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32 章 往事回響2

第132章 往事回響2

缇嬰睡得不是很好。

自從逃出玉京門, 這是她第一次有機會睡囫囵覺。可是睡夢中噩夢連連,心生惘然。

她夢中似乎行走于一片濃霧中。

不知要尋誰,不知目的地。只是麻木地朝前走, 只是再深濃霧也不能讓她放棄。

終于, 在大霧盡頭,她看到了一個背對着她的身影。

夢中混沌而迷濛, 她不知那是誰,只是看到時,心中生起激動欣喜,撥開濃霧,迫切向前。

她張口想要喊他。

可是她忘了他是誰。

她着急非常, 急得快要掉出眼淚。

那道身影才微微回頭看她。

面容清隽安秀,神色清泠離塵, 不染凡塵。

他回頭的一剎那,夢中少女宛如被激雷劈中, 大腦空白中, 想起了他是誰。

她朝前走。

她發不出聲音,可她固執地掀開荊棘,拔掉銳刺, 半瘸半拐, 眼睛直勾勾地不放過他。

他開了口:“回去吧。”

缇嬰:“不。”

她終于撲上去,朝他張開手臂。

大霧散去。

缇嬰激靈,從床上翻身而起, 臉色煞白,胸口起伏不定。

濕發沾着臉, 眼睛浸上睫毛上落下的汗滴。她喘氣連連,可是沒有人掀開床帏, 溫柔地問她一句,擁她一次。

她得學會自己照顧自己。

缇嬰靜靜坐了一會兒。

她緩緩地梳發洗漱,披衣下榻,奔向自己放在床畔的竹簍。

她小心地打開竹簍,看到捕捉的那團空魂還在,才輕輕吐口氣,放下了一些心。

是了,她是有機會複活師兄的。

師兄生前與她有精忠陣,他死後,魂魄只會跟着她。除非他施法解除,可他顯然沒有解除。

他跟着她,他還是她的。

雖然他失去肉身,她暫時也沒學會完整的大夢術無法複活他,可是她對未來抱有希望。

缇嬰趴在竹簍邊,小心地觀察這團空魂。

她小聲詢問:“你要吃什麽?”

空魂不回答。

缇嬰又想一想:“你會吃魂魄麽?我要捉別的鬼魂給你吃嗎?”

她此前沒有養過鬼怪,首次養鬼魂,自然什麽也不懂。

……不過世間修士那麽多,擁有奇奇怪怪本事的修士必然也有。她總能找到會養鬼的修士,好照本宣科,在複活師兄前,先養好師兄的魂魄。

缇嬰思考着現在應該做什麽。

二師兄顯然想帶她回千山,但是缇嬰繞了一圈路,實則是想去西州登長雲觀,詢問葉師兄是否知道關于大夢術的事,可否将功法歸還。

她先前太任性了。

竟因為一些事而對葉師兄有意見,葉師兄用傳音符找她她也不理,還兀自撕毀。

不過,二師兄應該可以聯絡到葉師兄。

缇嬰琢磨着這些,抱着竹簍坐在窗下,聽到了外面的淅瀝雨聲。

她些微煩悶,便背起竹簍,幹脆出門找白鹿野,讓白鹿野幫她聯絡葉穿林。

出門進院,缇嬰在廊下走時,漸漸聽到争執吵鬧聲。

她擡目瞥望,隔着竹林,看到觀天山的弟子在攔幾個直闖的玉京門弟子。玉京門弟子很張狂,質問“缇嬰在哪兒”“讓我們搜搜”,觀天山弟子自然不肯。

缇嬰想:我給觀天山添麻煩了。

這時,一只手忽從旁側伸出,将她拽了一把。

缇嬰如今反應有些遲鈍,又沒感覺到此間惡意。她任由自己被拽過去,被扯入了一間屋室中。

外面,玉京門弟子和觀天山弟子吵吵鬧鬧地往這邊過來,開始搜屋子。

缇嬰看拉自己的人。

是一個不認識的文士,身上有妖氣,大概是什麽妖。奇怪,觀天山還收妖怪當弟子?

