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32 章

第 132 章

聖光教廷的聖子候選玩得花。

聖光教廷出動了裁判所。

聖光教廷的聖子候選喊冤。

聖光教廷決定請光明與契約之神親自判斷聖子候選艾爾洛斯·梅爾是否清白。

這消息傳得比之前的流言還快,高聳木臺才剛搭建好,臺下就圍滿了趕來看熱鬧的人。不遠處鐵皮罐們的互相擊打已經過氣了,連賣東西的小販也換了位置。

修士們上下忙碌,高臺側面完全敞開好讓大家看清楚絕不存在奇幻小說裏才有的秘密通道。

實心的木臺上又有一個木質圓底,白衣的聖子候選艾爾洛斯·梅爾安安靜靜坐在圓底正中,任由修士們用一只碩大的金屬鳥籠把他罩進去。為了确保裏面的人不能逃跑,鳥籠栅欄外又響應觀衆要求纏了一圈鐵絲網。

煉金術制作的擴音設備緊挨着鐵籠架設,所有來湊熱鬧的人都能清楚聽到梅爾候選用幹淨舒緩的聲音一首接一首背誦贊美詩,贊美詩背完了就背教義,教義背完了背戒律。

他拒絕吃東西,除了清水外不接受任何食物。有好事者守了一整夜,親眼見證少年一天二十四小時除去解手絕不離開那個并沒有上鎖的籠子。

第二天上午耶倫蓋爾修道院的修女們集體出現在這片荒原上。她們當着包括裁判所在內的所有人面找了塊正對着鐵籠子的草地坐下,輕聲跟着梅爾候選背誦。苦修士阿拉托爾也被帶來,他聽說艾爾洛斯不肯吃東西,自己便也跟着絕食抗議。

第三天雷雨還是沒來,摩爾城下城區的許多人自備幹糧占據了臺下稍微偏一點的草地,下午更偏一點的地方被一群或是有耳朵或是有尾巴的混血獸人坐滿。

晚上修女們哭着求梅爾候選用點蜂蜜鹽水,迫于塔娜修女長的壓力,聖子候選讓步了。

第四天許多人自發從很遠的地方坐煉金飛艇趕來,就為了見證光明與誓約之神是否會顯聖。

等到了第五天,博恩鎮外的荒原上已經擠滿了人,聖光牧首休伯安的儀仗分開人群擠到最前方。

策劃一切的伯利蘭特子爵沒想到艾爾洛斯·梅爾倔強到敢拿命來對賭,他更沒想到的是那個一直被輕視的少年居然不知不覺中得到了無數底層人的尊敬與愛戴。

在上面坐久了的人是不會主動低頭向下看的,就算艾爾洛斯在脫水症中拯救了數不清的摩爾城平民,但那也只是平民而已,高貴的上城區才有話語權。

但是現在,民衆發自內心的歌聲震撼到了國王的弄臣。

“遭了……無論梅爾結果如何,事後一旦被人查出流言是官方放出去的,吉魯克就要徹底亂了!”

他慌慌張張向伊利亞斯傳遞消息,國王卻不相信那些活得牛馬不如的底層賤民能起什麽用。

繼續觀察,除了這四個字再也沒有其他回應。

“只要梅爾死了,王室自然會給他追封平反,還能反過來打壓一下教廷。那些賤民不必當回事,随便揮兩下鞭子就會散開。”

勞埃德大臣派來的心腹也不斷自我勸解:“教廷難道願意坐視事情朝糟糕的方向發展嗎?不會的,他們比誰都更怕被戳後背。只是做個樣子而已,和從前每一次都一樣。”

但艾爾洛斯·梅爾不像個會作假的人。

于是伯利蘭特狠心啓動了備選方案——梅爾必須死在這兒。一旦讓他從天雷下僥幸生還,屆時他這子爵将是頭一個被宗教狂熱情緒反噬的倒黴蛋。

“籠子裏的人果真是聖子候選艾爾洛斯·梅爾嗎?”

“如果雷雨不來,是不是就說明光明與契約之神拒絕垂視這個孩子?”

