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18 章 番外二

第118章 番外二

◎收徒記(下)◎

第18章

慕寒淵說話時毫無遮蔽,清冷磁質的聲線清晰入耳,叫洞府內跪着的那些還沒回過神的弟子們又是悚然一驚。幾個還低身奉茶行禮的,都慌亂地擡起頭,望向了那張黃梨木椅前。

如今幹門乃至整個乾元界內人盡知曉,雲搖與慕寒淵是仙域公認的神仙眷侶。

但,“師尊”又是怎麽回事?

“你……你別胡亂稱呼啊。”雲搖聲音輕得發飄,顯然她也未曾想到慕寒淵會突然當衆這樣稱呼,下意識就想否認。

然而本來是很硬氣的話,到了話尾又不自覺軟了下來,多了點哄的意思。

可惜有人不接這套。

只見慕寒淵聞言後默然了片刻,再起聲時,連眉眼似乎都郁郁消沉了幾分:“師尊莫非是喜新厭舊,如今一心想遴選新的徒弟入府,便不想要我了?”

雲搖:“……”

“?”

和這番自棄的語氣截然不同。

那人輕扣住她手腕的指腹微微刮蹭過她腕心,還得寸進尺,順着她薄衫袖內如蛇攀纏而上。

雲搖驚惱擡眸,卻正對上跪抵在椅前的慕寒淵懶怠撩起的漆目——

這點不容外人窺探的狎近,恰被他修長脊背攔在了兩人間翳影交織的暧昧區域。

後面跪着的弟子們再過好奇,也不能得見半分。

雲搖提着的心一松,跟着假作正色,擡手接過了慕寒淵奉上的茶,順勢躲過了他的“襲擾”:“門中弟子們還在,你不要胡亂玩笑,再吓着他們。”

将茶盞擱在一旁,她起身繞過了慕寒淵,在後面不知所措的弟子們面前站定:“別跪了,都起來吧。我不是能被跪到心軟收徒的脾氣。為期三月的教習授課,我既然答應了太上長老,自然會履諾,就從明日開始。但收徒之事……”

雲搖一頓,莫名地起了點壞心。

浮到嘴角的笑意被她自覺的第一刻就連忙壓了下去,雲搖假咳了聲,清嗓道:“三月之後,再議。”

“謝師叔祖……”

弟子們自然是驚喜異常,紛紛做禮告退。

而雲搖也察覺得分明,從她話聲落時,身後那人眼神的存在感就陡然強了幾分,近乎有些烈烈灼人似的。

雲搖憋着笑,壞心眼地目送一衆弟子離開了洞府。

直到洞府門合上。

她笑吟吟地扭過頭:“慕——?”

笑容頓住。

只見慕寒淵身影已經不在椅旁。

雲搖有些沒回過神,她茫然地轉過了臉,視線在向洞府內堂走去的背影上轉了兩圈:“你做什麽去?”

“後山的焱焱草長成了,今日煎作藥茶,留備你寒疾發作的時候飲用。”

“啊?”雲搖下意識地追了兩步,“你就不問我——”

那人身影驀地一停,回眸:“問什麽。”

洞府內翳影将他側顏掩在昏昧裏,雲搖對慕寒淵眼神情緒都辨不分明。

只是從聲線來聽,似乎,沒什麽反應?

……轉性了?

可是若轉性了,為何方才還那樣,出格?

雲搖思索着,收回踏出的一步,無辜笑着:“沒事,你忙,去忙。”

“好。”

雲搖說完之後,慕寒淵竟真便再無旁話,轉身,背影徑直消失在了她的視線裏。

不放心的雲搖還等了一會兒,才放出神識探向後山。

與她料想的不同,慕寒淵并未藏在哪兒堵她,而是當真就在天懸峰後山的靈草圃裏,正在植取他之前專為她寒疾種下的焱焱草。

情緒似乎也平靜得很,半點沒有計較她方才所提收徒之事的意思。

“難道是,生氣氣大了?”

