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47 章 往事回響17

第147章 往事回響17

這打鬥很亂。

越亂越好。

缇嬰想, 葉師兄帶着長雲觀的弟子一同嘗試捅破這天,只要自己還有能力應付,幫葉師兄, 也是幫自己。

如今這些圍攻她的修士們……也許不是每個人, 都清楚那筆糊塗賬,都明白他們在做什麽。

缇嬰不打算解釋。

她再試一試!

沈二感覺到缇嬰的強硬不後退。

他如今沒有肉身, 借助諸多穢鬼的眼睛,“觸覺”探查範圍,要比做人時,要廣泛很多。

他看到了打鬥引起混亂靈力的潰散,并沒有在天地間自然消失, 而是被引導向一個方向。他順着那個方向追蹤,他“看”到了繁複的、還在繼續畫的大型陣法。

他看到了坐在陣中、面無血色、神色肅然的葉穿林。

他也看到了葉家那些跟來的仆從侍衛繞着陣法走, 口中念念有詞。

在那些人的共同作用下,潰散的靈氣被導入陣法中, 陣法引起天地的動靜。

電閃雷鳴, 不獨是缇嬰這一處的打鬥引起的。

缇嬰在和葉穿林合作什麽。

沈二居高臨下,看得一清二楚。

缇嬰打鬥間,忽有一瞬, 覺得為自己護陣的沈二氣息好像飄遠了。緊急之下, 她以為他受傷,倉促回頭,着急尋找:“哥哥!”

她看到了半空中漂浮着的少年虛影。

少年垂着眼, 用一種怪異的、沉靜的眼神看她。

那種眼神……清雪一般,冰霜一樣。

那種俯視的淡漠的眼神, 沒有情緒,沒有俗欲。就好像他什麽也不在乎, 他旁觀着別人的事,他随時要抽身而走……

就好像什麽也不在乎的仙人一樣!

缇嬰心驟得縮緊,她害怕他這種淡漠。

缇嬰:“怎麽了?”

沈二眸子忽地一閃,看到一重攻擊襲向缇嬰。缇嬰卻不在乎,寧可頂着身後的攻擊,也仰着臉筆直地看他。

有那麽兩息時間,二人誰也沒動。

她倔強地、不肯退讓地看着他。

缇嬰聽到沈二嘆了口氣。

下一刻,清風拂過她身,穢息吹得她頰畔發飛揚。當身後血濺來時,穢息在缇嬰身邊凝聚出實體,沈二出現,擁住了她,帶她離開那一處危險之地。

缇嬰:“哥哥……”

沈二溫聲:“沒事,我方才走神而已。

“無論你做什麽,我都會幫你的。”

缇嬰看着他被穢息籠罩的變得模糊的鬼魅影子,心間一酸,眸子微熱。她來不及多說什麽,只沖他點頭:“我之後……”

她想說的“之後再解釋”的話被打亂。

地平線方向傳來劇烈轟鳴。

轟轟聲,震得所有人心神空茫,皆在一瞬間被影響到,有短暫的失神。

衆人心血被牽制。

大家在剎那間,聽到許多缥缈的、遙遠的呓語,來自回憶,來自過去。但是那些影響很快散去,諸多影響,皆朝着缇嬰而去——

“轟、轟、轟!”

巨大的神像破開山間廟宇,石像如小山,僵硬地從坐姿改為站姿,跨步而來,手上拈花,緊閉雙目睜開。

神像由遠而近,朝前方伸手。

登時間,缇嬰血液逆流、頭痛欲裂,那詭異的悸動追随着她,纏繞向她。

她聽到幽幽之聲:

“小嬰……

“小嬰……

“歸來吧——歸來吧——”

缇嬰驀地擡頭。

地平線後,熹微日光探出一點暈黃霧色,巨大的鬼姑神像嘴角帶着神秘的笑,穿山躍嶺,朝此處奔來,向她遞出手臂。

所有人看着鬼姑一點點靠近,一點點彎腰。

動作之間,石像上的碎屑嘩嘩砸地,青棠藤蔓如淚水般,自鬼姑身上向缇嬰罩來。

鬼姑憐愛非常:“我的女兒,歸來、歸來……”

缇嬰心神恍惚。

她禁不住朝前走一步。

她身子卻倏地被什麽重重一刷,困住了她的手腳。冰涼陰森的氣息,讓她無法前進一步。

她回過頭,看到是沈二。

缇嬰短暫回神。

一回神,她便生出恐懼——鬼姑!是鬼姑!