這人自來熟,沖她擠出笑容,十分和顏悅色:“玉京門弟子跋扈,非要搜查找你。我們杭師兄不想和沈掌教交惡,就任由他們搜了。但是你放心,這處屋子是杭師兄平日喝茶修煉的地方,他們再猖狂,也不敢搜這間,羞辱我觀天山。”

缇嬰恍然。

她環視這間屋子。

果然有茶具,有茶盞,還有筆墨紙硯。靠裏的一張小榻上,扔了一漆色道袍,快掉到床板下。

缇嬰眸如點漆。

她隐隐覺得哪裏不對,但她反應不過來。

她低頭檢查自己的竹簍中空魂是否受驚,這熱心的自來熟妖怪還在喋喋不休:“我聽說你的遭遇了。我本來不喜歡江師兄的,他那個人藏得深,讓人看不透,怪不舒服的……不過人都死了,死者為大,我也不多說什麽了。

“你要朝前看,要度過這個難關啊!凡事沒什麽過不去的,我當初得知鬼将軍徹底沒了的時候,也痛不欲生,不還是熬過來了嘛。

“來跟着我,三二一,深呼吸……”

缇嬰突然擡眼看他。

小姑娘瘦了一圈,臉頰巴掌大,顏色又蒼然,襯得她一雙漂亮眼睛更加大了,大得有些滲人。

這雙滲人的眼睛就盯着妖怪,慢吞吞:“你是……柳葉城古戰場中的假将軍。你怎麽在這裏?”

假将軍:“……”

他鎮定:“……你才認出我來嗎?!咱倆說了半天話,你根本沒認出我是誰?小仙女恩人,你這也太、太……忘性大了吧。”

假将軍不死心:“你當初對我挺好的啊?你還去地牢救我的啊?道士們包圍的時候,你對我不離不棄的呀?”

缇嬰低頭。

她靜靜聽這妖怪絮叨很多。

缇嬰小聲:“那是我師兄,不是我。”

假将軍怔住。

缇嬰低着頭:“對你好的人是我師兄,不是我。我脾氣一直很壞的,我從不對誰很好。”

假将軍愣神。

漸漸地,他神色怔忡,欲言又止。他想到江雪禾,那個溫柔又冷漠的人,與嬌小傲慢的小美人修士,在他腦海中變得模糊。

他無措地看着缇嬰。

他不知道該說什麽。

缇嬰:“……謝謝你喜歡他。”

外面搜查的玉京門弟子被搪塞走了,缇嬰抱着竹簍出去。她走在雨簾外的長廊下,身側半壁斑駁,臺下青苔葳蕤。

少女就那麽一直走下去,拐個彎看不見了。

假将軍有些難過。

缇嬰與白鹿野告別杭古秋。

杭古秋知道他們想找葉穿林後,道聲可惜,說葉穿林在他們來之前剛剛拜訪過觀天山。若是他們早來一日,雙方也許就碰上了。

杭古秋慈祥:“不知你們找葉首席有什麽事嗎?”

缇嬰不說,白鹿野顧左右而言他。

畢方鳥百無聊賴,眼睛朝天。

觀天山弟子微怒——為他們對師兄的輕慢,不知感恩。

杭古秋卻好說話:“原來我不方便知道。那麽,祝你們此行,得償所願吧。”

白鹿野意外地看他一眼:……這位杭首席,真的如此和善,如南鳶昔日所說。

大約是他卑劣,難以理解,總以惡意揣摩他人吧。

二人一鳥離去,前往西州長雲觀。

缇嬰:“謝謝你,二師兄。”

白鹿野怔一怔:“謝我什麽?”

缇嬰:“你願意陪我到處亂跑,不試圖勸說我。我知道你必然想帶我直接回千山,但你始終沒有說。”

白鹿野怔怔看她。

他那個任性的、總沉着臉吼他的小師妹,竟有一日,如此乖順,向他道謝。

白鹿野側過臉。

她自然知事懂事,可她從來不說。一個人懂事總是要付出很多代價,這個代價未免沉重。

白鹿野低聲:“別向我道謝。

“……你這樣讓我很難過,覺得是我沒照顧好你。”

缇嬰困惑看他一眼。

他的表情不太好。

她半懂不懂,但既然他不開心,她便不說了。

畢方在旁更加不懂他們人類複雜感情。他聽得困頓,只心裏抱怨什麽時候能結束這些,返回妖界。

二人一鳥踏入了西州地段。

大約是杭古秋的作用,從北州開始,追殺缇嬰的玉京門弟子就少了很多,他們有了喘息餘地。自缇嬰道謝那日後,白鹿野便絞盡腦汁逗笑小師妹,找各種好玩的想哄她開心。

然而缇嬰始終郁郁。

她心思放在怎麽養那團他們都看不見的空魂上。

畢方私下與白鹿野說,你師妹是不是瘋了,那竹簍裏難道真有東西?

