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94 章

第 94 章

巴別爾領的主城位于整個領區更靠南的位置,與艾蘭德家族的祖地海島僅隔着一條不算太寬的海峽。

“奧特蘭德”是這座雄偉城池的名字,意味“靠海的,海島之外的”。那裏是整個巴別爾領的政治、貿易、文化核心,同時也是宗教中心。大大小小不同的教派林立,教堂也建得各有特色。

艾爾洛斯當然沒去過奧特蘭德城,原身出生于邊境鄉野,一路都在公益機構的眼皮子底下成長,所見過的最遠的風景僅限于瓦爾哈利亞斯學院的天文臺——站在天文臺上能看多遠,他的眼界就多寬,再多沒有。

因此當埃克特繪聲繪色描述起主城景色時,聖子候選就跟聽故事似的不斷發出感嘆的“啊”和“哦”。

“還有半個月時間,您打算怎麽去?是重新請人來打一輛馬車呢,還是……”

喬伊斯對于奧特蘭德城并不陌生,既是學者又是施法者的他和其他同行一樣,都喜歡四處走走看看,說不定就扒拉出什麽值得做些“小手工”的稀罕材料。

不同的是占星術士不需要籌建法師塔,瓦爾哈利亞斯學院的天文館足夠日常使用。這一趟跟着好友被拐跑的學生一路來到耶倫蓋爾吃了小半年苦,好容易日子有點起色,他當然想借機去主城找幾個老朋友炫耀炫耀。

沒有異味好吃軟爛的炖肉,你們吃過嗎?乖巧聽話還聰明的學生,你們見過嗎?

這些你們沒有吧!我都有哦~

可惜耿直的聖子候選一點也不懂牧師迫不及待想要氣死朋友的心。

“坐煉金飛艇!賣磚瓦賺了不少呢,我買張票過去,完事兒了再買張票回來。”

他還當這一趟跟出個差一樣,說走就走說回就回。

“啪!”

聖騎士長埃克特忍不住伸手拍拍他的頭頂,側耳作出傾聽狀:“讓我聽聽您這裏都裝了些什麽?海水嗎?”

“以及……您打算什麽時候遵照傳統開始巡游?”

身為聖子候選,是不是也該偶爾做一下吉祥物的本職工作?

艾爾洛斯頓時苦了張臉不說話——聖地要求的“愛豆”工作,真不是普通人能做得來的。那種又高又冷又神聖又禁欲又慈悲的菩薩人設一旦沒操好說塌房就塌房,再說了與本人相去甚遠的假象他就是使勁渾身解數也難以演得人前人後都惟妙惟肖。萬一沒能經住教徒們人手放大鏡的仔細推敲露了陷,到時候孽力回饋起來可不是開玩笑。

“唉,沒錢呢埃克特,你看,夏糧收割前咱們可一直都在吃之前福裏安神父留下的老本。摩爾城百廢待興,周邊村鎮更是亟待扶持,這種時候我怎麽能無視民生艱難搞什麽巡游?每到一處吃的用的哪樣不是當地勉力供應,往年也就算了,今年剛過去一場脫水症,咱們寧可低調些,別招人嫌。”

埃克特:做個面無表情的偶像給人看有什麽為難?

聖子候選:放過我吧我不是頂流的命。

跨服聊天大約說得就是如此。

兩人雞同鴨講聊了半天也談不攏,最後還是把菲利普斯從摩爾城喊回來,加上喬伊斯四個人投票決出勝負——兩票贊成坐煉金飛艇省錢省時間,一票棄權,一票反對,少數服從多數。

菲利普斯出于樸素的感情當然願意支持聖子候選節約開支的決定,埃克特擡手撫額半晌無語。梅爾大人什麽都好,就是太不會為自己打算,真叫人擔心。

事情就這麽定下,菲利普斯趕回摩爾城繼續盯着下城區重建,艾爾洛斯則要在不多的時間裏盡快安排好耶倫蓋爾內部諸項雜事以及與城主府之間的聯系。為着這些事,聖子候選不得不隔三差五兩頭跑,好在勞埃德神父接過了城內教堂的攤子而且做得還不錯,他這才不至于手忙腳亂顧此失彼。

兩周過得飛快,一眨眼安普頓商團經營的煉金飛艇客艙坐票就被擺在聖子候選面前,這次留守的是菲利普斯,修道院則交給傑裏執祭暫時管理。

艾爾洛斯先是最後一次向傭兵們發布懸賞,要求他們盡一切可能尋找在摩爾城東北部丘陵地帶失蹤的苦修士阿拉托爾,然後分別拜訪過瑪麗埃塔夫人和治安官并再一次替他們調解紛争,最後去馬爾斯集市見過那裏的商人聯盟。

