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18 章 漁翁得利

銀色的騎兵洪流,如一把銳利的尖刀,輕易地破開了散亂的陣勢,直刺進了龍州軍的核心。

轟隆隆的滾動聲中,一排排戰車終于開始緩緩轉動,在陣中心那面信旗的指揮下排成了一條彎彎蜷着的長蛇陣形。一輛接一輛的再次自四面八方地疊了過來,越疊越大,越疊越厚,最後疊成了一個巨大的圓球陣。

雖然圓球陣僅能以一段弧線面來承受騎兵的沖擊,但好處也在于敵方無論是從哪個方向突擊,不管有什麽花樣詭計,都能夠得到及時的反擊。而且圓形陣還可以緩緩轉動,新生力量随時都可以替代補缺出擊。攻擊性雖然有所欠缺,但防禦力卻是再好也不過的選擇了。

近了!近了!最前排數十騎最快速的騎兵已撲到了離陣前不遠的數十丈距離。他們手中馬刀反射出的寒輝甚至已經可以折射到龍州軍前排士兵的臉上。

戰車挾着轟隆隆的撼地聲,主動地向前迎了上去。戰車前排那一排閃亮的長槍短刃,此時的光澤尤為閃亮。高速沖擊的騎兵沖到近處,甫才發現戰車的異處,還未來得急剎住缰繩,就被迎上的長槍插了個對穿對過。騎兵閃亮的馬刀挾着高速急劈而下,卻砍在厚重的鐵板上。力氣稍弱的只能在鐵板上留下一道白印,力氣大的,也僅能将厚重的鐵板砍出細小的縫隙,望見坐在戰車中的禦者罷了。

戰車與戰車間由鐵索相連,形成了一道密不可摧的鐵牆。即使再強的騎兵,也無法在這道鐵牆前逾越半步。

蘭雅絲眼睛一亮。“這東西好像還有點意思!”

眼見着月氏縱橫天下的無敵騎兵在這鐵索戰車面前卻一籌莫展。月戶禮的眉心皺起了一個大大的疙瘩,終于下了決心,向後揮了揮手。

“轟!轟!轟!”伴随着震天的巨響,尚留在對岸的部分月氏餘部陣中十數門火炮此時終于發出了憤怒的複仇咆哮。

鐵片與火流星在天空中劃出一道道軌跡,每一次落到地上都飛濺起一大片火光和爆炸,而附近周圍的士兵都絕無幸理的倒下。而倒黴的戰車偏偏移動起來不甚靈活,頓時成了火炮轟擊的最佳對象。厚重的鐵板雖然能擋住刀箭的襲擊,卻在炮火面前顯得是那樣的不堪一擊。一輛輛戰車被強大的沖擊波轟到半空中,再行落下來,卻已經變得支離破碎。裏面的禦者的下場就不用再說了,變成一團肉醬與肢體不全相比,哪都不見得好到哪去。

要對抗火炮恐怖的殺傷力,唯一的辦法就是沖進敵方戰陣展開近距離作戰。不過龍州軍既不像伊達正航那般玩得起人海戰術,也沒有暗黑之旅的超恐怖狙殺力。如果要強行沖擊,最後即使能慘勝,家底也必将損失慘重殆盡。

“投石機出擊!”東籬散人一張老臉變得鐵青,狠狠地道。這種戰車制造起來成本頗高。東籬散人是花了好大的力氣才從蘭雅絲手中挖走一部分經費造出來這近百輛。結果在火炮的轟擊下瞬時就損失了一小半。怎能叫他不痛心呢。

當對岸的士兵還未來得及嘲笑這太古時代的原始兵器時,投石機落在漢水河中濺起了一道道高約十數丈的沖天白浪。水花四濺,部分傾瀉到了岸上的火炮炮身上,将火藥打得透濕。沒有了火藥,火炮便再不能成其為威脅。

龍州軍的随軍魔法師這時也開始将一個個水球水刃水龍扔向了對岸。而月氏烈魔谷一戰魔法師的損失已經夠嚴重了,五采蠻族又在戰後落井下石以五族大會即将召開為借口抽回了所有族人。所以月戶禮此次南下是再沒有魔法師團随行的了。以致在這種情況下竟是一邊倒的無還手之力。

偉大的光明之神啊!