白鹿野狠狠白一眼這個大妖。

缇嬰身負大夢術,與鬼怪親昵,自然與他們不同。白鹿野知道缇嬰沒有瘋,但是他同樣知道,她這麽魔怔下去,不是辦法。

只好努力哄她開心。

……可她怎麽如此難哄呢?

這一夜,他們停歇在一小鎮上。

鎮上過節,夜燈流火,香燭長河,煙火淩空。小鎮的祈福帶有某種禱祝的性質,十分熱鬧。

白鹿野游說缇嬰去街上看煙火。

缇嬰:“不去,我想照顧師兄的魂魄。”

她剛剛捉了一個野魂,正嘗試着喂給竹簍裏的空魂吃。那空魂卻躲着,始終不出來,讓缇嬰分外憂愁。

缇嬰勸說:“師兄,你不要如此挑食啊。”

缇嬰愁苦:“你不需要進補的嗎?你若是一直不進補,魂魄會散了的呀。”

白鹿野在後聽得額角直抽。

他幹脆利索過去,将竹簍蓋上,背到缇嬰身上。他拽着她,滿口胡扯:“鬼魂見見人氣,說不定會好些。”

缇嬰半信半疑,但還是背着竹簍,被二師兄提了出去。

小鎮夜景确實很熱鬧。

夜間空氣很好,河上漂泊香燭念燈,街巷邊賣些小吃零嘴。

白鹿野努力照顧缇嬰。

漸漸的,缇嬰好像被此間氣氛感染,放松了許多。

她聽到“啪”的聲音,擡起臉,一大片煙火,正好綻放在她眼中。

缇嬰看得目不轉睛。

白鹿野在旁笑:“好看吧?”

缇嬰點頭。

白鹿野興致勃勃,牽她一路走,找到位置絕佳的河邊樹叢旁,觀看天上煙火。

氣氛正好時,忽而,他們聽到歡呼聲。

二人一同奇怪看去:他們見到對面的河上石橋上,衣着華麗的貴公子,正牽着一個羞答答的美嬌娘。

周圍人歡呼。

那貴公子財大氣粗。

他抱得佳人歸,心情好極,高聲吩咐:“把巷子裏堆的煙火全都拿出來,全都放了,讓滿城百姓與我一同快樂!夫人,這是為夫對你的一片心意……

“這滿城煙火,獨獨是為你放的。”

那美人面若染霞。

周圍人喝彩起哄聲更高。

白鹿野臉色猛變。

糟了。

這煙火怎麽是男子追慕心上人放的?

這豈不是往缇嬰心口戳刀子嗎?

他就不該帶她看什麽煙火。

白鹿野忐忑不安地扭頭,觀察缇嬰的表情。

缇嬰有些怔忡。

白鹿野正幹笑,想找借口拉她離開,卻見缇嬰眸子微閃,側過臉撇嘴:“這有什麽新奇的。”

白鹿野連連:“對對對,這沒什麽新奇的。咱們不看了。”

缇嬰卻不走。

缇嬰說:“我見過更好看的。”

她仰臉,額發微揚,有點兒驕矜:“你想不想看?”

