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38 章 往事回響8

第138章 往事回響8

小小一段路, 雨亂人心,缇嬰走得實在不愉快。

“賣傘啦,賣傘啦!”

幼童稚嫩的喚聲在路前方, 驚得缇嬰擡頭去看。

那路口商鋪外的青帳下, 有一虎頭虎腦的小孩子幫自家婆婆賣傘,吆喝得起勁。孩童身後, 就是缇嬰方才拿來當借口的城隍廟。

許多行人擠在城隍廟門邊上躲雨,小孩熱情的吆喝聲,就是對着他們。

而這小孩,就是方才嬉笑着踩水玩、從她與沈二身旁跑過去的小孩。

缇嬰多看了一眼。

那小孩觸及她目光,一陣擠眉弄眼, 活潑伶俐。

幼童的一張臉被他自己擠作了一團肉包,小眼睛又如綠豆般大, 實在稱不上一個好看的孩童。他這般賣力,放在平時, 缇嬰會忍不住被逗笑。

只是現在的缇嬰見到什麽都開心不起來。

她盯着那孩童, 從對方的滑稽鬼臉中,恍惚辨認出了一個舊日痕跡——

三冬!

是長雲觀的小師弟三冬。

那個總跟着葉穿林的小胖子三冬,整日小嘴叭叭叭, 滿腹牢騷。

此時這小孩這副搞怪模樣, 讓缇嬰想到了昔日葉穿林在菩提樹下裝死坑她的一幕……

缇嬰心中一動。

缇嬰忙不疊要朝小孩跑去,口中道:“二哥,你去買書吧, 我買把傘自己玩好了。”

她說完便要跑。

月奴緊緊跟着她。

沈二拽住妹妹的手,沒讓她跑掉。

她回頭。

撐着傘的沈二垂眼望她, 出乎她意料,他問了她一個問題:“可有買傘錢?”

缇嬰一怔。

作為一個庶出的被家中嫌棄的三小姐, 她身上分文沒有。她扭頭看月奴,月奴的錢袋子,比她還要清白。

沈二低着眼。

他從懷中取出一錦繡錢袋,鼓囊囊的,塞入缇嬰手中。

他溫和無比:“你拿去買糖吃吧。哥哥去買書,一會兒找你。”

他知道她不願與他在一起,并不強求。

少年修而涼的手指,在少女掌心輕輕搭一下,退開了。

于此同時,缇嬰腦海中浮起很多昔日片段——

“小嬰,這是師兄這個月的靈石,你拿去用吧。”

“小嬰,乾坤袋拿出來,我看看是否需要補給。”

“你慌什麽?但凡我在,會餓着你嗎?我的錢財,不就是你的嗎?”

記憶中溫柔又沙啞緩慢的聲調,隔着漫漫雨聲,與此時沈二的聲音重疊。

少女周身顫抖,血液一點點熱起,眼圈慢慢通紅。

缇嬰擡起臉。

缇嬰掀開眼睫。

她握着錢袋子的手指發抖,心髒狂跳,迷惘又不可置信地仰着頭看他。

心跳前所未有的強烈。

瘋狂的念頭在她心中紮根發芽。

難道、難道、難道……

沈二沖她笑一笑,撐傘轉身。

缇嬰追上一步,握住他的手,聲音顫抖:“你……”

沈二疑惑地回頭看她:“怎麽了,妹妹?”

缇嬰咬着腮幫,神志不清,幾乎要發狠發懵地問出來,不遠處小孩的吆喝聲變急變高:“賣傘了!賣傘了!”

缇嬰神智回歸。

她怔怔看着沈二。

她心漸漸重新落了回去。

不可能的。

怎麽可能呢……

她親眼看着他骨血消亡、化為荒蕪。她親眼看着二師兄将他送入穢鬼林,她明明知道這裏只是獵魔試的秘境……任何強大力量的誕生,都需要時間。此時距離他死亡,連半年時間都沒有,她在奢望什麽呢……