鬼姑居然真的活着,鬼姑進入了這個秘境,鬼姑要殺她……

從五歲到十歲,長達五年的恐懼陰影,讓她只要見到,就全身冰涼,心間害怕。

也許她已經長大,也許她的實力早已超過鬼姑很多,可是只要鬼姑出現,她就、就……

缇嬰眼睛忽然被一重迷霧蒙住。

沈二聲音輕柔:“你怕它?”

他盯着這朝他們襲來的巨大石像,他看着石像睜開的石眼——

當鬼姑朝他們邁步而來時,陰影籠罩下來,沈二感受到了很淡的熟悉的氣息的靠近。

那是真正沈二體中潛伏着的、被壓着的氣息;

那是那夜指揮穢鬼們追殺缇嬰,藏頭藏尾躲在後方不敢現身的氣息;

那是沈二從穢鬼林深處、無支穢聚集的一方古井中探到的一縷氣息;

那是對無支穢天然充滿壓制的更為可怖的力量。

是無支穢紛紛躲避、本能生出懼怕的力量。

天地生靈誕生之初,在遇到壓制自己的力量時,必然有感覺……沈二此時便能感覺到自己的畏懼顫意,感覺到自己很有可能被吞噬。

那是、是……遠超越他的力量。

但是,沈二捂住缇嬰的眼睛,溫溫和和道:“若是怕的話,便不要看。我來對付它。”

缇嬰:“哥哥……”

她伸手攔不及,沈二已然離開。一重灰霧籠到她眼前,遮住她被鬼姑影響的眼睛。在重重灰霧籠罩下,缇嬰恍惚間,發覺自己有一日,竟會對無支穢這種怪物生出親昵感,竟然會不害怕無支穢。

她擔憂地仰起臉。

隔着灰霧,她看到鬼姑瞬息間已邁步入戰局。

鬼姑石像朝缇嬰揮來,無支穢的氣息變濃變高,浮于高空,阻攔了鬼姑的攻擊。鬼姑石像僵硬地扭過頭,渾濁的眼睛看着無支穢。

鬼姑慢吞吞:“是你……”

沈二睥睨它。

鬼姑發聲嗡嗡:“殺了你……”

沈二慢條斯理:“來。”

氣息陡然凜冽,凝身化刃,有形轉為無形,沈二攻向鬼姑,攻向這天然克制他的存在——

他也想明白,這到底是什麽。

他從來不知道,這世上有什麽東西,會克制無支穢。

天地異變劇烈。

鬼姑的加入戰局,讓所有人惶惑。

但是大家發現鬼姑的攻擊對象是那頭可怕的無支穢後,紛紛放下心。

巫神宮的天官與神女率先開口:“神姑是我們這一方的,我們的大天官說過鬼姑會幫我們。

“你們忘了你們中有人沒有靈力,是怎麽獲得靈力的?是神姑幫了你們!是大天官幫了你們!”

天官與神女手指缇嬰,手指月奴:“大天官之令,殺了缇嬰,獵殺無支穢,便可以得到忘生鏡的使用權!”

心中生忌的人聞言心熱。

本就想獵殺穢鬼的人,不在話下。

眼睜睜看着無支穢長出江雪禾臉的人,心中畏懼連連,想到誅仙路的失敗……心中劣根不能公之于衆,代表正義的旗幟不能倒向敵人。

所有人眼睛生熱,祭起法器,配合鬼姑,一同攻向一人一劍一無支穢:“殺了他們!”