如今,自然是她說什麽,白鹿野都配合着說好。

于是,他見缇嬰蹲在地上,閉上眼,從她自己懷中取出一把空白符紙。

她咬破自己一滴血,帶着鮮血的咒力,好讓所書寫的符菉效果最好。

她畫符分外連貫。

白鹿野看不分明,缇嬰已經畫好了一張。

她畫完後,指尖生出一團火,便燒了那團符紙。

白鹿野一驚,下一刻,他倏地聽到周圍人震驚呼聲。他随着人群仰頭,看到半空中驟然星辰熠熠,流燈飛揚搖曳,向他們的方向徐徐飄來。

燈火明耀。

缇嬰接着又畫第二道符。

第二道符在她指尖點燃。

星辰宛如波瀾不絕的流河,星子閃耀間,更多長明燈升空,突兀出現,卻十足漂亮。

天空中絢爛的煙火,比起這星夜長燈,未免遜色。

擺闊求愛的貴公子臉色不好看。

鎮上百姓卻看得目不轉睛,津津樂道。

星海與明燈映照白鹿野的眼睛,白鹿野怔怔然,一時也被這過于明爛的燈火吸引,而缇嬰的第三張符,才剛剛點亮。

白鹿野聽到缇嬰有點得意的嬌脆笑聲:“是不是很漂亮,很華麗,很好看?

“這是‘雪上符’。

“雪上符亮,星河銀燈到眼前。

“非常好看、非常好看的……”

誰都能看到。

在滿堂明耀中,未曾言明的心事在喧嚣中不為人知,卻又公之于衆。

隐晦的深沉的一望無盡的愛意,誰又知道呢?

缇嬰低着頭,畫了一道又一道“雪上符”。

這壯麗壯闊的星河銀燈實在震撼人心。

白鹿野笑出聲:“小嬰,你可真厲害啊。這是你自創的符嗎?這世上,可沒有幾個人能自創符……你實在讓我刮目相看。”

白鹿野将缇嬰誇了又誇。

他震撼于這份奪目之美,良久才發現缇嬰沒出聲。

他低頭看去。

他眼角的笑意微凝。

他看着蹲在河邊的缇嬰停止了畫符,她也與這個鎮中的萬千百姓一樣,仰着頭欣賞天上銀燈盛況,欣賞這份壯美。

缇嬰眼中倒映着萬千星火。

星火流連,光華璀璨。

白鹿野看了許久,才發現之所以那般泠泠,是因為她眼中聚滿了淚水。

白鹿野僵住。

缇嬰道:“星河銀燈到眼前,不是一種承諾嗎?是因為我以前畫符畫的太多,亂用‘雪上符’,當我真正需要的時候,才不管用了嗎?

“師兄早就這樣說過我,可我那時候不當一回事。我沒有明白‘過則不滿’的道理。”

缇嬰仰望着星火:

“我也弄丢了留聲螺。

“原本留聲螺中是師兄的聲音,我只是想讓他說想我,但他說了喜歡我。

“師兄的喜歡多麽珍貴啊。可我不懂。我以為他會長長久久地伴着我,留聲螺的損失并不重要。我在方壺山和他吵架後,抹去了留聲螺中他的聲音,把我的聲音放進去了。

“可是他在臨死前,才聽到了留聲螺裏我的聲音。那時候在海中,我見他骨血一點點消失,他朝海中沉去,我見他根本沒有求生之意,他沒有向我游來,沒有想努力握住我的手。但是,在聽到留聲螺裏的聲音後,他就向我伸手了。

“我有點後悔——為什麽要在他臨死前,讓他聽到那些呢?讓他心生遺憾呢?或許他還十分痛苦自責吧。我為什麽沒有處理好留聲螺呢?

“而今,我連他的一道聲音都沒有留下來。

“如果我天資驽鈍,如果我并不是他期待過的有希望成為仙人的修士,如果我無法學會完整的大夢術,如果完整的大夢術也并不能複活人……那怎麽辦呢?

“那麽我留給他的最後一句話,是不是,‘那你就去死’呢?”

她淚光點點。

她不想哭。

哭泣實在軟弱。

如果眼淚不能作為工具,就不值得讓人知道自己的軟弱。

這是她早早的倔強,是她的任性。可她此時,控制不住自己的眼淚。

淚水一滴滴濺在腮上,缇嬰仰望着夜幕中的星火銀燈,喃喃自語:

“是不是因為我說,‘那你就去死’,他才真的決定去死呢?

“他其實試圖挽救過,他并不想死,他在做決定前嘗試過……可我卻讓他去死。

“一定是因為我太壞了,脾氣太差了,本意不說出口,讓人誤會,他才走到這一步的。我再不罵人,再不發脾氣,再不任性了……這樣的話,師兄可以回來嗎?”

