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58 章 :背叛
午時,日正。
四峰上的光被雲層反射,明亮得宛若仙境,修道者來來往往馭劍,修複着狼藉一片的山峰,相信不久之後,此處便又是彩葩開遍,仙鶴來往的盛景了。
南承坐在一塊峰石上,閉目養神,吞吐着山間的靈氣,休養傷勢。
“南承師兄。”
待到他完成了一周天的修行之後,一個聲音在身邊輕輕響起,南承睜開眼,看到身邊是一個身材嬌小的少女,今天明明是四峰會劍,她卻自始至終穿着白裙子,顯然從未想過要上場比試。
少女細聲細氣道:“師兄你好,我叫樂柔。”
南承在峰中閉關太久,對于自己師弟師妹們的名字早就記不清了,如今才出關,他還不太習慣與人交流,也顯得有些拘謹:“樂柔師妹,你好,請問你是……”
樂柔恭敬地行了一禮,然後問道:“師兄先前出劍,風采卓然,令我很是仰慕,剛剛途徑此地,恰好看到師兄在修行,便走近些看看。”
南承雖然隐約覺得對方有些來者不善,但她外表嬌憨可愛,便也沒什麽芥蒂,道:“最後還是輸了,讓大家見笑了。”
樂柔搖頭道:“師兄已經很厲害了,嗯……對了,我确實有件事想問師兄。”
“嗯?什麽事?”南承問。
樂柔猶豫着說道:“嗯……那個,先前我沒聽錯的話,師兄喊寧長久前輩?”
南承點頭道:“嗯,前輩于我有大恩。”
樂柔疑惑道:“你什麽時候認識的他啊?”
南承道:“問這個做什麽?”
樂柔說道:“寧長久與寧小齡是去年年末的時候才入的峰,按輩分來說應是最小的一對,師兄怎麽會喊他前輩呢?”
南承最初時候不知道他的身份,以為他是峰中某位返老還童的長老,而今日他才慢慢知曉一些寧長久的事跡,對于他竟也是弟子這件事起初是很吃驚的,但後來又想,前輩是真正的高人,有些事情當然不是自己可以看透的。
南承道:“前輩是個好人,光是今日,他便為我們峰做了太多事了,前輩居功至偉如此,師妹對于他的來歷也不必太過介意的。”
樂柔抓着裙子,有些煩悶道:“可是……萬一他做的這些都是裝的,那師父怎麽辦呀?”
南承回憶了一下,道:“前輩與師尊,關系确實不一般。”
樂柔憂心忡忡道:“師父這麽單純,會不會被騙呀。”
南承忍不住笑了起來,心想師父再單純也比你這小丫頭七竅玲珑多了,他道:“不用擔心,師父向來清冷自矜,哪怕與前輩暗中有些交情,想來也是止于禮節,不必太為師父操心。”
“哦……”樂柔心不在焉地點頭,心想師父這般清貴出塵,與那寧長久肯定沒什麽……嗯,仙子都是不食煙火的,她忽然覺得自己先前一些龌龊的擔心有些多餘,她随口問道:“對了,師兄知道師父去哪裏了嗎?”
南承說道:“師父此刻應該是在和其他峰的峰主讨論些事宜吧。”
……
……
陸嫁嫁抓着錦被,遮住了自己赤着的上身,而她的香肩尚露着,瑩潤如玉的肩膀帶着微淡的粉色,此刻似是她刻意遮蔽,屋內的光線并不明亮,她的身邊也籠着一層青煙般的紗,這青紗是一層淺淺的空間隔膜,将她微微的喘息聲隔絕在內。
寧長久已經退到了一邊,疲憊地在桌邊坐下。
“感覺怎麽樣?”寧長久看着半蜷着身子的女子,問道。
陸嫁嫁靜了一會兒,平複了氣息,直起了清冷卻柔弱的身軀,道:“轉過身去。”
身後傳來寧長久挪動椅子的聲音。
陸嫁嫁回頭看了一眼,見到那襲白衣背對着自己,心弦才緩了些。
她松開了抓着錦被的手指,伸手下探,捏住了那件褪下的劍裳,她捏着兩邊,衣裳順着身體上滑,重新披在了身上。接着,她将手伸至頸後,把黑發從衣裳內撩出,披在秀背上,她一邊無聲地交領合衣,束腰系帶,一邊緩緩轉過了身。
“感覺……”陸嫁嫁穿好了薄如蟬翼的月白襪子和鹿皮靴子,感受着體內發生的變化,她的劍胎作鳴不止,仿佛要化作一柄真實的劍,破紫府而出。
她篤定道:“感覺距離紫庭,只差一劍之遙了。”
只是她還不知道出這最後一劍的契機何在。
寧長久點了點頭,他将肩上的金烏抓到了手中,緩緩地捋過它暗金的羽毛,思考着一些事。
陸嫁嫁道:“轉過來吧。”
寧長久轉過身時,陸嫁嫁已經穿好了衣裳,端莊柔美,而一旁的被子也已板板正正地疊好,置在床尾。
她看着寧長久有些悶悶的神情,疑惑道:“怎麽了?”