“瘋了、瘋了!”花時被裹挾在潮流中,聽着周圍人的執念瘋語,她少有地生出害怕,忍不住勸說,“你們冷靜一點,我們是玉京門弟子,為什麽要聽大天官的話……這神姑、神姑……看着很詭異啊……”

瘋魔的人聽不到她的話。

她戰栗連連。

她不知道事情為何變得這樣瘋狂詭異,事情為什麽從誅仙開始,就一發不可收拾……無數人被裹挾其中,失去了自己的聲音,聽着別人的聲音。

他們代表正義。

他們真的代表正義嗎?!

“陳子春!”在一片混亂中,花時終于握住了陳子春的手。

她以為自己會再一次被抛下,她做好陳子春以魔怔的模樣繼續奔着那長着江師兄臉的怪物,為了那怪物和修士們為敵……

但是這一次,陳子春雙目一空,竟然拿回了神智。

陳子春茫茫然:“這是……”

花時又驚又喜:“你之前被無支穢控制了!你看到他,就失去神智,沖着他而去,和那些穢鬼們一起對修士們動手……你怎麽會被無支穢控制住啊?”

陳子春蒼白着臉仰頭。

他看到半空烏雲滾滾,稍微露出一點金光的晨曦,被半空中的打鬥重新遮蔽。

缇嬰與月奴和修士們打得不可開交,混亂的陰邪的氣息交錯,屬于無支穢和神姑的打鬥。

無支穢……

陳子春看着無支穢。

他看着那長着江師兄臉的無支穢。

他隐約明白自己為什麽會被控制……

因為他曾經做過無支穢,他曾經在欺騙之下,感受過穢鬼的世界。江師兄救了他,江師兄把他帶出噩夢,他在潮聲一般的喧嘩中,朝江師兄舉起了刀……

江師兄含笑俯望他,眼神冰涼。

那是他的罪孽!

花時喋喋不休,看到陳子春清醒後,她松口氣,要帶着陳子春逃離這裏。

但是陳子春甩開她的手。

陳子春仍然走向無支穢。

花時:“你、你……”

陳子春回頭,朝她低聲:“你覺得我們是對的嗎?”

花時怔忡。

缇嬰與修士們為戰。

她克制着自己對鬼姑的畏懼。

只要鬼姑在身邊,她就禁不住發抖,禁不住回想一些片段。

她又說服自己不必害怕。

十歲的缇嬰就能殺掉鬼姑,鬼姑不算什麽特別厲害的妖怪,即使有大天官相助,鬼姑也不會是師兄的對手。

師兄一定可以殺掉鬼姑……

對,師兄應當是克制鬼姑的才對。

鬼姑的攻擊方式之一就是篡改、吞沒他人的記憶,可是師兄沒有記憶。師兄誕生于穢鬼林,之前發生的諸多事情,師兄全然不記得……

師兄不怕鬼姑!

缇嬰一邊這樣想,一邊抽空去看鬼姑和無支穢的打鬥。

無支穢沒有形狀,身形時隐時現。鬼姑如今用的這個石像身體,足夠龐大,卻也足夠笨拙。石像與那籠罩天地的穢息霧影為敵,石像的笨拙被放大了。

缇嬰看到石像後退了好幾步。

石像身上的石屑嘩啦啦砸地。

缇嬰微微松氣。

果真!師兄不怕鬼姑!

是了,不提無支穢本身是多麽可怕的、淩駕于世間萬惡之上的存在,師兄生前,也是長于戰鬥的。師兄的戰鬥技巧足夠多足夠娴熟,鬼姑這種只會欺世盜名的惡妖,根本不是師兄的對手……

鬼姑步步後退。

穢息鋪天蓋地。

缇嬰感覺到自己血液的冰涼,都因此而微微緩解。她開始喘得上氣,她失去的勇氣在回來,她心神不再惶惶……

“啊——”

她聽到鬼姑的慘叫。

缇嬰迫不及待撥開穢息,清楚地看到石像在穢息中炸裂,鬼姑的神魂逃無可逃,被師兄一點點碾滅……

缇嬰眼睛亮起。

但是,她發現鬼姑消失前,那張被打碎的石像臉露出一種非常詭異的神色。

石像兩只眼睛,一只眼睛,幽幽地看着沈二;一只眼睛飄離,靜靜地看着缇嬰。

碎裂的石像嘴巴一上一下,最後發出渾濁的聲音:“歸來——歸來——”

剎那間,缇嬰看到異變。

她看到下方修士們在一瞬間的僵硬。

無數渾濁光影從修士們體中飄出,修士們有一刻失去了神智,全都木愣愣站在原地,看着光華飄走……

光華飄向石像。

光華凝聚成深紫色的、近乎幽黑的力量,在凝聚中變得龐大、巍峨、詭谲。它們合衆為一,在極近的距離下,擊向沈二。

缇嬰:“師兄!”

