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3 章 (2)

更新時間:2017-04-20 18:00:03 字數:2885

她仍怔怔地望着他,沒聽到他在跟她說話,直到他舉起手指在她眼前晃動。

“啊,對不起!你說什麽?”她急忙說。

“我是被人瞪着看過,不過還沒有人帶着憂傷的表情看過我。”憂傷?她這才發現眼角有些濕潤,忙不疊用手指抹去,“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我不知道你在道什麽歉,”他的語氣有些緊繃,“趕快過來趁熱吃才是真的。”

“嘎?你要我吃嗎?”

他把仍相當潔白的圍裙解開,剛才的忙碌根本沒有在他身上留下太多痕跡,“我就是要做給你吃,不然我做了幹嘛?”

他要她幫忙端菜,待坐定了,她才自問剛才究竟是在看什麽,為何直到現在才看清所有菜色。

三文魚派和雞丁沙拉她認得出;韓式鱿魚拌面讓她意外,因為重辣;最後一道她沒看過。

“這是什麽?”她指着一盤烤卷。

“面殼腸子,包了豬肉和蛋,是法國菜。”

她越看越覺得奇怪,擡頭看卓因潋,發現他正審視着她。

“看出來了嗎?”

“這些菜……都是可以自成一餐,吃了就飽的菜;而且都可以當成午餐、快餐型的拿來吃……更別說互不相配了。”

除非全國大賽故意要跌破衆人眼鏡,否則絕不可能出這種題目啊。現在的餐廳美食講究整餐來享用,菜如果沒有前後之分,也一定要整體搭配;但這些菜本身就含有太多澱粉質,根本無法和別的菜搭配。

加上這些是套餐或小吃店就可以吃到的,連面殼腸子看起來都有點像下酒菜,而且把各國口味這樣拼湊——

“沒錯。”卓因潋點頭,“吃吧,先吃再說。”

他好像就是要等她動筷,她只好拿起筷子,先從最清淡的雞丁沙拉吃起。

第一口下去覺得很可口,但是因為她預期會有某種大驚喜,所以感覺不免有落差。她不敢多說什麽,再試三文魚派。

這通常是早餐吃的,真的很香,酥皮加picotta起司,口感舒服極了。面殼腸子她沒試過,咬下去才知道是蒜腸,用烤的所以不油膩,卻用芥末汁沾着吃,很有新鮮感。

最後她攪拌了鱿魚面,這面看來就是手擀的,一定是他先擀好的。他放辣可不客氣,紅通通的面,鱿魚和面都噃勁十足,非常過瘾。

她擡頭,怕他要拷問,但他看她每道都嘗過了,沒說什麽,只拿起筷子,也開始吃了。

他的吃相跟他的廚藝很神似,都是有條有理又優雅萬分。這種氣質到底是天生的還是後天養成的?她吃飯時慢時快,沒個章法,全看心情,勉強可以上大餐廳,但西方的規矩她還是半生不熟。

一時間兩人都沒說話,原青看他好像不準備馬上考試,心情一放松,味覺也就敏銳多了。

她一口又一口,本來是用分析探索的角度來吃的,但怎麽吃也吃不出究竟他想表達的是什麽技巧,只覺得很順口而已;吃着吃着就發現好像越吃越好吃,如果不是不好意思吃掉超過一半的分量,她可能會侵占到他的那一半。

全部吃完了,她還意猶未盡地偷看盤中剩下的一些醬汁和酥皮渣。如果是在家裏,她早就拿起來舔了。

他也放下筷子向椅背後靠,“吃飽了嗎?”

她其實已經過飽了,只是嘴饞而已,“飽了飽了。”她趕緊說,怕自己看起來還沒吃飽的樣子。

“那好。”他站起來收拾,她趕緊幫忙。

她看到他有洗碗機,卻放着不用而動手洗。

“我來我來!你做飯,我當然要負責洗。”她說。

他看她一眼,“你在家做飯,是誰洗?”

她只能回答:“我洗。”

“那你今天就放假放到底吧。”

是他的廚房她當然不敢争,只好去抹桌子,回來時他已經洗完了。

“要喝茶嗎?”

“真的不用麻煩——”她怎麽好意思再讓他服務下去?

“不麻煩。”他已經走開了。

也許喝茶時間就是考試時間,她很緊張地回想,從他開火到吃完,自己到底學到了什麽?

他拿茶具回來了,看他泡茶她又看得出神,覺得整個畫面實在美極了;不是指他俊美的長相,而是他滑盅、品香的氣韻,一種好像真的很珍惜的感覺。

茶泡好了,他遞給她,她輕啜。

在那樣讓人心滿意足的一餐後,這茶一喝下去,簡直舒服得讓人想睡她一驚!她是在人家家裏,不能忘了這是特訓!

但他為什麽一迳地默默品茶,什麽都不說?

“學長,你……要問什麽,還是請你問吧。”她終于忍不住說了。

他瞅着她,“你覺得我應該問什麽?”

原來考的是這個嗎?“當然是問剛才看你示範的心得。”

“我并不是在示範。”

“不是示範?”她驚說極了,“那為什麽要做給我看?”

“我不是在做給你看,是在做給你吃。”

“那……為什麽不問我吃出什麽心得?”

“你吃出心得了嗎?”

完了,自己根本是找死。“我……沒有。”

他居然點頭,“好吃嗎?”

這三個字從大師口中說出,簡直讓人匪夷所思。那麽模糊籠統的雨個字,幾乎是不經心的那種形容詞,用在他的菜上好像很亵渎。但這是他自己問的,她總不能說不好吃吧。

“好吃。”

“那好。”他又點頭。

她完全迷糊了,“但……學長為什麽……”

“如果你覺得‘好吃’兩個字不夠,你可以說說是怎麽樣的好吃。”當然不夠了!她努力想表達自己的感覺。

“我覺得一吃就停不下來,明明不是什麽名貴的大菜,味道也不是很奇特或讓人驚奇的那種,但是我越吃就越想吃;吃到最後,忽然想到以後吃不到很可惜,所以我就越噃越慢……”

她邊回想邊說,沒太注意修辭,說完之後感覺臉有些熱,想着自己是不是說得太露骨了。

他笑了。她睜大眼,心裏一突,這才發現自己好像從沒看過他笑過——不會吧?他沒笑過?但又好像是真的,自己真沒看過。

他的微笑很淡,又是那麽突然、那麽罕見,她不禁看怔了。

“你覺得我為什麽會選那些菜來做?”

她努力回神,“是要給我看普通的菜也可以做得很好吃?”

“不是。那些是我平常回家又累又餓的時候,最常做的菜。”

“一次做這麽多道?”

“一次當然只做一道,累到都快昏倒了還做那麽多道幹嘛?”

原來竟是他愛吃的簡餐大彙合嗎?

當恨不得倒頭便睡,肚子卻餓得發疼時,他吃的就是這些嗎?

“那為什麽要做給我吃呢?”

他微笑仍在,又低頭啜了一口茶,“做菜是因為想做,你還沒弄懂嗎?”

她望着他。是因為想做嗎?

他是在說,他就是想做菜給她吃?

他擡眼,四目相接,她的心在怦怦跳,完全說不出話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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