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17 章 番外二
第117章 番外二
◎收徒記(上)◎
第17章
山中無時日。
轉眼,慕寒淵歸宗已滿三年。
這三年間,他修養生息後,重返仙途自然如水到渠成。且別人靈力至多是窄溪入澗,他的則如江海成瀑,修為與日俱增,不見任何瓶頸。
天懸峰內,雲搖與慕寒淵知道這一切的原因,然而在峰外,從幹門到整個仙域,都一次次被這位一夜之間就從衆多仙門天才中脫穎而出的幹門天驕給震懾得不輕。
畢竟人們理解範疇之內的,是天才;而範疇之外的,就更近乎怪物了。
不過幹門內心生忌憚的不多,如此一來,入門不到三年,慕寒淵就已經重歸了昔日位置,如今已被公認為幹門弟子中的第一人。
“……師叔你是沒看見仙門大比那個場面,那個派頭,那就好比皓月之輝驟起于璀璨星海,各大宗門內那些自诩天才的天之驕子全都被壓得黯然失色!現在他們哪還有一個敢在慕師兄面前昂首挺胸的?”
天懸峰洞府內。
丁筱在此次仙門大比中最早一批回來的弟子內,第一時間就來給雲搖報信,此刻一邊說一邊搖頭晃腦,活像話裏說的“皓月之輝”就是她本人。
“你喊慕寒淵作師兄?”雲搖輕佻眉。
“是啊,”丁筱說得口幹舌燥,灌下口茶,“宗門內現在都這麽喊,這次慕師兄随随便便一式已經夠叫所有人心服口服了!師叔你沒去真是太可惜了!”
“你喊我什麽。”
“師叔啊。”
“我和慕寒淵什麽關系?”
“那當然是道——侶……?”
話一出口,丁筱自己都有點茫然:“對哦,慕師兄明明是師叔的道侶,我們怎麽會喊他師兄?”
雲搖問:“從你這兒開始的?”
“不是啊,忘了誰先提的,後來大家就都這樣喊了。”
丁筱放下茶杯,不解地敲了敲額頭。
“這樣說來,還有一點很奇怪,慕師兄看着就清冷出塵只能遠觀的模樣,還有師叔道侶的長輩身份,但門內的弟子們都本能地對他很親近,我和他一起時,也時常會突然湧上來種說不分明的熟悉感,就好像從前認識過這樣一個人,可是又怎麽都想不起來……”
雲搖聽得慨然,不由往頭頂的觀月井望了一眼。
天道可以抹去慕寒淵存在于世間的一切痕跡,卻抹不去人心中的痕跡。
那些人或許将他的名字與容貌都忘了,但他們心底有一個無名而深刻的影子,或許從未有一日真正從他們心中消失。
而今,他也終于不負所望地歸來了,填補進人們心底那個空洞的影子裏。
雲搖正想得很是感動,剛低回頭,冷不丁就撞見了丁筱不知何時湊上前來的大臉。
“……你突然笑這麽谄媚,又在盤算什麽鬼點子了?”雲搖嫌棄地往旁邊挪開了寸許距離。
丁筱故作羞澀:“師叔這樣說就太見外了嘛。就慕師兄帶隊去仙門大比走這一遭後,仙域如今都在傳聞,說天懸峰一脈多半是有什麽提升修為的秘法,所謂肥水不流外人田,師叔看我天資如何?是否準備傳授一二?”
“秘法?這等無稽之談你也信,”雲搖啼笑皆非,“就因為慕寒淵的修為提升快了些?”
“那豈止是快?三年前還是毫無靈力的一介凡人,三年後俨然登臨乾元強者之列,就算是比乾元大陸歷史上那些最有名的仙才們,慕師兄也當得上一日千裏啊!”
“哦。”
雲搖懶洋洋應了,有些無聊地擺弄棋盤上的棋子。
丁筱不死心地往前湊:“難道,真的全是慕師兄一人天資過盛的緣故?”
“也不盡然,”雲搖慢悠悠道,“你可以這樣理解,對你們呢,每一個境界都需要開拓、磨砺與積蓄,等到攢起幾年幾十年甚至幾百年的靈力修為,才能沖破那兩層境界之間的天塹之障,晉入下一個境界。”
丁筱眨了眨眼:“那慕師兄呢?”