雲搖有點心虛,跟着略作思索,又理不直氣也壯地一挺胸脯,給自己壯膽:“我是師父,他是徒弟,我收徒又不需要他同意……何況,我只是說再議,免得他們賴在這裏不走了,又沒有真的要收。”

這般自我安撫了一番後,雲搖勉強将這件事擱到了一旁。

之後幾個時辰,兩人相處如常,除了雲搖多觀察了慕寒淵一些,未曾發現什麽端倪後,她也放心下來。

只當慕寒淵心性不比昔日,對這件事并無真正計較了。

——

直到入夜,雲搖才知曉自己錯得有多天真離譜。

為了給雲搖療愈寒疾,慕寒淵已翻遍了乾元界的天材地寶,又在後山專修了一座全部都由火屬靈石鋪砌的暖池溫泉,每隔十日便為雲搖在溫泉中驅除一次寒氣。

此次仙門大比一來一回,時程正由他掌控在十日之內。

而又恰巧趕上了焱焱草長成,今夜的驅寒本該比往常都迅疾。

雲搖就是這樣想着,便在暖融融的靈力灌入與溫泉環繞下,不知何時睡了過去。

等醒來時,眼前水汽迷蒙,夜色中萦繞着淡淡的藥草清香,燭火不知何時已熄。

“慕寒淵?”

雲搖下意識地輕喚了聲,剛要從她方才趴過的火屬圓石上起身,就忽覺身後水波被推蕩開。

有人從後輕扣住她前腰,将她抵在了圓石上,覆身下來。

一個濕漉而微灼的吻,撥開了雲搖肩上本就松散,又被水色浸得半透的薄衫。

溫柔未能續延,那人落吻的力道漸漸大了。終于在某一刻,像月下的兇獸露出戾氣逼人的獠齒。

“唔。疼。”

睡意未退的雲搖吃疼地蹙眉,回身想推他,故作兇腔的聲音被溫泉泡軟了,更像她從未有過的撒嬌:“你別咬啊。”

雲搖在困意裏反應遲鈍,只唯一的感覺是,扣住她前腰的慕寒淵的手,驀地收緊了。

她幾乎被從那塊溫度讓她舍不得離開的圓石前被他拎起來,緊緊向後,貼覆在那人腰腹間。

然後被什麽灼人的溫度一下子激靈得清醒。

雲搖本能向前躲了下,睡意褪了大半:“你你……你不會要在這裏吧?”

“有何不可麽,”慕寒淵低聲覆在她耳旁,語氣溫柔又缱绻,“師尊不喜歡?”

“我,不對,是你,”雲搖卡了半天才晃回神,于夜色中尋慕寒淵的眉眼,“——你确定要在這裏?”

盡管已經融合了惡相的全部記憶,但歸來之後的慕寒淵,多數時候仍然同往常的言行習慣更接近。

而即便是這類事上,他也少有過分逾禮之舉。

比如,絕不會在這樣空曠近乎一覽無餘的山野間做什麽不合時宜的私密事。

“我沒關系,師尊喜歡便好。”慕寒淵低聲如蠱。

雲搖拽着自己搖搖欲墜的理智,在他細碎的吻裏分神辯解:“你不要污蔑,我何時說過我喜歡這裏了?”

“嗯……難道是我記錯了麽。”

慕寒淵忽停下來,水聲滴答地落在焰色的石上,而他于她耳畔輕笑,語意莫名有些危險,“前世時候,師尊不是就在這後山那處泉中,強行将我——”

雲搖轉身擡手立刻就給他捂住了。

等到濺起的水花消停,雲搖紅透了臉頰仰頭,正對上手指上方慕寒淵熠熠含笑的漆眸,才知道自己又落進了這人圈套中。

她羞惱得輕咬牙:“不許再提了。那時是走火入魔。”

“走火入魔後,理智不存,依本能行事,”慕寒淵笑着拉下她的手腕,“不正說明是師尊喜歡這裏嗎?”