新一股質疑開始在人群中醞釀,修女們氣得渾身顫抖,她們想要張嘴替艾爾洛斯辯駁,卻被裁判所先知要求沉默。

“梅爾為了讓你們能活着才選了這條路,他也算是教廷數千年歷史裏罕見的人物了。”

穿着灰袍的年輕人笑出尖利的犬齒:“不想再給我添亂就閉上嘴坐回去老實待着。”

質疑與陰謀論不斷發酵,旁觀的觀衆們越發想要擠到籠子前去看清楚坐在裏面的人。

被圍觀是一件會給人帶來極大壓力的事,尤其被人惡意嘲弄調笑着圍觀。

然而對于籠子裏靜坐等待雷雨天的艾爾洛斯來說,被盯着看反倒不是最嚴重的,還有更嚴重的事——他又聽到了曾在修道院裏聽到過的詭異“沙沙”聲。

空氣濕度越來越大,空氣悶熱而濡濕,随時可能有強對流天氣發生。巴別爾領北部地區肥沃的原野與此地特殊的氣候密切相關,平坦開闊的土地上聳立的金屬籠子簡直就像黑夜裏的螢火蟲,不被雷擊的概率極低。鑄鐵籠子以及外面的鐵絲網形成了一個完美的法拉第籠,老老實實待在裏面的人并不會有事,外面的觀衆要是亂動亂碰……那可就說不定會發生什麽了。

溫熱的白光柔和但堅定的将擠在最前面的觀衆推開,籠子裏的白衣少年停下背誦贊美詩,淺淺嘆了口氣:“不要擠,會受傷。”

聖光構成的荊棘以他為圓心向四周鋪開,凡是亂走亂闖想要做點壞事的人全都被拽回去禁锢住。

有從遠方趕來見證的狂熱信徒高聲驚呼:“聖痕!他是身攜聖痕的孩子!”

驚叫與呼聲猶如海浪掀起漣漪。

小小年紀就能使用光系法術,必然是個聖子候選無疑了。以梅爾廣為人所知的身世,願意替代他送死的其他候選在這個世界上根本不存在,所以籠子裏必然是耶倫蓋爾修道院的艾爾洛斯。

關于梅爾候選不學無術不敬聖主的流言不攻自破,人家都在這兒絕着食還背了幾天的典籍,一些戒律教徒們連聽都沒有聽過。

“閉上你們那張遭瘟的嘴巴!梅爾大人當初就該讓你們爛死在路邊!”

從摩爾城趕來的本地居民,藏在人群裏得到了自由的奴隸,各式各樣或着裝簡樸或衣衫褴褛的人們忍不住站起來去推搡眼熟的上城區家仆。很多貴族家的仆人也是仰賴着聖子候選才能從那場浩劫中活下來,勉強摘掉良心為主人辦事,一被發現就羞愧的捂住臉低下頭不再出聲。

天色越發陰沉,烏雲越聚越多,偶爾幾句懷疑雷光回不回來的人悄悄噤聲。

伯利蘭特轉轉眼珠子,小聲命貼身男仆去找個會射箭的騎士侍從來。他原以為艾爾洛斯堅持個幾天就會被裁判所帶走,沒想到聖光牧首把儀仗派遣過來,還有這麽多泥腿子敢出聲為其張目,更出乎意料的是雷雨居然真的出現。

“如果等會兒開始打雷,不如趁着雷光最刺眼的時候直接……”

他做了個“切”的動作,勞埃德家來幫忙的智囊慢慢點頭:“您真是位聰明至極的人。”

眼看事已至此,活着的被證明聖人與死去的被冤枉的小可憐,對于王室來說意義迥然不同。

這幾日吉魯克方面不是沒有做出過努力,奈何裁判所非常堅定的就要舍棄掉一個聖子候選去洗刷名譽,梅爾過低的出身與過高的聲望以及他選擇的這條極有噱頭的路實在是把對手堵得無計可施。

男仆嘆息着轉了一大圈,找來了臂力最強準頭最好的弓箭手。伯利蘭特子爵給他配上最強的弓以及沒有任何标記的羽箭,遠遠找了個小土丘埋伏好。類似的玩意兒伯利蘭特家儲備豐富,他們也算是替國王物理消滅心腹之患的熟手了。

誰也沒注意到牧首儀仗裏神不知鬼不覺的少了個聖騎士。

烏雲越聚越厚越壓越低,雷聲隐隐出現,夾雜着草莖與塵土的風從微微帶動旗幟逐漸變得讓人睜不開眼睛。

尚且還能用“綠草如茵”形容的原野上呈現出一派又神奇又詭異的畫面——挨挨擠擠的人頭瞠目結舌仰頭望天,臉上挂着不敢置信的統一表情。

還,還真要打雷了?

