳內一片死寂,無人敢在這個當口發出任何聲音。
“去個人,傳話,放!”
許久之後威廉五世從牙縫裏擠出這一句。
他沒辦法,束手無策。
拿不出糧食安撫暴1民他也自知不如梅爾那般天然擁有號召力,不想才上位就被人沖爛王宮只能低頭讓步。
“但是城內的戒嚴與宵禁絕不會更改,教廷必須幫助我查出謀殺先王與王太後的真兇。至于太王太後,她必須去修道院為吉魯克以及維斯帕拉德祈福,只要我在位,不允許她再次踏入伊利亞斯!”
緊接着新王一把推開書桌上的陳設,伴随着物品掉落破碎的聲音,他壓低聲音罵了一連串。
可惡!艾爾洛斯·梅爾為什麽是個孤兒?沒有其他可以攻擊的點了!
伯利蘭特,還好有伯利蘭特這樣忠誠又能幹的肱股之臣在。等應付過眼下的亂子,他一定馬上支持他先把國內那些吸血蟲一樣的王公貴族們通通讨伐掉,收回土地聚攏稅金與人口,下一步劍指北方的昆圖。
他才不在乎聖光教廷祝福不祝福呢,既然那些神官不給維斯帕拉德面子,那麽吉魯克也不介意換個主流教派。
傳令官彎着腰一邊擦汗一邊向後跑去傳達命令,剛好趕上伯利蘭特子爵正在和約翰主教“聊天”。
聽說梅爾候選帶着一群平民把翡翠宮給圍了,他先是笑,緊接着低下頭握緊拳頭。
一定是怒極反笑了啊,當初國王不知下了多少決心才敢把這個鎮守王城十數年的主教扣住,說放掉就放掉,前面花費的功夫全都打了水漂。
傳令官縮緊脖子,生怕被突然變得武藝高超的子爵一拳打死。
幹的真漂亮,那個小神官,伯利蘭特興奮的舔了舔犬齒。
從今日起,王室與平民間的等級蕩然無存,至往日後,吉魯克境內的紛争永不平息。只要王室稍微做出任何令人不滿的事,民衆們就知道可以聚在一起圍堵王城逼國王低頭,這個世界就要變得熱鬧起來了!
他藏起自己興奮到扭曲的五官,揮手表示服從國王的命令。
約翰主教立刻起身,召回聖騎士的同時順手使喚傳令官去向太王太後宣布她的去留。
沒關系,眼看吉魯克的新王不是個聰明人,身邊又留着伯利蘭特這種誰都敢賣的佞臣,暫時離開避其鋒芒不失為一種好選擇。教廷如今捏着阿德勒候選,不管那孩子究竟與吉魯克王室有沒有血緣關系,反正他名義上是查爾斯二世的兒子,也不是沒有那種可能。
傳令官在這裏就是食物鏈底層的小蝦米,紅衣主教願意和自己說話都得算是被人家高看了一眼。他行過禮轉身奔向太王太後“靜養”的宮殿,根本不敢留在外面打探先前屋子裏的人都說了些什麽。
“那麽……子爵閣下,請恕我少陪。”
約翰主教拍拍并沒有沾染灰塵的外袍,意味深長的看着面前的青年:“此番翡翠宮之行讓我印象深刻。子爵閣下的武勇與智慧也頗令人驚豔,期待下次能在教堂招待您,呵呵。”
他慢條斯理的把話說完,既像挑釁又像邀請。伯利蘭特擡起頭,喜意使得這人眸色深沉嘴唇猩紅,仿佛剛用過上流社會風行的小藥粉似的。
“是的是的,我會的,我一定會。”
王城主教眯眼深深盯了他一瞬,移開視線勾起嘴角:“随時在主教堂恭候大駕。”
太王太後的女仆長趕來通知已經收拾妥當,約翰主教當着伯利蘭特子爵的面點頭命她回去請她的主人起駕移宮。
威廉五世覺得只要把人從翡翠宮趕出去他就獲得了勝利嗎?笑話,他應該做的是把姊妹嫁入“祖母”的娘家同時下令殺死太王太後。
讓一個有兒子有野心有地位的女人活着離開宮廷,他大約是想自己死。
聖騎士們知曉時間緊迫,催促着太王太後車架盡快啓動,這邊約翰主教一直撐到與其彙合,然後揮開外袍大搖大擺去向威廉五世“辭行”。
這個廢物沒用了,先讓他活着占據王位,等過上幾年阿德勒候選收拾收拾就可以準備還俗登基了。
威廉五世這會兒正在氣頭上,他不想見任何打上聖光烙印的人或事。王城主教的道別連聽也不聽,直接命伯利蘭特子爵代自己去送行。
宮內一切準備妥當,衛隊壓在後方跟在聖騎士隊伍馬蹄子後面“送客”。翡翠宮大門一開,約翰主教就弄明白為何新王慫了。
換誰誰都得慫,外面被憤怒且饑餓的平民堵得水洩不通,要不是艾爾洛斯還算有些威望在,吉魯克王室今天鐵定完蛋。
“經過大家的努力,國王已經明白所有人的心意了。即刻起伊利亞斯不再全境封鎖,想必被堵在外面的運糧官也很快就能把國庫堆滿。”
紅衣主教帶來了一個好消息,跟在艾爾洛斯身後的平民們先是面面相觑,緊接着大喜過望。
“門開了!”
“門開了,能出去做工了!”
“我得趕緊回老家弄些糧食回來屯着……”
每個人都有要緊事做,這場為了自救的聚集瞬間潰散,艾爾洛斯腼腆的上前向約翰主教行禮。
“我沒來晚吧?抱歉,我資質驽鈍,反應慢了。”
約翰一把抓住他大笑:“不不不,好孩子,你來的正是時候。沒有比這會兒更恰當的了,不早也不晚!”
跟随的護教士們松了口氣跟着笑,主教趁機将太王太後的去處告知艾爾洛斯:“她會先去聖地附近的聖伊麗莎白宮靜養,至于以後的事,以後再說。”
女仆長也趕來向聖子候選道謝,要不是他果斷帶人圍了翡翠宮,她們這些負責照料太王太後的人說不定哪天就得默默死在權力博弈之中。就算王太後在這場争鬥中失手最終徹底敗落,她不一定會有事但她身邊的人可就說不準了。
伯利蘭特子爵站在衛隊中遠遠望向身穿白色長袍的少年,幾次反複才勉強壓住心底渴血的躁動。
別急,還不是時候。
加更欠了一章哈,我先去睡會兒午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