寧長久忽然問道:“你的師父……是一個怎麽樣的人?”
“嗯?”陸嫁嫁疑惑道:“師父死了許多年了,你問這個做什麽?”
寧長久微笑道:“只是有些好奇,怎麽樣的師父,才能交出你和盧元白這般優秀的弟子。”
陸嫁嫁想到了盧元白,眉頭不自覺地微緊,說道:“沒想到他竟然是宗主親傳的人,當年師父收他的時候,是抱有很大的期望的,但是好幾年,盧元白的修為都停滞不前,後來師父就很少過問他了,如今想來,這些背後,應該都是宗主的意思。”
寧長久繼續問:“你師父之前是怎麽死的?”
陸嫁嫁回憶道:“師父積勞成疾,再加上當年瘋了時,幾峰聯手鎮壓,受了不輕的傷,哪怕後來治愈了,也是時瘋時醒的……最後人随劍歸,也算命數天定了。”
寧長久點了點頭,并未追問這些,他伸出手抓了抓身前的空氣,忽然道:“谕劍天宗的靈氣稀薄了許多。”
陸嫁嫁道:“今日桃簾被破,靈氣外溢了不少,再加上宗主身懷半宗的氣運,離峰而去,自然會有許多靈力難以存留。”
寧長久起身,走到窗邊,掀起了竹簾,推開窗戶,将手伸到窗外,風自指間掠過,竟帶着些寒冷的澀感。
“宗主帶着半宗氣運離開……”寧長久搖頭:“我覺得不止。”
陸嫁嫁皺眉道:“你想說什麽?”
寧長久道:“如我所料不差,峰底那些器物,包括環瀑山最好的劍與法器,他應該都帶走了。”
陸嫁嫁道:“斬殺九嬰這等兇神,哪怕是翰池真人,也需要些法寶護身吧。”
寧長久道:“那如果……如果他不回來了呢?”
“你說什麽?!”陸嫁嫁霍然起身,腦海中想到了這一可能性後,心中生出了一絲可怕的感覺,她連忙問:“不回來?若是不回來,能去哪裏?”
“這也是我現在想知道的事情。”寧長久說。
陸嫁嫁的神情也凝重了下來。
寧長久又問:“那劍經的經靈,現在鎖在哪裏?”
陸嫁嫁道:“在我的峰主殿裏,這本該是要給宗主的,但你當時……”
寧長久當時隐瞞了劍經的事,将嚴舟的死歸咎于血誓,而其餘峰主也明白他的意思,他們對于這個詭異出現的宗主,同樣難以完全信任,所以當時寧長久這麽說時,他們也順水推舟,并未駁回,留了一手。
寧長久點頭道:“我就随問問,以後這劍經要好好看管,它太過邪性,同境界下,幾乎沒有人可以接住它的必殺一劍。”
陸嫁嫁輕輕點頭,接着問道:“接下來呢?”
寧長久道:“接下來去趟書閣,查一查九嬰,修蛇還有……猰貐的歷史,它們能從上古流傳至今,應該是留下了不少傳說的。”
陸嫁嫁問:“那你呢?”
寧長久道:“我去隐峰看看,有沒有存留的蛛絲馬跡。”
“嗯,好。”陸嫁嫁點頭。
而她即将馭劍離去之時,視線忽然被牆壁上的一幅畫吸引了,她問道:“這幅畫……怎麽沒畫眼睛?”