缇嬰慢慢低下頭。

她看着指尖染成灰燼的符紙。

符紙被風吹散,萬事萬物皆回消失。

缇嬰輕聲:“那個喜歡我、接受我、哄我的師兄,是不是永遠回不來了?那個問我要不要與他結緣的師兄,是否徹底消失?是不是再不會有人在夜裏抱着我教我法術,我不肯好好學,他也不生氣,卻還是耐心又堅持,非要我學會。是不是我拚命地趕往玉京門救他,其實在做無用功呢?

“他其實不相信我喜歡他,對嗎?因為我說讓他去死……我喜歡他的話,怎麽會說出這種話呢?我太幼稚了對不對,太像小孩子了,始終長不大對不對?和一個小孩子在一起,師兄很累對不對?

“那麽多過往,我記不住,就再不存在。那麽多愛,我不珍惜,便再也沒有。我們經歷的一切,僅僅是沒有任何意義的虛妄麽?”

白鹿野蹲了下來。

他慢慢将缇嬰擁入懷中。

她哭得發抖,哽咽無助。

白鹿野啞聲:“不會的。你們有緣,你又修得厲害本事,他會回來的。”

他悄然伸手到後,一道法訣,按在了缇嬰背後所背的竹簍上。

缇嬰哭得難受,并不知道二師兄的動作。

而白鹿野心知,他不能再猶豫,不能再等了。

江雪禾曾拜托他一件事。

但是他始終懷疑那件事是否應該。

在江雪禾死後,白鹿野也下不定決心去做那件事。

可是今夜看到缇嬰如此,白鹿野便知自己沒有別的退路。

……不愧是江雪禾啊。

他算透了一切。

可是——

江雪禾,你怎能低估缇嬰的心呢?

缇嬰被白鹿野哄睡。

次日,缇嬰被畢方攔住,莫名其妙與這只大妖答非所問。

缇嬰覺得少了什麽。

她到處找不到自己的竹簍、找不到二師兄時,才意識到發生了什麽。

怒火上湧。

失去理智。

缇嬰與畢方打鬥,推開畢方,用各種手段追尋白鹿野。

她一路追殺,竟回到了中州,甚至到了穢鬼林外。

缇嬰怒火沖天。

她用出持月劍,劍鋒直指白鹿野。

在她趕來一瞬,她正好看到白鹿野将竹簍掀開,朝穢鬼林方向扔去,任由竹簍被那座封印着的鬼林吞噬。

缇嬰:“白鹿野!”

她目生仇恨,眼若滴血。

白鹿野狼狽躲開她的攻擊,白鹿野及時的一句話,讓缇嬰的劍停住——

“如果,這本來就是他的遺願呢?

“如果,他要以無支穢的方式複生,本就是他能想出來的最好法子呢?”

白鹿野怕師妹失去理智,急促說完:“這個法子自然不确保,所以他不想說。但是他想試一試,我雖然不知道他為什麽有這種狂妄想法,可那畢竟是江雪禾啊。

“我只是怕這個法子沒有用,才不告訴你。但是他說過……”

那日煙雨淋漓,江雪禾與白鹿野共同站在檐下看雨。

江雪禾交代好一切:“……只要我能活下來,我必然會回去找小嬰。

“若是無法存活,忘了我也好。

“大夢術的複活是假的,無支穢的存在卻是真實的。這是我能想到的唯一法子。”

江雪禾靜看天地,半晌未動。

白鹿野:“怎麽?你還有什麽要囑咐的?”

江雪禾搖頭輕笑。

他垂着眼,溫溫柔柔,至今想來,讓人銘記難忘。

江雪禾低聲:“我曾在一只地縛靈的虛妄中看到與如今類似的故事。我在那個虛妄中畏懼自己被遺忘,被放棄。而今……”

白鹿野:“而今如何?”

江雪禾:“而今,我主動走向那個故事。”

黑衣少年修身如玉,既秀美,又英氣。少年帶着江雪禾與夜殺相重疊的模糊氣質,走入那場漫漫煙雨中。

再未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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