渾身血液僵流,呼吸停滞。在這一瞬間,缇嬰好像看到江雪禾死在封仙陣中的那一幕,好像看到不枯海漫上,淹沒師兄的殘留手骨……

她看到漫天寂靜,白袍委地。

她看到江雪禾靜靜地站在封仙陣中,她撲過去喚他,他掐道指、結道印、步天罡,眉心凜凜散着幽暗清光。無數血線糾纏,無數生死寂滅。

他在寒風中遙望着山道上的她。

他說:“我現在不能和你在一起。”

缇嬰靜看着無所不在的穢息。

恐懼讓她臉色煞白。

她想也不想。

當她反應過來時,身體已然不受控制,消失于原地,攔在了堙滅的鬼姑與缥缈難尋的沈二之間。

凝聚出的幽黑可怖的氣息,迎着缇嬰睜大的眼睛,直直地擊入她身體,進入她眉心。

她最後的記憶,只聽到沈二失措慘聲:“小嬰——”

沈二霍地化出實體,接住缇嬰。

他的游刃有餘在一瞬間被打破,他眼神不再冷靜,他看到缇嬰眼神放空,怔怔地自空中摔落,跌入他懷中。

穢息生亂。

天地間一切氣息變得淩亂不堪。

醒過神的修士們面面相觑:“怎麽了?發生了什麽……無支穢!”

他們看到無支穢抱着倒下去的少女,他們沖過去,穢鬼們阻攔了他們。無支穢的陰寒之息侵蝕他們,那穢息變得更加可怖,空氣都變得不再清澈。

無數人慘叫:“啊、啊……”

他們在穢息中化為膿水。

更多修士慘白着臉:“殺掉無支穢!”

穢息遮天蔽日。

缇嬰半跪在一地血泊中。

進入身體的幽黑氣息瘋狂吞噬、碾滅,沈二的穢息同樣進入她識海中,想要救她……

整個天地都變得晦暗。

缇嬰隐隐約約有了感覺,她顫抖地握住師兄冰涼的手指。她堅持不住了,她側過臉,艱難地看向月奴。

月奴臉色煞白,怔看着這一切。

石像斷裂。

鬼姑死去。

缇嬰被擊,陌生力量湧入她體內。

沈二情緒失控,毀天滅地之氣,摧毀這方天地……

日頭落下,天地昏昏。

月奴站在昏昏天地間,看着無支穢的穢息包裹住缇嬰,看到缇嬰胸口大片鮮血溢出,落在穢息中……

“轟——”

記憶如山洪奔瀉。

忘掉的過去在鬼姑死亡的那一刻,在看到缇嬰受傷的那一刻,解開禁制,浮光掠影在她腦海中飄蕩,全部撲向她,淹沒她……

無支穢無所不在的穢息抱着一個受傷的少女。

月奴卻仿佛看到似曾相識的另一幕——

無支穢的灰黑之氣,順着少女失血的心口,一點點滲入,在幽夜中,裹住少女。

眼前這一幕屬于缇嬰和江雪禾;

記憶中那一幕,屬于沈行川與沈玉舒。

沈行川擡起臉,隔着幽晦時光歲月,冷淡地朝月奴看了過來。

……沈行川不是人。

月奴被供奉于沈家宗祠十年。

月奴游離于沈家宗祠,救了五歲的幼童,自此帶幼童踏入修仙之門,讓沈行川有了進入玉京門的可能。

沈行川少年時進入穢鬼林獵殺穢鬼,受了重傷,被送回沈家休養。

沈行川體內有惡魔之力在蟄伏。

月奴作為他的佩劍,眼看着他生息一點點殆盡,她并沒有辦法。她那時只覺得可惜,覺得修行路果然艱難,這樣的天才,也要隕滅于此。

月奴想,等沈行川徹底死了,她大約就要重回玉京門,不知又要被供奉到哪家去了。

月奴偶爾多想一點的是,穢鬼林對于這樣的少年來說,還是過于勉強了。可是,沈行川怎麽會在她眼皮下,受到穢鬼重傷,她竟沒發覺呢?