牆壁上,是一幅青鳥的挂畫,那彩繪之畫筆觸行雲流水,幾近一氣呵成,筆墨繪羽如絨,栩栩如生,只是那眼睛的地方還是空白的。
寧長久笑道:“平日裏随手為之的畫作罷了,之前在蓮田鎮時候畫的,還沒來得及畫完。”
“蓮田鎮……”陸嫁嫁呢喃着這個地名,她對這個地方印象并不好:“當時如果我早點來看你,也不會讓你在裏面困半個月那麽久了。”
寧長久微笑道:“這些小事就別放在心上了,再過一個月,蓮田鎮的蓮花就要開了,到時候我們可以一起去看看。”
弟子私下邀約,她身為師父本該是嚴詞拒絕的,但陸嫁嫁想着最近發生的種種,憊意侵占的身心裏,她想到了滿池清香襲人的玉蓮,心情也不自覺敞亮了許多。
她微笑着點頭,道了聲好。
陸嫁嫁悄然離去,馭劍回峰,然後前往書閣,查閱那幾位上古兇神的資料。
寧長久獨自一個人在房中靜坐了一會。
他掐算着時間。
終于,約莫一刻鐘後,他站起了身。
他的身邊,浮現出了點點靈光。
寧長久逆畫飛空陣。
接着,他出現在了峰主殿中。
那是冰容刺殺之後,他在峰主殿留下的飛空陣。
峰主殿空無一人,而殿門外則設有重重禁制,防止外人闖入。
寧長久對于峰主殿的構造熟悉至極,他在很短的時間內找到了那個封印着劍經之靈的石盒,他将其搬出,猶豫了許久之後才将其打開。
其中原本沉眠的劍經之靈剎那驚醒,它撩開了自己的頭發,一雙發光的劍目盯着來人,确認了他的身份之後,立刻換作了一幅兇神惡煞的表情。
“你居然還敢來見我?你到底要做什麽?不怕我一劍殺了你?”劍經之靈惡狠狠地看着他,若非自己此刻虛弱,它就一劍劈過去了。
寧長久道:“我有一個我打不過的敵人,需要你的幫助。”
劍經之靈愣了許久。
它誕生之初,性情本惡,渴望自由卻又長期困囚于方寸之地的現狀,使得它內心深處擠壓了無數的怨怒,而這一刻,背叛他的罪人當前,他竟啞口無言,一句詛咒都沒說出口。
過了一會兒,它才怔怔道:“這個世上怎麽有你這麽無恥的人?”
一個時辰前還出爾反爾将自己鎖在了這破骨灰盒裏,一個時辰後又假裝什麽也沒什麽發生來求自己幫忙?
他已經不知道該怎麽罵他了。
劍經之靈看着眼前的少年,對于人類的黑暗與醜惡有了更深刻的理解,也明白了人不可貌相這句話——越是清秀漂亮的,心就越黑。
寧長久道:“這是你重獲自由的機會,幫不幫?”
劍經之靈牙齒厮磨了好一會兒,痛心疾首道:“行,幫!”
寧長久道:“你可以再考慮考慮,等會我來找你。”
劍經之靈連忙道:“不用考慮了!趕緊帶我走,我可以原諒你今日對我的背叛!”
寧長久道:“這是大事,我也需要再想想。”
接着,在劍經之靈的謾罵聲裏,寧長久重新蓋上了骨灰盒,畫陣離開。
……
陸嫁嫁在極短的時間內找到了關于那幾位上古兇神的書籍,她劍目掃視,飛快地浏覽過上面相關的內容。
寧長久來到的書閣的時候,她的身前已經堆了數十本書了。
“其餘弟子呢?”寧長久環視四周,發現偌大的書閣中只有他們兩人。
“我将他們都趕走了。”陸嫁嫁道:“此事事關重大,最好還是不要被其餘人打攪。”
寧長久點頭道:“有什麽線索嗎?”