“他麽?對他來說,無需開拓,也早已磨砺積蓄過太多,那些江河湖海已經在那兒了,他只需要循着存在過的那個軌跡,重新注入一絲活水,貫通始終就好。”
丁筱:“……那不還是天資嘛?”
雲搖擱下棋子,擡頭,無辜地眨了眨眼:“算是嗎?”
丁筱咬牙切齒:“是、啊。”
“好吧,那就是了。”雲搖起身,“總之,你出了天懸峰之後,就與門內長老弟子們說明白了——我這裏是沒有什麽提升秘法的,要是有,我當年幹嘛還要每天累得死狗一樣練劍挨打?”
“……”
雲搖說完,半晌不聞回應。
她有些莫名地回過頭,就看見一語不發的丁筱正抿着嘴,朝她擺出一副忸怩又羞澀的深情。
一點不好的預感浮上來。
雲搖輕眯起眼:“你不要跟我說,宗門內已經……”
“是太上長老的吩咐,與我無關啊師叔!”丁筱立刻将自己摘得幹幹淨淨,就差肅然起誓了。
“又是慕九天,他就看不得我天懸峰一日清淨,”雲搖磨牙,“他怎麽說的?”
“嗯……就是給您從宗門內各峰那兒點選了幾個天資聰穎的弟子,送到了天懸峰上,等着聆聽師叔教誨……”
丁筱一邊說話一邊小心觀察雲搖神色,眼見又風雨欲來之兆,她連忙使出慕九天給的絕招:“師祖說了!三個月便可!總要給宗門內眼巴巴的長老們一個過得去的交代!”
雲搖神色稍霁:“就這樣?”
“還有最後一件,”丁筱豎起一根手指,“師祖說,天懸峰一脈若是斷了傳承,他實在愧對師門。所以三個月後,還請師叔從這些弟子中選出兩個看得過去的,收入門下。”
“……”雲搖:“?”
–
仙門大比後,慕寒淵原本應當帶隊直接歸宗。
然而中途恰遇上一處村落遭了妖禍,他便讓丁筱帶一隊弟子提前回山,而他臨時帶着餘下弟子分作第二路,前往惡妖所在的荒山,既作門內弟子歷練,也為無辜受難的村落除害。
因此,比提前歸宗的丁筱晚了一步。
而接到丁筱的劍訊“告密”時,妖禍初解,慕寒淵正在荒山下,趁休整中,為弟子們複盤此戰得失。
“……第一隊通目陣選的時機極好,只是辨得妖獸弱點後,另外兩隊配合稍遲滞了些。”
慕寒淵手中柳枝一抵,在淩空成形的妖獸虛影中連點三處:“且修者攻伐,取勢不取近。若銘記此點,本不會出現戰中自亂陣腳之态……”
金光劍訊傳來。
慕寒淵一邊叫弟子們自作思量和讨論,一邊接了劍訊。
正是丁筱:“大事不好了師兄!師祖趁你不在家,啊呸,不在峰內,點選了一批弟子送到了天懸峰,要讓師叔在其中挑選徒弟、以後就留在天懸峰內呢!”
“……”
傳音所化的金光訊息在慕寒淵眼前化作金粉消散。
慕寒淵微微狹起長眸,抵在修長指骨間的柳枝上,錯覺似的慢慢覆上一層冷白霜色。
而就在此時,旁邊毫無察覺的兩名弟子拿着他們的商讨結果過來請教:“師兄,我知道了,是不是應當——”
“餘下部分,明日我去奉天峰上親講。”
慕寒淵回神,淡淡一笑,垂下袍袖,将柳枝收到了身後:“今日天色已晚,為免門內各峰長老們擔憂,便不在此地再做耽擱。秦骦恒,傳令弟子,列隊禦劍,即刻啓程。”
“是,師兄。”
等到慕寒淵背影向遠,做禮的弟子們紛紛起身。
“慕師兄也太溫柔了。”
“是啊,我就說,慕師兄絕對是天底下脾性第一好的人,明明有這麽絕頂厲害的天賦,竟然還這般平易近人。”
“好羨慕小師叔祖啊,師兄平日裏肯定也是溫言悅色,一點脾氣都沒有。”
“對——咦,這是什麽?”
