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14 章 番外一

第114章 番外一

◎他故意的。◎

早在慕寒淵被雲搖接回天懸峰內,二人又閉門不出,還引得天象異态頻出的時候,宗門內就傳開了一個流言——

說是小師叔祖這次出山歸來,從山門外帶回來了只狐貍精,就藏在洞府內。

給她迷得七葷八素,整日沉迷美色,連洞府門都不出。

謠言後來算是在褚天辰的助力下,不攻自破。

但也後患無窮。

——自打那日慕寒淵在天懸峰的洞府外露了面開始,雲搖這座天懸峰內,每日借著「灑掃”之類宗門事務由頭過來的幹門弟子就烏泱泱地多了起來。

顯然,那天跟在褚天辰身後,得窺“狐貍精”真容的弟子們不是什麽擅長保密的主兒。

第二日宗門內就已鬧得沸沸揚揚,還将天懸峰上的這位“客人”傳得天上有地下無,勾起了幹門內無數弟子們的好奇心,都想來天懸峰上一睹傳說中的天人姿容。

長老們尚且要臉,不好意思直接來叨擾。

小弟子們卻顧不得那麽多。

于是,又是嶄新的一日,天懸峰洞府內,由于前一夜虛耗過度而正在榻上貪睡的雲搖,一大清早就被峰內那些被動湧入五感六識之中的聒噪動靜吵醒了。

“……我要去找褚天辰決一死戰。”

屢次入睡無果。

雲搖面無表情地下榻,拎起外衫披上的動作都充滿了殺氣騰騰的煞意。

身後榻上。

慕寒淵莞爾起身,将她攔腰托回了懷中:“不許生氣,動怒最傷身。”他擡手輕點開她緊蹙的眉心,又含笑低下頭來,親了親她唇。

雪色長發從他額旁瀉下,落進她松垮的衣領裏,撓得雲搖頸邊也癢癢的。

“……”

方才還擠滿了胸腔間的怒意,就在這個輕而細碎的琢吻下,像是水面上的泡泡一樣,砰,無聲地碎開了。只餘下叫她滿心酸軟又像是落了雨一樣濕潮泥濘的飄然感。

雲搖從來沒覺着自己這麽好哄過。

也可能是以前未有人敢哄她。

只可惜未能再進一步,洞府外,就有叩門聲起。

來人是刻意叩響,傳音叫洞府內之人知道的,連隔音罩都未能擋下。

這回即便是慕寒淵也微微挑眉,指腹有些流連地蹭過懷中人的頸後細肉,他喉結沉滾了下,抑下一聲無奈低嘆:“……我去吧。”

“嗯?”親得有些七葷八素的雲搖回過神,連忙擡手,攥住了慕寒淵的裘帶,“別。你再露一次面叫他們瞧見,我看全山門的弟子都要來我天懸峰安營紮寨了。”

盡管是誇張玩笑,但雲搖确實沒有叫慕寒淵貿然露面的意思。

她自己理過衣裙,走向洞府外。

洞府門在面前甫一打開,雲搖就望見了峰內雲集的不少雜務弟子們。

……好。

今日比昨日又多了三成。

雲搖假作沒看到那些紛至沓來的熱切目光,以及在看清她之後的失望。

在一片“小師叔祖”的問安聲中,雲搖的視線對上了洞府外,站在一衆弟子間的一道青衣身影。

她記得,這是慕九天回宗以後新收的徒弟。

專程遣他過來……

定沒好事。

雲搖想着,當機立斷擡手扶額,轉身就往回走:“這幾日我有些頭暈,你們人多吵鬧,實在是擾我清修,出來就是與你們說一聲,全都回去吧,一個月內,不許弟子再踏足我天懸峰了。”

“師叔!”

可惜巫霄,也就是慕九天的那個新徒弟,比她還當機立斷——

一聲清喝後,他長揖伏身:“三日後便是幹門年典,師父有言,師叔闊別山門已久,新入門的長老弟子們許多還未聆教誨,這次請師叔務必撥冗出席。”

“……”

雲搖聽得有些懷疑地轉回身:“就這麽簡單?”

這件事慕九天明明早便傳劍訊跟她說過了,做什麽要讓巫霄再跑一趟。

卻見雲搖回身過後,還保持著作揖姿勢的巫霄歪頭,正經臉色抹掉了,他呲牙:“師父還說了,請師叔帶上您洞府內的那位一同參加。”

“為何?他又不是幹門的人。”雲搖絕不承認自己說這句話時候心虛了下。

但巫霄比她坦然得多,昂首挺胸回來:“師父說了,長老們都想見見,您老就滿足他們一下。萬一他們因好奇而思慮過甚,修煉時行岔了氣再走火入魔了,那您的罪過不就大了?”

