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05 章 :險惡用心
差不多半個時辰的停歇功夫之後,隊伍再次向着梁村前行,然後很快到了梁村外面。
梁村外面有幾個帳篷,帳篷外點了幾處篝火,依稀還能聽到劃拳聲和笑聲,梁村裏卻是黑燈瞎火一片,死一般地沉寂,仿佛沒有人煙一樣。
看着這情形,一衆人便都面面相觑,誰也不知道要怎麽做。這事不歸江芙蕖管,江芙蕖自然也不會強出頭,她看着黑漆漆的梁村,心中百味陳雜。
差役領頭人對身邊的差役囑咐了什麽,那群差役便對隊伍中的人道,“都拿了帳篷随我去紮營,手腳利索點。”
也不知道是有意還是無意,差役讓去幹活的,都是志願者,而江芙蕖這片的醫者,個個都站在那裏,看着他們幹活。
江芙蕖這才算是有機會正式認識這次來梁村參與救治瘟疫工作的醫者們,他們大都是上了年紀的老人家,也有幾個是中年人,年輕人卻是一個都沒有。
他們大都是綠浮城的醫者,所以彼此之間都很熟悉,才剛下了馬車,便三五成群地聚在一處,小聲議論着什麽。
江芙蕖離他們有一些距離,只偶爾聽見“厲氣”“時疫”“危重”一類的詞,聽着好像是在讨論疫情,這群人才落地就關心起梁村的瘟疫來,真可謂是醫者父母心,一股敬意油然而生。
不過,江芙蕖很識趣地沒有往他們身邊湊,這個時代的醫者,好似有些排外,否則也不會分成一個個的小團體了。
“大晚上的擾人,你們不要命了,知道官爺我是誰嗎?”一陣喧嘩從原先駐紮的帳篷處傳來。
江芙蕖側過臉,見那差役領頭人帶了兩個人,站在帳篷門口,帳篷的簾門被掀開,裏面站着一個紅光滿面,醉眼朦胧的官兵,他似乎是喝多了,并沒有認出眼前人身上的官服品階比他高那麽一丢丢。
領頭人聽到他的醉話,沒什麽反應,只向後微微擡了擡手,他身後那兩人便迅速走上前,當中一個一腳踢在那人的腿彎處,将他踢跪在地,然後掏出一根繩子,左繞右繞,不過一會兒就把他綁了個結結實實。
那兩人綁了他也沒停歇,很快走進帳篷裏面,江芙蕖只聽得“唔唔~”幾聲悶哼和驚叫,然後很快,兩人就把一堆五花大綁的人串螞蚱一樣綁在一起拉了出來。
到了另外幾個帳篷處,兩人也是如此動作,很快,幾個帳篷裏都被清空了,篝火的陰暗處多了幾排“螞蚱串”。
……
王政通這次派了能人過來啊,兩個人幹倒這麽多?江芙蕖對那官兵沒一點好印象,看到他們如今慘兮兮的樣子,也沒有一點同情心,反而有些幸災樂禍。
知道他們下場不會太好,江芙蕖就把目光移開了,她的視線正對着梁村。
原本漆黑一片的梁村,不知何時燃起了一盞明燈,一個人提着明燈站在村口,看着外面的燈火一片,也不知道看了多久。
江芙蕖看着那盞離地遠遠的明燈,不知為何,忽然很想它離自己近一些,近一些,她在心裏說,快過來啊,快過來問問我們是來幹什麽的,這樣你們就不會再那麽絕望了,只要心中有希望,那你們的生存意志也就會加強,一切都會慢慢好起來的。
可是,那人沒有聽到江芙蕖的心聲,他又站了一會兒,轉頭便提着明燈走了,那明燈化作一個亮點,很快消失在江芙蕖的視線裏。
這一夜,那明燈都在江芙蕖的夢裏,反複出現。
雞鳴第一聲的時候,江芙蕖睜開了眼睛,對上頭頂白茫茫的一片,她才想起來,自己身在何處,她在梁村外面。
她站起身,倒了些木桶裏的水淨面,又略漱了口,便走出了帳篷,站在路障外面看着灰蒙蒙的梁村,心中寂涼。
“居士,這梁村的瘟疫,只怕是要到裏面去看過了患疫的村民,才能有下手的法子。”一個溫潤的聲音在身邊響起。
江芙蕖側過頭,看到一個面容儒雅的中年男子不知何時站到了她身邊,他雖是對她說着話,眼睛卻是看着梁村,目光裏是滿滿的憂色,江芙蕖見他穿一身醫者士服,知道他是這次随行的醫者,便微點了頭,“正是如此。”
“居士也是如此想的?”中年男子似乎很吃驚于江芙蕖的回答,他轉頭打量着江芙蕖,似乎想從她身上看出什麽來。
江芙蕖心道,這不是治病的最根本道理嗎?這人值得這麽大驚小怪的?莫不是個水貨?“施主難道有其他高見?”難道你還能隔空治好了梁村的瘟疫?