而他若是他,又豈會不認她。

缇嬰生出痛恨與暴戾。

少女黯下去的眼睛,像下着雨一樣,星子落落,寡然靜谧。

沈二心中倏地被什麽刺痛一樣,疼得他心髒縮一下。

她松開了他的手,別過臉轉身,将他的錢袋子丢給了他,一點也不肯要。

那宛如發脾氣的架勢,他竟覺得熟悉,閉眼躲過錢袋子的砸落。再次睜眼時,缇嬰已經與月奴站在攤販前,不回頭一眼了。

沈二握着傘的手微微用力,手背白得浮現青筋嶙峋。

沈二知道其中有異。

他冷靜而殘酷地将這些異樣壓下,轉身做自己的事。他好像天生就有一腔冷血冷骨,他好像天生習慣掌控習慣欺瞞。哪怕此時恨不得将她扯回來問清楚,他也硬生生憋回去。

沈二在心中說服自己:初做凡人,且莫失态。

莫露端倪,莫吓到沈三。

……他且要看看,沈三這麽迫不及待地與他分開,跑向城隍廟,到底是要做什麽。

缇嬰與月奴和那小孩寒暄。

缇嬰心不在焉,不怎麽吭氣。

全靠月奴磕磕絆絆、前言不搭後語地溝通。

幸好這小孩确實有異,尋了借口,就和兩個貌美少女離開,一同進入了城隍廟,帶着她們朝廟殿後的小院走去。

缇嬰:“三冬?”

幼童回頭。

幼童耷拉着眼皮,老氣橫秋地嘆口氣:“是我啊,小嬰姐姐。小嬰姐姐脾氣和以前差不多,我看到你沉着臉,哪怕臉不一樣,也覺得沈三小姐就是你。”

缇嬰卻沒笑。

一個愛玩愛嬌的小少女不笑,垮着臉看人,讓三冬有些不安。

三冬小聲:“……出了些事,你跟我來。”

三人已經到了後院。

廟中後院的零星偏房中,有一柴房中鑽出來一個蒼白瘦削的青年,向這邊甩着扇子招手,聲音虛弱:“這邊、這邊。”

三冬朝那青年邁步。

後面的缇嬰和月奴卻不走。

三冬愣一下,回頭,他仰頭看缇嬰,道:“是我師兄啊。小嬰姐姐,我師兄出了些意外,才變成這副模樣……”

什麽模樣呢?

缇嬰将不遠處那倚着木門的憔悴青年上下打量一番。

原是一個病秧子。

哼。

她先前看沈二骨清魂瘦,大袍窄腰,長得像病美人。沒想到葉穿林這個身體,比沈二那身體看着還差。雨水不小心濺到葉穿林身上,葉穿林都被激得咳嗽連連、面孔漲紅、分外無奈。

缇嬰不怕病秧子,這才邁步。

三冬卻攔住月奴:“有些事,我師兄不讓別人知道。”

缇嬰:“月奴,你和三冬在這裏玩泥巴吧,我和葉師兄說幾句話。”

月奴:“哦。”

三冬一愣,然後不悅叫嚷:“我才不玩泥巴!我不是小孩子了!”

這半年,發生了太多事了。

葉穿林扶牆入屋,身後跟着缇嬰。

關上門,他一步三喘,回頭看缇嬰,也生出些恍惚感。

沒想到重逢會是這副模樣。

“天涯再聞大夢起。”

當他站在長雲觀山巅,蔔問玉京門的誅仙事宜,當他看到遠方天邊亮起的幽光,看到那邊鬼魂的異動……

當他從他人口中得知缇嬰“起死回生”的本事,當他知道玉京門追殺缇嬰,他便知道,他的祖輩一直在等着的故人,終于歸來了。

葉穿林問:“我一直在找你,你可還好?”

缇嬰心煩意亂間,仍為他這話而怔一怔。

缇嬰:“你一直在找我?不是我一直在找你嗎?”

葉穿林蹙眉。

葉穿林道:“我曾去觀天山找你。”

缇嬰:“……我聽杭師兄說了。我們走岔了吧,我去的時候,你已經走了。”

葉穿林低下頭。

他半晌苦笑一聲。

昔日葉穿林沉穩淡然,但他此時用這副病歪歪的身體,笑起來便只如落花流水,零零落落,頗有幾分單薄羸弱:

“……我祖輩曾與魔女相交。世人以為他們是死敵,其實他們君子之交。千年前,魔女将一樣東西寄存在我祖輩這裏,他一直試圖歸還。後來發生了很多事,我只知道傳聞中,魔女被仙人困住,随仙人一同入滅,我祖輩修仙修不到盡頭,很快跟着隕落。

“那個功法一直供于長雲觀。魔女欠我祖輩一個比試諾言,我祖輩欠魔女一個功法諾言。

“那個修煉大夢術的人……就是你吧?”