雲搖:“……”

她就知道。

幹門的年典早有舊俗,只是那些年幹門七傑乃至那一整代幹門弟子盡數凋零,這個從雲搖的師父太一真人那兒傳下來的宗門舊習,漸漸也無人提起了。

直到慕九天三年前歸宗,代太上長老之職,這才重新循起舊例。

按俗禮,宗門內無論長老弟子,都要參與。

既是借慶典增進宗門內聯結之義,更為祭奠那些死在仙魔之戰或是浮玉宮破宗之日裏的同門們。

于情于理,雲搖都沒得拒絕。

至于慕寒淵。

回到洞府內之前,雲搖還在想,實在不行就托辭他身體不适不便露面——何況這确有其事,慕寒淵并未複原,也不是作僞之詞。

只是沒想到。

“……嗯??”

雲搖愕然回眸:“你當真要去?”

“嗯。你不想我去?”慕寒淵正從榻前走來。

方才雲搖從洞府內這一進一出,前後不過片刻工夫,他卻已是輕裘緩帶,端方清隽,連束發的白玉冠都一絲不茍地穿上了玉簪,又回到那個纖塵不染的谪仙人了。

只看此刻,是半點都想像不出昨夜的荒唐模樣……

“咳。”

雲搖及時叫停了自己不合時宜的翩然思緒:“我只是以為,你不喜歡這種場合。”

慕寒淵走來她身旁:“的确談不上喜歡。”

“那你還要去?”

“但習慣了。”

“嗯?”

雲搖不解回眸,卻見慕寒淵含笑從後抱住了她,又俯下身埋首到她頸旁,親密又暧昧地蹭她頸窩:“師尊閉關那些年,我作為幹門首徒,無論宗門內外,都須事事當先,作弟子間表率。”

“唔……聽着還挺辛苦?”

雲搖故意躲開他,笑着回首。

“除了見不到師尊,其餘事,再辛苦也可以忍受。”

雲搖輕眨了下眼睛,從慕寒淵懷裏轉回身面向他:“但是這一次不太相同,他們都是不記得你的,而且……宗門高層內,一定會有很多人對你十分好奇,說不定還會變着法兒地打探你的身份和來歷。”

慕寒淵故作沉思:“我的身份?”

“嗯。這個我覺得是最難解釋的。”雲搖眉心微蹙,“說你是我徒弟,顯然不合适了,可若是沒有幹門弟子的身份,我似乎又沒有理由将你一直留在天懸峰……”

雲搖話未說完,就聽身前那人低低地笑了聲:“我的身份還不簡單麽。”

“嗯?怎麽說?”雲搖茫然擡頭。

于是正對上那片燈火間翳影籠下,身前那人眼底笑意燦若星辰,又盛過燭火,一吻燙過她唇角。

餘聲碎在唇齒間。

“門內傳聞裏,我不一直是小師叔祖豢養在洞府內對你勾魂奪魄的狐貍精嗎?”

“……”

雲搖:“???”

三日後,幹門年典如約而至。

按雲搖許多年前的經驗,年典正式開席前,總是最無序最嘈雜的時候,她并不想在自己的席位上被堵個四面八方水洩不通,所以幹脆趕在開席前的一炷香,才同慕寒淵一起,出現在了襄辦年典的奉天峰祈華殿內。

來路上,她還在人影稀少的奉天峰主島外感慨自己的英明決策。

結果甫一踏入殿內,雲搖就後悔了。

随着一句“小師叔祖列席”的傳報聲起,整座祈華殿內,只用了一瞬,嘈雜熱鬧的聲響便像是被一只無形巨掌淩空壓下,頃刻寂然。

緊随其後,四面八方長老弟子們不約而同紛紛回頭——

說好聽了叫目光如炬。

不好聽就叫群狼環伺。

雲搖被盯得一僵,差點沒忍住拽上身旁的慕寒淵,直接扭頭逃離這個“狼窩虎穴”。

好在她指節剛拎住慕寒淵的袍袖,還未發力,便被那人修長如玉的指骨輕覆上去。

慕寒淵安撫地執起雲搖的手,藏在袍袖下,同時他一邊牽她入殿,一邊側眸莞爾:“再忍忍。你若不喜歡,我們待會早些離席。”

雲搖知慕寒淵那三百年裏養就了一副端方守序、最是和她極端相反的性子,也或許,這人是天生本性,根上就是如此。

她蹙了蹙眉,不安分地刮過他掌心:“最多在祭天之後再待一炷香,我們就回天懸峰。”

“好,聽你的。”

“……”

随二人一同入殿的,還有沿途兩側列席中,弟子們紛紛回神後,難以壓抑的愕然傳聲。

“原以為是師弟誇張,沒想到啊。”

“何謂天人姿容,今日我算是得見了。難怪小師叔祖這般萬花叢中過的,竟然也有耽于美色、整日不肯離開洞府一步的時候……”

“可惜了,竟只是個毫無靈力修為的凡人。”

“我怎麽聽說,那日褚長老一見他便動了收徒的心思呢?”