遠方來的絕大多數信徒就是來看艾爾洛斯·梅爾如何丢臉的,誰能想到熱鬧的第六日正午,雷光如約而至。

艾爾洛斯收回探出鐵籠子的聖光術,坐在籠子裏百無聊賴。第一天或許還有緊張害怕的情緒,雷雨突降的現在他反而平靜到有些無聊。

雷聲風聲雨聲那麽大,他也不用再繼續作秀背誦了,等雨停之後就可以回到耶倫蓋爾吃點東西好好睡上一覺。

只喝摻了煉金藥劑的鹽糖水不吃飯,人是堅持不了太長時間的。他估算着差不多七天就是極限,還好喬伊斯的天氣預報還算靠譜。

雷聲隆隆,大雨傾盆而至,刺眼的強光震天撼地,宛如游龍又似标槍,照直撲向突兀的鐵籠。

艾爾洛斯聽到籠子外面似乎“叮當”響了一聲,緊接着是一浪比一浪熱切的高呼。

這就是一場以“裁決”為名的真人表演,對于聖子候選來說信神不如信科學。

科學家能讓你在雷聲大作的天氣裏保護自己,神學只會讓你傻乎乎的去送死。

能量釋放完,雷電的聲勢迅速遁走。坐在原野上見證了奇跡的信徒們伸長脖子看到一個苦修士上前破開被劈得有些變形的鐵籠,梅爾候選施施然站起來,走下圓形底座。

他确實有些瘦,但挺拔的脊骨就像山崗上不屈的松樹那樣倔強,風和雨仿佛繞着他走,生怕傷到這個無辜的孩子。

梅爾候選露出漂亮的下颌曲線,他藍綠色的眼睛安靜又溫柔:“我從來沒有與任何人或者動物發生過任何超出教義規定的近距離接觸,聖主為我作證。”

聖主能不能作證不知道,剛才的雷擊充分證明一切。歡呼聲、掌聲,以及口哨聲壓過還在噼啪作響的大雨。

躲在山丘後放箭的弓箭手從頭到腳都在顫抖,他按照要求趁着雷光炸裂時射了幾箭,他确信自己沒有射偏。現在……還要繼續嗎?

抖着手摸出最後一支羽箭,他咽了口口水,緩緩拉開弓弦。

“這位兄弟,再一再二不再三,你有點過分了吧!”

聖騎士的大手壓在他肩膀上,骨骼碎裂的劇痛瞬間爆開。

被人拖死狗一樣拖在地上帶走時弓箭手在心底長出一口氣,太好了,他不必做那個謀殺聖人的惡徒。

耶倫蓋爾修道院的執祭與修女們從地上站起來奔向他們的聖子候選,艾爾洛斯被阿拉托爾舉起來放在肩膀上送進牧首儀仗。

他就知道!他就知道!聖主絕不會眼看着自己心愛的孩子被人侮辱,此刻苦修士恨不得就這麽舉着梅爾候選一路跑回修道院。

伯利蘭特子爵縮回軍帳不敢露面,好在這會兒也沒人登門尋他的不是。這件事被查出來總要有段時間,他覺得自己最好趁此機會想想該逃到哪裏去躲起來。

天上的雷光,人間的流言,陰影裏的弓箭,都沒能要了那小子的命,國王陛下一開始就招惹了個不能碰觸的麻煩。

加更~

還欠兩章加更,目前是收藏滿兩百就記一章,加加油應該能很快還完。

耶——!

嚴格來說法拉第籠條件還是滿嚴格的,這個只能說是簡略到不能更簡略的劇情描述,大家在野外可千萬別這麽幹,出門最好提前确認天氣,及時躲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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