雖是疑問,葉穿林卻已然肯定。

缇嬰低頭。

缇嬰:“有很多事,我不好告訴你……但我确實修煉大夢術。我功法有缺,我想拿回丢失的那部分。”

她仰頭問:“你會還我嗎?”

葉穿林咳嗽兩聲,沖她笑:“自然。我一直試圖還你……你被玉京門追緝,我想以你的性子,未必善罷甘休,說不定大鬧一場。獵魔試可能是你會出現的機會,我便帶師弟們來碰碰運氣……誰想到……”

誰想到,進入秘境,他身上遇到了很多問題,耽誤了很多時間。

缇嬰松口氣。

她眼眶不禁濕潤,鼻尖發酸。

世上的壞人那麽多,她看也看不清,殺也殺不光。可是世上還有葉師兄這樣的人,一直在找她,一直在等她。

缇嬰伸手:“那你還我。”

葉穿林咳嗽連連:“我現在還不了你……小嬰,你應該看得出我現在身體狀況吧?還功法需要開識海,有神識,我如今一個将死之人,怎麽還你?”

見缇嬰怔愣,他又安慰她:“不過你放心,我來此秘境已有一段時間,我已經想到了還你功法的法子。”

缇嬰:“什麽?”

葉穿林:“嫁給我。”

缇嬰聲音擡高:“什麽?!”

她聲音一高,葉穿林這副身體便承受不住,又狂咳起來,身體發抖,面容紅透。

他咳得快要将肺吐出。

缇嬰被吓到。

她忙去扶他,扶他靠牆站好。她胡亂幫他拍後背,幫他緩和,又壓低聲音,嬌嬌柔柔地重新問一遍:“什麽嘛?”

葉穿林哪怕身體虛弱,也被她可愛到,忍不住噗嗤笑出聲。

這一笑,又讓他病情加重。

兩人折騰好久,才讓葉穿林狀态穩下來。

葉穿林喘氣半晌,對自己的身體非常無奈,盡量心平氣和地與她解釋:“這段時間,我要想法子開識海,将那功法取出。我這副體質歸還功法需要時間,你嫁過來,幫我沖一下喜,壓一壓我身上的陰死之氣。午夜洞房,月華正盛,我的氣能達到最盛,正能支撐我将功法還你。”

他是正統道修,提起洞房花燭,一派清冷沉淡,不含絲毫旖旎。

他沒有旖旎,缇嬰自然也跟着放松很多,不那麽害怕緊張了。

缇嬰小聲說話:“……為什麽要這麽麻煩啊?”

她納悶:“我有修為啊。我随便找個時間,渡你幾口靈力,讓你撐住身體,把功法還我不就好了。”

葉穿林愣一愣。

葉穿林看她懵然眸子半晌,忽而恍然:“小嬰,你是不是不知道你這個身份,與我這個身份的關系?”

缇嬰眨眼。

葉穿林苦笑:“沈三小姐,你二哥在外面受了些傷,你家中要拿你招魂,将你嫁出去。正好我家裏覺得我命不久矣,也需要娶妻幫我沖喜。你我兩家一拍即合,雙方聯姻,名帖都換了。”

他揚一下下巴:“前幾日,我家中聽說你二哥病好了,擔心沈家放棄沖喜,過去詢問。聽說你二哥親自點了頭,說可以繼續。他是正道修士,他說的話,你家中奉為圭臬。這門婚事,本就板上釘釘,十分确定。”

缇嬰呆住。

一團火氣湧上臉頰。

她惱怒憤懑:“沈二!果然是他!”