陸嫁嫁道:“每本書的記載都不相同,衆說紛纭,但從目前來看,有許多東西是靠得住的。”
“說說看。”寧長久道。
陸嫁嫁道:“混沌初開之始,世間生靈搶奪着混沌天地裏創世神明散落的權柄,這些權柄造就了神明無數。相傳九嬰、修蛇、猰貐皆是一頭上古真龍的子嗣,那頭上古真龍生于墟海,掌握着空間的無上權柄,而它們身為空間古龍的後裔,每個也人與生俱來地掌管了一部分空間的法則。”
寧長久颔首,對于這個說法表示認可,九嬰已經展示過它騰挪空間的能力,而猰貐更是以畫為媒介,創造出一個又一個環環相扣,匪夷所思的空間,至于修蛇……它的蛇腹便是遠遠高于肉眼感知的空間,就像是乾坤大袖一般,相傳可以吞入一整座通天高的山峰。
寧長久問:“那關于它們的死亡,可有記載?”
陸嫁嫁道:“說法同樣很多,但大體上說,九嬰是被一位金甲大神于南荒兇水連斬九次,釘死于沼澤深處的,而猰貐則是被一位另一位大神困囚于凝固的時間裏,剖骨挖心,将它的肉身打成了塵埃般細小的微粒,至于修蛇……說法多是吞象而死,民間諺語裏便以蛇吞象比作貪心而死之人。”
巴蛇吞象幾乎是人人皆知的故事,但他們知道,這個故事不可能是真的,以巴蛇的強大,怎麽可能吞不下一頭象?
“除非那頭象有山那麽大。”寧長久笑着說。
陸嫁嫁神色凝重地看着他:“一本難以考究出處的野史上倒是真有類似的說法,說那頭大象沉眠之時便是匍匐的山脈,醒來便是高山般象神。”
上古時期太多的事情,如今看來匪夷所思,其真實性也已無法考究。
寧長久繼續問:“那本野史上寫的,修蛇是怎麽死的?”
陸嫁嫁取過那本書,重新快速地翻看了一遍,道:“死法倒是與其餘書中記載沒什麽差別,要麽就是因為吞象之後直接裂腹而死,要麽就是吞象後難以行進,被荒族之人追至,斬破身軀,誅殺于野。”
“裂腹而死?”寧長久不知想到了什麽,神色一驚。
陸嫁嫁問:“怎麽了?”
寧長久道:“可有拟作的畫集,給我看看。”
陸嫁嫁翻出了幾份,遞給了他。
寧長久翻開了一遍,神色越來越陰沉。
“到底怎麽了?”陸嫁嫁問。
寧長久道:“峰底的那條修蛇之骨,除了斷尾以外,是不是太過完好了些?”
“嗯?”陸嫁嫁不解,說道:“興許是書上記載有誤。”
寧長久靠在椅子上,雙手交疊放着,他閉上眼,苦思了一會兒,才道:“原來如此……我們都被騙了。”
“什麽?”陸嫁嫁有些雲裏霧裏。
“這麽簡單的事情,我竟這時候才想到。”寧長久哀嘆一聲,自嘲地笑了起來,他将手中的書合在了桌上,說道:“峰底那一條,根本就不是修蛇!真正的修蛇在蓮田鎮裏,是蓮田鎮中那條青首大蛇。而峰底的……如果我沒有猜錯,那應該是九嬰最後缺失的一嬰。”
陸嫁嫁驚詫,她沒有見過蓮田鎮那條蛇,若是見過,她便會發現那和自己手上這本野史典籍記載得幾乎沒有出入:青首、黑身、裂腹……
“他們……他們究竟要做什麽?”陸嫁嫁有些慌神。
寧長久說出自己完整的想法:“想要複活九嬰的,不止紫天道門,真正的幕後人其實是翰池真人,他掌握着九嬰的最後一首,所以紫天道門無論怎麽努力,都不能拼湊出真正完整的九嬰。而張锲瑜……他的目的,應該是複活那條傳說中的修蛇,所以他們結成了同盟,一同算計了紫天道門。”
陸嫁嫁聽得寒意陣陣,背脊都忍不住挺直了。
寧長久繼續說:“這一天裏,紫天道門折損了三位道主,幾十年的謀劃也淪為了他人嫁衣,此後幾百年,恐怕也沒有翻身的機會了。”
“這些……這些都是翰池真人的算計麽?”陸嫁嫁回想着今日發生的事,抓到了一絲漏洞,問道:“難道嚴舟師叔祖的事情也在他的算計之內?按理說他不應該知道劍經之事才對。”
寧長久輕笑着搖頭,道:“正是因為嚴舟師叔祖無畏生死,我們四峰的峰主,才得以一個沒死啊。”
陸嫁嫁瞪大了眼,心中最後的僥幸被碾滅,“如果沒有嚴舟……與他們拼死拼活的,就是我們?可我們如果死了,谕劍天宗不也……”
寧長久打斷了她的話 :“你以為他在乎嗎?”