請賜予吾等以光輝之力

以聖陽之神光之威

将黑暗驅除

奇怪的吟唱突然自月氏所在那岸的後方響了起來,數萬名身穿白色長袍,胸前繡着一輪金燦燦太陽光輝的日輪教徒揮舞着手中各式各樣的兵器諸如菜刀、法鈴、木棍之類的,一邊癫狂的唱着贊歌,一邊沖了過來,當所有人都還未來得及反應過來時,他們已經沖入了月氏軍餘部的陣線,與留守不多的月氏守軍撕殺在一起。

呆立,只是在極短時間內,在雙方的視野之中突然間全部充斥滿了白色的身影。留守的月氏餘部數量本就不多,再加上受到這意外的打擊,不得不狼狽地被動抵抗着,與日輪教徒們展開了混戰。

剩餘的月氏餘部人數本就不多,不過萬餘人左右。日輪教徒則沖來的五萬多人。雖然在人數上處于下風,但月氏軍隊所擁有兵器恺甲的絕對優勢卻足以彌補上這一切。只是,宗教的狂熱确實太可怕了。這些沒有什麽護甲護身,缺乏正規化軍事訓練,甚至連手中的兵器都極為簡陋的日輪教徒們撕殺起來竟是如此的拼命。

在狂熱教徒的攻擊之下,後方的月氏餘部很快就被掃蕩一清。少數幸運的踩着河水逃向對岸己方的大本營。

“虔誠的光明教徒們,讓我們繼續遵循光明之神的神喻。将所有敢于踏足我們自己土地的異教徒斬殺精光!”一個白袍人在後方大聲地呼叫着。

這話不僅使月戶禮吃了一驚。連東籬散人和蘭雅絲也驚詫不小。

“想把我們一鍋端!”東籬散人恨恨地道。“蚌相争,漁翁得利!這次我們算是白來了這一趟了。”

“還是先想着怎麽退走才是正事吧!”蘭雅絲冷冷地道。“盡管月氏在前面做出頭鳥擋住了前幾輪攻勢,但很快也就該輪到我們頭上來了。”

一陣連續的馬蹄聲猛烈地震憾着大地。千餘騎的騎兵突然自月氏那岸的再後方轉了出來,出現在了日輪教教徒群的後方。

“鳳翎?”擡眼看到為首那匹馬上那英姿挲爽的身影,蘭雅絲頓時倒是吃了一驚。

東厘散人目無表情地解釋道:“我當時派出鳳翎和魯本南帶領一千騎兵繞到月氏的後方去。本來是為了方便襲擊月氏的後勤部隊,造成擾亂軍心的一點小騷擾作用。想不到現在竟會成了這副場面。”

這遲來的千餘騎兵,根本對整體的大局起不了什麽決定性的作用。但畢竟是烏合之衆的日輪教徒們,在這輪沖擊之下頭腦的狂熱稍稍減退。各處出現了不同程度的混亂。月氏大軍和龍州軍則趁着這陣混亂之機及時轉移了重心,在稍加調整後不約而同地分別撤離了戰場。

月氏與龍州軍的一戰,最後的結果竟是由日輪教這漁翁來最終得了利。

* * *

殷化眉淡然道:“本座只是看不慣以衆淩寡而已。沒有什麽別的意思。”

奇長老深深地凝視了殷化眉一眼,陰陰地道:“殷兄,老朽只是還想提醒你一件事。此處畢竟還是在我魔教!”

殷化眉淡淡一笑,不再多言語。

沉楓此時的處境很不好,被魔教五大長老聯手圍在核心當中。當然,如果他祭出王者之劍,再運起十成般若之力未使不能拼殺出一條血路逃走。但那後果并不是他所想看到的。所以暫時也只有以守待攻,攪盡腦汁期待着接下來的後續發展。

一名黑衣老者悄然自奇長老的後方撲出。挾着一聲震駭全場的大喝聲,寒光耀目的刀光劃破空間而至,所至之處,竟将經過路線的所有火光全數吸滅!