葉穿林判斷她神色。

葉穿林又慢吞吞道:“而且,嫁給我,逃離苦海,在此秘境中,不失為一計。我想你對獵魔試的獲勝并不感興趣,正好,我也不感興趣。我在這裏,發現了一些異常,正在琢磨那異常緣故……你嫁到我家中,好好修煉。

“聽說你修成了元神,我正好指點你,幫你鞏固修行。你這些日子東奔西跑,恐怕修行丢下了很多,正好趁機彌補。

“更何況……你在沈家待了那麽久,應該大約看得出,你那二哥不同尋常,非是善類,不如躲遠些。”

缇嬰偏臉:“你怎麽知道我二哥不是善類?你已經見過他了?”

葉穿林苦笑連連。

葉穿林道:“小嬰,你可知,我本應是沈二。”

晴天霹靂,打得缇嬰措手不及,愣愣看他。

葉穿林手指自己,非常無奈:“進入此秘境,我本應進入的身體,就是沈二的。我正要在沈二的身體中蘇醒,卻感知到另一龐大陰鸷的力量蘇醒。

“我與那力量相博。當時剛入秘境,我修為不穩,失算了,被他占據沈二身體。我試圖反擊,那怪物卻兇悍可怕,頗有一種原始野性。我力量不穩,竟壓不住他。

“我與他在沈二體內幾番搏鬥,我終是輸給他了。你是否見到沈二身體虛弱?那并非完全因沈二受傷的緣故,有一部分原因,正是沈二的神魂中,好幾個力量在一同争奪。

“不光有我,有那怪物,還有原本的沈二,再有另一重讓我心悸畏懼的不知名力量……沈二體內實在太熱鬧了。我既怕神魂之鬥弄壞了這具身體,讓沈二瘋了,又擔心那不知名力量的暗中襲擊。最後,我只好将身體讓與怪物。

“現在的沈二,恐怕就是那壓制我、與我相鬥的怪物。”

他話中信息巨大,缇嬰聽得愣神,愕然呆滞。

葉穿林又喘氣又咳嗽,斷斷續續将話說完:“但我必然要在秘境中出現。我若不出現,我長雲觀的弟子們怎麽辦?誰又知道巫神宮在這裏沒有留下什麽陷阱呢?

“我原本的身體被強奪,我只好尋找新的合适身體。這秘境是忘生鏡模拟出來的,與忘生鏡的力量對抗,我頗是花費了很多時間……于是我最後能進入的身體,便是此時這副病秧子了。

“唯一幸事是,這身體與你有姻緣,你嫁來便是。”

缇嬰贊嘆又敬佩,結巴:“葉師兄,你、你好厲害……”

在沈二體內的戰鬥必然不輕松,葉穿林要全身而退,全身而退後還要再打破忘生鏡的限制,靠他自己的力量重新物色一具身體……這幾乎是與巫神宮至寶博弈打架,葉穿林居然打贏了。

……雖然,代價是,他如今體弱無比,一步三喘。

葉穿林擺手。

他不以為然。

他只提醒缇嬰:“所以,你要小心那個沈二。他很有可能是無支穢,你留在沈家,與他周旋,實在危險,趁早出嫁……”

缇嬰:“我、我……”

她說不出所以然,深覺得葉穿林說得對,但是想起沈二,她心中又生起一團燥意,讓她無法立即答應葉穿林。

二人正這樣商量,外面傳來嘈雜腳步聲。

月奴聲音很高:“三小姐累了,在歇一歇腳……”

另一溫潤少年聲清幽:“知道。你嚷什麽?”

後面那聲音慢條斯理:“雨停了,我來接妹妹回家。你這般百般阻攔,莫非三小姐在此與誰幽會?”

那是沈二的聲音。

缇嬰與葉穿林一對眼,看到葉師兄蒼白慘然的模樣,她心裏頓時一凜。

不能讓沈二看到葉穿林!

沈二必然能認出葉穿林是與他搶奪身體的人,葉師兄現在體弱,可打不過沈二。

缇嬰沖葉穿林“噓”一聲,葉穿林了然點頭。

倉促之下,缇嬰将一張符塞到葉穿林手中,方便柔弱的葉師兄有事聯絡她。

缇嬰扭身開門,硬頭皮迎上難題。

院中雨停,沈二玩笑:“莫非三小姐在此與誰幽會?”