總之,他人可以不在摩爾城,這池子渾水卻不能讓它太早澄清。

跑完這一趟回到耶倫蓋爾,他又不放心的請來塔娜修女長單獨談話。

“聖地傳信我必須需前往奧特蘭德城去見牧首,我不在修道院的這段日子裏那幾位情況特殊的姐妹就拜托您了,務必保護好她們。如果情況實在緊急就去找安普頓商團的萊利,看在訂單的份兒上他不會拒絕我授意的事,而且他也不是什麽虔誠的聖光教徒,出賣幾個修女得來的利益不足以讓他背叛我未來可能支付的黃金。”

他壓低聲音和塔娜商量如何安置此前不幸懷孕的修女們,如今那些修女的月份都不小了,再寬松的衣物也難以遮掩她們腹部的變化,算算時間等艾爾洛斯從主城歸來或許有人就要臨盆。

“我會盡量趕在預産期前回來以免有誰發生危險,到時候再把那些可憐的孩子混在收養的嬰兒裏登記歸檔,至少讓他們有個清白出身……”

父親是個不守戒律的神職人員,母親是被強迫的修女,背負着這樣不名譽出身的孩子走到哪裏都難逃歧視。眼下最好的法子莫過于讓他們成為概念上的“孤兒”,畢竟沒人能指着孤兒的鼻子辱罵他們的父輩。

曾經的破事兒追究到成年人就行了,沒必要擴大到同樣是受害者的嬰兒身上。

塔娜修女長抱着胖得面目全非的小黑貓記下聖子候選交代的種種注意事項,又把馬爾斯集市上安普頓商團商鋪所在的詳細地址重複了一遍。确認無誤後她不舍的看着艾爾洛斯輕輕嘆氣。

“出門在外一定要保護好自己,多穿些衣服別着涼,不要離開聖騎士長的視線,也別傻傻的跟着人就走。”

她說的都是些與前途無關的叮囑,但卻最溫暖最實際。艾爾洛斯裂開嘴笑笑,鬧着玩兒似的提起等他回來要給那些降生的孩子都取些什麽名字。

“我可不想喊一聲‘彼得’七八個孩子回頭應答,要不您先替我翻翻書找幾個備選?男孩女孩都要,萬一喜得千金呢。”

說起這個,艾爾洛斯這才突然意識到修道院收養的孤兒似乎全都是男孩沒有女孩,這很奇怪。

他自然而然就把這個問題問了出來,塔娜修女長聽完愣了一下,進而苦笑:“梅爾大人,願意把女人當成人類看待的男人不多,其中相當部分還都是神職人員。”

也就是說,太多被抛棄的女嬰根本活不到修道院出手接納就已夭折,不光吉魯克公國如此,中央大陸上所有人類國家差不多都這樣。

物資匮乏的艱難時代裏有限的家庭資源必然會傾向于更能創造財富和安全感的男人身上,力量稍顯薄弱又要為生育付出代價的女性被迫一而再再而三成為犧牲品。為了讓自己的行為合法化,或者不如說是為了美化這種可怕的剝削,掌握話語權的一部分男性總會大肆宣傳贊美這種犧牲,說得就好像女人天生矮人一頭似的,只有跪舔男性才能勉強尋得一塊落腳之地。

壞毛病不是一天兩天養成的,想要改變它也絕不是一朝一夕功夫便能做到。

“我很抱歉。”

艾爾洛斯深吸一口氣,“女孩子當然是人,還是很優秀的人。我同意修道院收養女孩,就是修女們的工作又要變得繁重了,這一點很過意不去。”

就這幫執祭的素質,艾爾洛斯無法保證裏面是否還藏着其他人渣。畢竟所有宗教流派都爆出過有關于小孩子的侵犯事件,他不敢賭。

塔娜修女長張開雙手上舉,仰頭望天,然後收回胳膊用力擦擦泛紅的眼角。

“謝謝您,謝謝您梅爾大人!聖主必然庇護您這樣的好人。多做一些事沒什麽的,我也會寫信問問看有沒有其他教區的姐妹願意到耶倫蓋爾來侍奉聖主。”

每每回憶起被人随手丢棄凍餓而亡的女嬰們,再比較一下好歹被送進修道院的男孩,修女長一直都想問問那些輕易抛棄女兒的人家都生得什麽心腸,就好像生而為女便是罪過一樣。

難得遇到一位平等看待所有人的神官,塔娜再一次在心底感謝聖主感謝教宗,要不是宗教流派之間互不兼容,或許她有可能會把自己知道的所有正神統統謝一個遍。

“行,修女們就全部交給您關照了,也不要太累,該休息還是得休息。”

說這話的時候聖子候選心虛的把視線從塔娜身邊移開。是誰疫情結束後回到修道院大睡特睡七十二小時睡得牧師差點放治愈術急救,才不知道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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