一個弟子踩過方才慕寒淵站着的位置,聽得鞋底咔嚓幾聲,不由得低頭望去。
其餘弟子也圍圈湊上來。
“好像是……碎掉的冰碴子?”
“怎麽可能?今年這盛暑都快要鬧旱災了,附近更是熱得滴雨不下,哪來的冰啊?”
“而且這東西也不化——啊!”
伴随着一聲痛呼,伸手去撿的弟子慌忙催運靈力,将指尖寒意逼出:“這這這什麽冰!也太涼了吧!”
站在弟子間,何鳳鳴瞥了眼地上那碎得已經完全看不出原形了的冰碴子間,藏着的那點柳色似的翠意,不由地望了眼不遠處慕寒淵的側影。
“……還真是‘溫柔’啊。”
“嗯?何師兄你說啥?”
“沒事,我說盡快趕路吧,”何鳳鳴轉身,召起飛劍,“不然,耽誤了慕師兄的事,小心也被凍成冰碴。”
“慕師兄那麽溫和純良,才不會呢。”
“……”
一炷香後。
被慕寒淵的靈力裹挾着,一路風馳電掣,飛得差點“暈劍”的弟子們一到了山門前,就紛紛面色青白地扶着樹幹嘔起來。
場面一時淩亂。
山門今日的值守弟子看得很是茫然,愣了幾息,四人才反應過來,連忙朝弟子們前方為首,神色溫潤平和的慕寒淵做禮:“恭賀慕師兄自仙門大比中得勝歸來,只是比原本傳訊的稍早,我等這便去通知宗門長老們。”
“不必,長老堂由我來說,先開啓山門吧。”
“是。”
其中兩名值守弟子開陣。
另外兩人中,有個實在沒忍住的,看了眼慕寒淵身後暈的,吐的,臉色慘白的,不由好奇問:“慕師兄,他們這是……?”
“放心,他們無礙。”
陣法已開,而慕寒淵走了這個等“開門”的過場,早已沒了最後一絲耐性。
他身影在最後一句話落時,已經消失在原地——
“只是帶他們提前感受了一番高境修者的禦劍速度。”
值守弟子:“……”
“?”
三息過後,天懸峰洞府前,一陣風起雲湧。
淩霜豔雪的白衣翩然垂落,慕寒淵安靜無聲地撩起漆眸,望着洞府內。
即便隔着層層禁制,他亦能聽到,洞府內此刻多出了幾道陌生的聲音。
……嘈雜得很。
慕寒淵眸色微沉,一步踏出——
洞府內。
雲搖頭疼地扶額靠在椅裏,對着面前跪了一地還全都手捧茶盞奉茶的弟子們擺手:“不是我不願收你們,只是天懸峰上清閑慣了,當真……”
“簌。”
如輕雪落入洞府內。
雲搖忽地心裏一抖,幾乎是一瞬就本能感應地擡眸,望向那跪了一地的弟子間。
果然,不知何時,洞府內多出了一道白衣。
似乎是行路匆忙,連那人一貫修整端方的蓮冠長發都有幾分淩亂,穿過弟子身影,白衣落拓而來。
直到近前,慕寒淵随手取了靠前弟子手中奉過額頭的一盞茶——
在衆弟子們茫然又愕然的眼神下,那人帶着一身行路風塵,停在紅衣女子的椅旁,折膝伏身。
雪發長垂,蓮花冠上玉色清冷,瑩瑩熠熠。
“師尊。”
慕寒淵再自然不過地給雲搖奉茶,擡眼。
他修長指骨搭上她的手,若有似無地勾滑過她腕下,眸底漆晦,卻含笑輕問:
“你想收哪一個作徒弟?”
【作者有話說】
慕寒淵:聽說師尊要給我收個師弟,雖然隔着萬裏迢迢山重水複,但我還是只用了一炷香就帶弟子們趕回來了,師尊感動嗎?
被帶弟子們:感、感動死了,嘔——
雲搖:[不敢動不敢動.jp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