月奴傻眼。

這把劍實在反應遲鈍,月奴一僵,沈二眼中笑就淡了下去。

他意識到他恐怕猜對了。

沈二不再多言,繞過月奴。

他放開自己的氣息,感知他人痕跡。他輕松鎖定柴房,邁步前往。

月奴騰身去攔。

沈二大袖甩開,頭也不回,月奴撞上後方濕水牆面。撲通巨響聲中,三冬跑進來,連忙去攙扶。

缇嬰開門跑出來,撞上沈二。

她攔在門前,少有地對他使出好臉色,對他仰臉露笑靥,甜甜喚他:“二哥,你怎麽來啦?”

沈二目光落在她淨白小臉上。

他沒看到什麽多餘痕跡,但他已經聽到了陌生男子微弱的呼吸聲。

他沖她笑一下。

笑得缇嬰眼皮直跳。

沈二張口便來:“你頭上的發帶怎麽少了一根?”

缇嬰愣愣,張手摸自己毛茸茸頭顱。

後面的月奴沖她擠眼睛,示意她發髻梳得好好的,發帶一根不少。

缇嬰恍神,她二哥個子高腿又長,說話間便已邁過她,要推開她身後那扇門。

他口上慢悠悠:“必是丢在柴房中了吧。”

他手搭在門上。

缇嬰一聲大叫:“二哥!”

她少女脆聲,聲調一高揚,便有幾分尖銳,刺得月奴與門後的葉穿林皆是耳朵嗡鳴,沈二卻只是睫毛跳了一跳,仍面不改色,推門要進。

缇嬰撲過去。

她個子嬌小,直接從他臂彎間鑽過,鑽入他胸懷前,搶到了木門前。

她的刁蠻任性,讓沈二頓了一下,步子被她逼退一步。

缇嬰靠在木門上,抱住他手臂,仰臉急聲:“我沒有丢東西,我好好的呢。二哥,我累了餓了渴了困了,我們趕緊回家吧。”

沈二:“分明丢了一根。”

二人皆是胡說八道,但各自面不改色。

缇嬰見他油鹽不進,木門被他推出“吱呀”聲,她心中着急,直接不掩飾實力,一道法訣掐出,打向他面門。

他躲得輕松。

缇嬰再纏鬥而上。

方寸距離,寸土不讓。他不與她打,避讓得繁瑣;缇嬰使出胡攪蠻纏功夫,非要逼得他出手,讓他一步都走不開。

這樣近的距離,少女氣息柔甜。

沈二想到她便是這樣與他人私會,面色更沉。

他道:“別鬧。”

他扣住少女手臂。

他幽黑的眼睛,仍盯着木門。

此人心志之狠之堅,實在讓缇嬰焦急。

缇嬰嚷道:“我沒有鬧,是你打妹妹,雨花濺濕我裙子了!你太壞了!”

她鬧騰間,他随意在她額心一點,她便感覺到自己力量被封了一息。缇嬰震驚,見他垂目瞥她,眼中流光,微有嘲弄睥睨色。

他輕松地甩開了她,門被推開了一角。

缇嬰知道葉穿林就在門後。

缇嬰重新撲上去,跳起來抱住沈二腰身,仰頭使蠻力與他纏鬥。

距離實在太近了。

被封了法力一息後的打鬥實在太兒戲了。

缇嬰一通亂來,沈二被逼退兩步,他似也生了怒。

缇嬰抱着他手臂,跳在他懷裏,腿纏住他腰身,姿勢十分不雅地糾纏。後面月奴見情形不對,沖上來要幫忙,沈二一道法術揮出,扭頭擊退月奴。

沈二回頭教訓他這不聽話的妹妹。

她正仰臉要繼續作弄他。

他低臉。

些許誤會偏差于此發生。

少女柔軟濕潤的唇,在低頭的少年喉結上,輕輕地啄了一下。

沈二定住。

缇嬰額發淩亂,唇紅齒白,發帶落在他臂彎。她清澈的眸子,清晰地看到二哥滾動的喉結上,落了一個小小的緋豔唇印。

四目相對,空氣靜下,驟然凝滞。

牆根下一叢紫藤蘿吧嗒摔地,濺在水窪間。

清亮水窪,映着後方月奴和三冬雙雙呆滞的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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