“我沒有,你——”

那片雪色長發載着清冷月華,在雲搖面前覆下,他吻盡了她的話聲。

這一吻和從前都不同,更失控,更瘋,更極盡索取的本能。

月色與夜色交織,又被水紋打作散碎溺人的光。那些光點将雲搖的意識覆籠,他的眉目五官俱在她眼前模糊,分不清是歡’愉還是痛意占據高地的時刻,雲搖幾乎也難以辨認,眼前之人究竟是善相還是惡相更多。

月華在起了霧氣的夜中翻湧。

風将整座天懸峰的林葉鼓動,垂在溫泉旁的青石上,柳條被湧動的水波一次次推向最高處,像是要與那九天之上的月光相擁。

只是今夜的風格外可惡,肆意又洶湧,那柳枝每每被抛至浪潮的巅頂,差一線将即月華時,便又會被毫無征兆地松懈,像從天上一下抛進了不見月華的深淵裏。

氣惱的柳枝帶着被水紋蕩碎的嗚咽,将夜風絞緊。

而斑駁的林影投在忽然就從暴風驟雨中安靜下來的水面上,溫柔地覆沒了那一聲帶着啞笑的悶哼。

雲搖将指甲幾乎要扣進慕寒淵的肩頸,聽他笑便更赧然又羞憤,不撒口地咬着他肌線分明的肩,像是被欺負得厲害的林中小獸似的磨牙,又兇得嗚嚕。

“慕寒淵。”

随她咬着,慕寒淵也忍得有些艱澀,盡管如此,他還是慢條斯理,極盡溫柔地用手指理她從肩後垂瀉下來的綢緞似的青絲,看它們在水裏無比柔順地從他冷白指骨間穿過。

雲搖上不上下不下地快被氣死了:“你——”

“師尊,我忽然想起了一件極重要的事情。”

“有多重要,”雲搖恨不得咬死他,一邊勒着他後頸,一邊一個字一個字帶着小顫音往外擠,“非要在這時候講嗎?”

慕寒淵像未曾聽到:“今夜傍晚,我特意去過了奉天峰一趟。”

他像是無意識地微微伏身。

手中青絲驀地一抖,幾乎從他掌心跌落。

慕寒淵自然也受牽連,眉峰幾乎一瞬就擰起,握在她後腰的手指也陷入。

只是自虐似的,那力道又被他生生克制下去。

慕寒淵喉結微滾,笑聲更啞得快要沉墜進水裏:“師尊,哪裏不舒服嗎?”

“——?”

快把自己佝成一只煮得半熟的蝦的雲搖仰臉,拿水色濕漉的眼眸從沁紅的眼尾惡狠狠地睖他。

“快、說。”

慕寒淵深深望着她,他眼底像是有漆黑的霧,要将她身影缭繞,吞噬,撕碎,大概一丁點渣滓都不想留下。

但那黑霧将起時,卻又被他自己一點點收斂,壓下。

慕寒淵緩聲低覆在雲搖耳旁,慢條斯理地在她耳邊念出一個個陌生至極的名姓。

每念一個,他手裏的青絲便抖一下,且顫栗的幅度一次明顯過一次。

直到念完。

“這些便是奉天峰點選過來的,今日入府那些弟子。”

慕寒淵含笑覆到雲搖耳旁,大約是隐忍得太厲害,他冷玉似的眼尾都浸上血沁似的豔紅。

“今日入夜前,徒兒認真自省過了,一定是徒兒近日忙于宗門事務,疏忽了對師尊的侍奉,這才叫師尊起了另尋新歡的心思?”

笑意沉入眼底,晦作濃郁的化不開的墨色。

雲搖自辯:“我什麽時候另尋新——”

歡字被柳枝絞碎在了月華裏。

最後一次傾身。

兩人之間月色殆盡,再無間隙。

而慕寒淵早有料及,覆下一吻,吞掉了雲搖那句難以的哭音:

“師尊想好了嗎?”

“要選哪一個給我作師弟,跟我一同侍奉你?”

【作者有話說】

雲搖:[自作孽不可活.jp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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