中年男子這才定了心,他搖搖頭,苦笑一聲,“居士是行外人,只怕對這治瘟疫一道的行規有所不知,其他病症,咱們做大夫的自然是盡心盡力,可這瘟疫,卻只當天行時疫,只試方,不看診。”
啊?江芙蕖愣了一下,這裏的瘟疫居然是這麽治的?跟隔空治病還真沒什麽大差,不過悶頭開方子而已,這樣能治好瘟疫?那患了瘟疫的人真要八輩子的幸運才能中了這個頭彩。難怪王政通敢那麽行事,只怕這瘟疫最後能治好的,十個也沒一個,死個透透的也不是什麽大事。
那王政通把她派到這裏來幹什麽?走個過場?還是到時給她弄個什麽治理不當的罪名?江芙蕖掩下心中心思,“不知這試方,是如何試的?”
總不會是她理解的那個悶頭開方吧。
“這試方便是由一二醫者入瘟疫之地,近瘟疫者,觀其外症,開方,再由一二醫者送入服用。”中年男子見江芙蕖對此一竅不通,眼中閃過一絲了然,難怪她年紀輕輕,居然就做了領頭人。
江芙蕖稍理解了一下中年男子的意思,恍然大悟,原來是這樣,這不就是說讓醫者去接觸那些患瘟疫的人,然後再開方救治,再讓醫者去送藥看情況,不好再換方,如此反複,最後跟患疫之人接觸的,也就只有醫者了。
換個說法,這來救治瘟疫的醫者,不就是來送死的嗎?難怪她說怎麽來的大都是些老年醫者,年輕的更是一個沒見到,這王政通,當真是心思歹毒啊!欺負她什麽都不懂,強給她按了這麽個頭銜。
江芙蕖心中氣極,不過也很懊惱,都是因為自己對這個世界的規則一竅不通,所以才會被人這般欺負,以後在這兒行事,一定要打聽清楚,考慮妥全才去做,這次她還算是有把握保命,下次可就不一定了。
“我是渠城行棧彙生號的東家,姓鄭,名喚鄭彙生,這次到綠浮城這邊來收藥材,聽說了梁村患瘟疫之事,便想過來盡點綿薄之力。”中年男子見江芙蕖不說話,便在一旁輕聲道,“家中還有十歲稚兒,我已與他寫信言明此事,告誡他日後行醫要以善為本,以民為先,自身安危,倒是其次,也不知他大了以後,還能否記得我。”
這話說地頗具意味,江芙蕖轉頭看了他一眼,見他目光有些悠遠,就知道他是有感而發,想必是在安慰她呢,可她心裏其實不是在想這事,她之所以不說話,是在回憶那日林中見到的瘟疫之人,想着那應對的預防措施。
她不是這個時代的人,看的醫書,學的醫術是數千年的積累,這瘟疫既是她管事了,那她勢必要把傷亡降到最低,尤其是盡心盡力的醫者,他們才不應該随着這場瘟疫而消逝呢,上天怎能如此苛待他們?
“鄭東家,你放心吧,你有此醫心,上行下效,你家稚兒長大後一定能傳承到的。”江芙蕖心中對那預防措施已經有了譜,便轉身往放藥物的帳篷走去,“我正打算去梁村探查一二,鄭東家要是有空,便與我一道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