一切變故,在一個無月之夜。

沈行川的三妹,沈玉舒,跪在沈行川榻前落淚,求沈行川醒來,不要讓她嫁人。

沈玉舒沒有踏入過修行之門,也不知道如何讓沈行川清醒。萬般無奈之下,她不知道從哪裏學來的詭異手段,用自己的血,和沈行川結契,喚醒沈行川。

生死同命,骨血相融。

月奴阻攔而不及。

那一夜。

無形無狀的無支穢從沈行川體內漂浮而起,在一滴滴鮮血下,俯眼冷望沈玉舒。

“活”過來的沈行川,握住了沈玉舒的手。

一廳靜黑中,少女跪地,虔誠地仰望着兄長,目生璨光。

月奴知道醒來的不是沈行川。

月奴絕不允許無支穢作惡,要除掉這無支穢。

這無支穢卻比她想得厲害。

她一時鬥不過這無支穢,這無支穢竟然漫不經心告訴她一個道理:“穢鬼林有巫神宮的封印,尋常穢鬼離不了那裏。你以為我憑什麽能離開?”

他淡然看着月奴,幽笑:“因為,有另一個更恐怖的東西,誕生了。它還沒有誕生神智,但已經學會了世間諸惡……你一生斬殺穢鬼,難道不想消滅那個更恐怖的東西?”

月奴道:“我不相信穢鬼的話。”

無支穢淡漠:“你随我一同再進入穢鬼林一次,我讓你親眼看看。”

沈家三小姐的婚宴被無支穢攪局。

沈行川帶着沈玉舒、月奴,踏入了穢鬼林。

沈行川帶着她們找到穢鬼林深處的枯井,當那一瞬間,沈行川體內迸發出可怖之力,猙獰的氣息從中湧出,吞噬向在場所有人……

那場戰争十分艱難。

月奴這才相信沈行川的話。

她問沈行川這是什麽,世間為何會誕生比無支穢還可怖的存在,這種生靈要做些什麽……

沈行川幽笑:“我想,千年前,它應該被喚作——魔。”

世間生魔。

持月劍斬殺穢息,亦與魔生死不論,誓要除魔。

穢鬼林的那場戰鬥天搖地動。

出了穢鬼林後,月奴因鎮壓魔氣,失去所有力量,成為一介癡傻幼劍,什麽也不記得。

沈玉舒和沈行川結契,要沈行川發誓,絕不讓魔氣離開穢鬼林。

沈行川淡淡看他這具身體的妹妹一眼,看眼那懸于腰間的靈劍一眼。

沈行川冷淡:“好啊。”

他坐于高位。

他修仙習道。

他改頭換面。

世間有人用無支穢來飼養魔,可無支穢憑什麽要聽令他人算計。萬般生靈皆為求生為仙,誰又不會算呢?

百年時光彈指間,他算計一切,睥睨一切,漠視一切,他變成高高在上的玉京門掌教——

現實中,光風霁月、清冷高潔的沈行川沈掌教坐在法陣中,推演一切,籌謀一切,與背後的陰謀詭計為敵。

靈氣圍繞着他。

劍光為他護陣。

沈行川在清光中掀起眼皮,淡道:“召諸位弟子聽令,做好迎戰準備。”

獵魔試為今數月而無消息,他已然明白出事了。

他想到從自己體內逃出的那神魂,想到那神魂也許認識他。

沈行川漫然自語:“老友……到今日,你總該露出真面目了吧?”

如此沈掌教!

誰能想到他曾誕生于穢鬼林。

誰知道世間最肮髒可怖的怪物,當着世間最傲然冷肅的劍修,誰知道他以前曾是——

穢鬼林中唯一的穢鬼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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