“哦?褚長老可不是盧長老那種最好為人師的,座下至今還未有一個親傳弟子,能叫他動了迫切之心,該是資質可怖吧?”

“說不定太上長老會親自收徒?”

随這番議論,不少弟子将視線轉向了祈華殿的最裏側。

除了掌門之位外,居于高處,尚且有兩方蓮臺。

其中一方空置,顯然是給雲搖留備的席位,而與她相對的另一方蓮臺上,如今幹門唯一一位太上長老慕九天,正微眯着眼睛,打量那從殿門方向走來的兩人。

他桌案旁,另有兩位陪着——

九思谷谷主,蕭九思。

東海鳳凰仙山新任族主,鳳清漣。

将三人連同桌案坐墊籠在其中的,隐約可見一道光罩,座外只能見三人觥籌交錯,偶爾啓唇卻無聲傳出,顯然那個罩子就是個隔音罩之類的東西。

隔音罩內。

鳳清漣一身七彩斑斓的羽衣下,修長指骨緩緩收緊,他盯着那殿內列席之間走來的人影,面無表情地将手中金盞捏成了一坨元寶。

“這麽一個只能吃軟飯的凡人小白臉,”鳳清漣磨牙,狠狠瞪向慕九天,“她是從哪個犄角旮旯裏撿回來的?”

慕九天揣着袍袖,正半倚半靠在落地的扶手榻上,聞言似笑非笑地斜回去一眼:“我今日也是第一次見。雲幺九對他寶貝得很,藏在洞府裏看都不讓看一眼。你問我,那我問誰?”

“……”

蕭九思正從那兩人相銜的袍袖下收回目光,緩緩合攏手中的折扇:“我也未曾見過這一號人物。”

慕九天轉回去,望着将近階下的兩人。

——雲搖從入殿內至此,全程目光幾乎都在與那人交流,不知說些什麽,時而蹙眉,時而勾笑,時而眼神熠熠。

就好像她眼裏再無旁人,包括他這個五師兄。

至于她身旁那個确實生得一副谪仙履凡模樣的,眉眼清峻,松形鶴骨,該是讓任何人第一眼看了都心生喜歡的。

但是……

慕九天慢慢坐正了身,輕眯起眼:“明明是第一次見,我看他,怎麽覺着那麽不順眼?”

鳳清漣冷笑着給自己灌涼茶:“你才覺着。”

蕭九思神色随和儒雅,唯獨袍袖前露出的手掌捏緊了合攏的扇骨:“好巧,我也是。”

三人對視,目光激烈地交流了一番。

而五息後,雲搖也已經同慕寒淵拾級而上,直到要轉入蓮臺了,往這邊一瞥的工夫,雲搖才驚訝發現了這三人身影。

“咦?你們怎麽都來了?”

“……”

在三人不同程度微妙或眯眼或惱火的眼神下,慕寒淵同雲搖一起回過身來。

不像雲搖那麽遲鈍,剛才踏入殿門不久,慕寒淵就已經在滿殿驚豔眼神下感受到最為淩冽不善的三人目光了。

只是沒提醒她。

嗯,他故意的。

“好啊,幹門小師叔祖如今有了美人為伴,連年典都不想參加了?”

三人中,最終還是鳳清漣最壓不住性子,冷笑起身。

他羽衣翻湧,随他起身而自然拔起的靈力餘波,向着四方潰散。

“…咳。”

慕寒淵忽面色蒼白地低咳了聲,退了半步。

“寒淵?”

雲搖面色驟變,她連忙扶住了微微伏身的慕寒淵,見他虛握着蒼白指骨,遮住了咳得血豔的薄唇,頓時火起。

胳膊一擡,雲搖将慕寒淵護在身後:“雜毛鳥!你好端端的又犯什麽毛病?他如今可是個凡人!”

“……”

頃刻便是對峙之勢。

而唯一一位被雲搖護在她側的白衣雪發的青年,緩垂下了手腕,站在她身後,他安然無聲,擡眸淡笑着望過三人。

【作者有話說】

接下來請欣賞,幹門年典,又名,慕寒淵茶藝大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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