吸滅!引吸而滅!

近十根兒臂粗長的火炬上跳竄着的長約半尺的通紅火焰,在銀白的刀光掠過之後,全數被急速破空而過的刀風所吸離,脫離了火炬的束縛,化成千百點耀目的紅色光芒在殿上閃起。每一點紅色的光芒,竟是一小朵跳躍着的火花,盡管微小,卻充滿了蓬勃的生機。

每一朵小小的火焰之上,都蘊涵了奇特的勁力,在空中不緊不慢地飛着,排成了一種奇特的次序,從四面八方,對沉楓形成了十面埋伏式的合圍。雖然沒有氣吞天下的磅礴氣勢,但內裏所蘊涵的殺傷力,卻絕對與表面上的平凡無奇成反比。

沉楓雖然表面上未表露出什麽。但心中卻是不斷地暗自叫苦。這時他才明白什麽叫做雙拳難敵四手。自己自恃般若之力天下無敵,居然不自量力地想以一人之力挑戰魔教傾巢之衆。自己還是顯得太天真了。別說下面的那些教衆了,就是魔教長老會的這十幾名長老聯手,自己都未必能沖得出去。在自身難保的情況下,救走彤璧,那更是一種奢望。

一股柔勁飄來,香澤微聞。翠袖輕揚,将那道湧動的暗勁消解于無形。

那神秘麗人輕輕地抿嘴一笑。燦爛綻放如一朵鮮化般在衆人眼前盛開。就算是奇長老,似乎也受不了她那動人心魄的笑容魅力,皺着雪白的長眉往後退開了好幾步。

“鳳小姐你意欲何為?”奇長老警惕地問道。今日魔教的兩股來客都先後出手相助沉楓。使得奇長老不自禁地生起了一股危機感。

白須老者湊到奇長老身旁,不以為然地低聲道:“奇長老何以對這個來路不明的女人如此忌憚。”

聲音雖然小,但既然并未刻意用內力壓制,大殿內無一庸手,自然全都清楚地聽在耳中。

那神秘麗人只是輕輕一笑,似乎對白須老者的話并不以為然,也并沒有回答奇長老的問話。反是奇長老略顯得有些尴尬。

奇長老向白須老者傳音道:“別去招惹這妖婦。別看她這副弱不經風的樣子,卻是吃人不吐骨頭的角色。惹上她,恐怕這輩子都脫不了身。”

輕輕咳嗽兩聲,奇長老才向那神秘麗人道:“今日我魔教之內連串發生了這麽多事情。實在是自顧不遐。因此若有殆慢之處,還請鳳小姐原諒一二。另外,看來貴我兩方本欲合作洽談之事今次也只能作罷。請待老夫向鹿門主致歉。”

鹿門主?

能使得連魔教大長老都為之忌憚客氣,且姓鹿的,恐怕天下間就只有一個了。天下第一殺手組織“黑芒”的領袖鹿鐘昊。

神秘麗人與鹿鐘昊又會是什麽關系?

這個問題在場衆人恐怕除了神秘麗人自己之外,也只有奇長老能夠解答了。

神秘麗人櫻唇輕啓,輕輕笑道:“奇長老竟下逐客令了。也罷,只是妾身尚有個不情之請。妾身與這位莫公子乃是故交。今日鬥膽,想在奇長老面前替他求個情。只是不知——”

故交?????奇長老眨了眨混濁的老眼。

“鳳小姐,不是老朽不肯給你這個情面。只是此人冒充我魔教弟子潛入總壇重地,公然在盛會之上強行擄我魔教叛徒,乃是對我魔教權威的挑釁。這事既不是老朽一個人說了能算的。老朽也絕不可能答應!”