……
……
蓮田鎮再次陷入了鬼節。
整座小鎮首尾相連。
十無盯着那個疑似九嬰的巨大怪物,眼中難掩恐懼,他身子飄然後退,道劍祭出,攔在了身前。
十三雨辰同樣緊張至極。
人類在面對上古兇獸之時,那種在威壓下臣服的恐懼感,幾乎是遵從本能的調遣。
黑衣少年捂着頭,痛苦死嘶喊着,他擡起頭,盯着那頭無比巨大的蟒蛇,他像是正經受着淩遲之刑的人,而行刑者在他身前放了一面清晰的鏡子,他就在鏡子裏,眼睜睜地看着對方将自己的肉一片接着一片地割下來。
“不……不!不是……”黑衣少年長大了嘴巴,話語像是寒氣般從中冒了出來:“不是……它不是九嬰!”
“它是修!!”黑衣少年嘶吼着喊出了它的名字,然後他的胸口像是被鐵錘鑿下,骨頭裂開,猛地吐出了一大口的血,他跪倒在地,抓着自己的頭發,似要徒手将自己撕開,神情痛苦到了極點。
“修”——這個詞像是爆竹般炸開之際,蓮塘的水面也掀起了風暴。
十無以道劍斬開了大水,與衆人撤到了一邊。
水幕落下時,十無才駭然看到,那條黑色巨蟒高高鼓起的腹部,有着一個巨大的豁口,豁口被裏面的白骨高高撐起,九嬰其中一只粗壯的利爪,甚至直接從小腹中伸了出來。
這根本不是九嬰……而是修蛇将他們辛辛苦苦拼湊了六十年的九嬰骸骨吞入了腹裏!
“你騙我……原來你一直在騙我!”十無明白了一切,發瘋似地怒吼。
當初他與張锲瑜約定,他們一同拼湊出完整的九嬰,九嬰歸紫天道門所有,而道門将幫助張锲瑜攻入谕劍天宗,奪回修蛇之骨,從此以後,道門掌九嬰,他掌修蛇,共分一份空間的權柄,互不幹涉。
可惜張锲瑜的野心遠遠不止于此。
張锲瑜立在大蛇的頭顱上,面無表情地看着十無,而他的身下,修蛇已将九嬰的殘骸徹底吞入了腹中,兩側拱起的鳍也被它的身軀一點點壓迫下去,那鋼鐵般堅硬的骨頭,便在它的腹中緩緩被消化着!
“你犯了兩個最簡單的錯誤。”張锲瑜嘆氣道:“第一個,是不該相信一個活了幾千年的人說的話,第二個就是……發現自己被騙了,竟還心存僥幸,不知道立刻逃走。”
張锲瑜的話說到一半的時候,十無便反應了過來,他與十三雨辰對視一眼,向着街道的反方向馭劍而去。
張锲瑜沒有去追他們,他望向了那個黑衣少年,将他隔空抓起。
黑衣少年此刻根本沒有一點反抗的力量。
修蛇張開了血盆大口,将它囫囵吞下,結束了他的痛苦。
而十無的頭顱也很快來到了張锲瑜的面前。
殺他的不是別人,而是同樣騎在一頭大蛇背脊上的翰池真人。
他捏碎了手中的頭顱,眼睛死死地盯着與自己齊平的張锲瑜,問道:“你承諾的九嬰骸骨呢?”
張锲瑜臉上露出了微笑。
承諾不過是守信之人的屍骨,背叛才是他存活三千年至今的秘訣。
他拍了拍自己的肚皮,像極了飽食之後的饕餮:“在這裏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