“奇兄先前既然已經答應了這名魔教叛徒任由我處置。那我此時已經擁有随意決定她的權力了吧!殷某倒是願意順水推舟做個人情。救人一命如造七級浮屠。把這位姑娘轉交給莫公子。”殷化眉在一旁悠然地道。

奇長老的臉色立時為之一變。

奇長老沉吟了半響,向沉楓緩緩道:“莫沉楓,既然叛徒彤璧已經交由殷兄發落了。他怎麽處置。我魔教是再無權過問。但你擅闖我魔教總壇,搗亂大會之事。卻是擺在眼裏,絕不可能就此罷休!沒有內賊的指引你根本不可能到達此處。只要你肯招出帶你進總壇的那叛徒的名字。我就以魔教長老會大長老之名在此立誓,暫且放過你這次。但你以後也得時刻提防着我魔教的報複!話先說在前面。”

沉楓還沒什麽。但被挾住的彤璧倒是粉臉一變,藏在褴褛衣裳下的手輕輕拉了拉沉楓的衣裳。眼裏流露出哀求之色。

沉楓沉吟着半響不答話。目光緩緩地在大殿衆人間一一掃過。被沉楓目光所掃及的魔教弟子都有些心驚膽戰,生怕沉楓亂指指到自己頭上——那就倒黴了,跳到黃河裏也洗不清。沉楓的目光在朱三處也未停滞分毫片刻,不過卻是已經看清了朱三的神情。神情淡然自若,似乎對即将來到的可怕風暴毫無所動。

沉楓心念一動,臉上綻開一絲笑容,道:“我聽說你們魔教中人都是天性涼薄之輩。出賣教友同門對你們來說簡直是比吃白菜還正常容易的事。如果我出賣了那個帶我進來的人,不知他到時是否會有死不暝目的感覺呢?”

奇長老仰天打了個哈哈,道:“其實就算你不說,我想也已經大致猜出了那個人的身份。不過還是待你親口說出更具事實性一些。”

沉楓笑道:“不知一旦我供出那個人之後,你們究竟會怎樣處置他呢?”

“這就不用閣下多費勞心了。”奇長老微微一笑。“現成的大會還沒開完呢!只不過把處置叛徒的對象換了人,刑再加重上幾倍罷了。”

“那好,我就告訴你吧!”沉楓嘴角泛出一絲笑意,望向朱三公子所處的那個方向,一字一句地道:“他——就——是——朱——三!”

還未聽完沉楓無情的話語,彤璧就已經承受不住,昏過去了!

奇長老微微點了點頭。根本不需要他發話,朱三周圍的魔教弟子已經以最快的速度将朱三反綁押了起來。朱三也不稍加抵抗,望向沉楓的目光裏,并沒有絲毫的埋怨和恨意。

“她以後就拜托你照顧了!”在目光的交集中,也許朱三真正想說的,還是這一句吧。

沉楓眼中似乎也因此閃過了一絲愧色。畢竟出賣朱三換取自己的安全并不是件什麽光彩的事。

“諸位,請吧!”奇長老陰沉沉地下了逐客令。

殷化眉朝着沉楓微微一笑,點了點頭示意,帶着手下的雁宮弟子揚長而去。

沉楓看着暈倒在懷裏的彤璧,輕輕嘆了口氣。為了彤璧,他已經欠下了殷化眉一個人情。而殷化眉之意恐怕也很明顯,在于掌玺劍印。想到可能要同蘭雅絲打交道索要東西,沉楓就不禁一陣頭疼。

“奇長老,妾身也就此告辭了!”神秘麗人微微欠了欠身。回轉螓首朝沉楓嫣然一笑,伸出雪白的纖手,似乎輕輕招了一招。沉楓如中夢游般,不自主地抱起昏暈過去的彤璧,跟着她的背影随之而去。

這次沒有人再阻攔他了。大殿中大多數人都為那神秘麗人舉世無雙的風姿所吸引,一個個都憋足了呼吸,呆呆地望着神秘麗人。

走了良久,大概已經遠離魔教總壇的範圍。沉楓停住了腳步,幹咳一聲道:“今日多謝姑娘相助之情,在下他日定當圖報。”

“姑娘?”神秘麗人抿嘴一笑,似乎對這個稱呼感到頗為好笑。

“莫沉楓?莫煌的兒子?”神秘麗人輕輕地笑着,突然問道。

沉楓臉色一變。他最不喜歡的就是別人将他同莫煌聯系起來。當聽到莫煌的兒子時,尤為刺耳。這似乎是對他自身成就的一種猜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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