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96 章 :敲天聽鼓
“天聽者,上達意也,聞而知,知而治,所以天下清明,百姓和樂。凡敲天聽鼓者,需我堯國百姓之附和,行儒者之禮教,受法家之律苛,如此具往,方明敲鼓者之誠心意實,允其上達。”
這是在原書中被背地最多的一段律法,江芙蕖記得書裏面那群貴小姐們取笑人,便總愛拿這段話出來說事。
這話的意思大白話說一遍就是,要敲天聽鼓,必須滿足三個條件。
第一個條件是最少一百個老百姓的支持,也就是你這案子要是雞毛蒜皮的小冤屈,滾~
冤屈夠大了,第二個條件是老實準備一份伸冤書,不管怎麽委屈,按着規矩來辦事,把你的委屈都寫出來,這樣官府才好受理啊。
冤也有了,伸冤書也寫好了,但誰知道你是不是來浪費官府時間的,這世界上能滿足這兩個條件的閑地發慌的人也不是沒有,你要是真心實意想上公堂,好啊,第三個條件,挨頓打吧。
這第三個條件就是貴小姐們拿來埋汰人的點,原因不是因為要挨打,而是這個打,非常地侮辱人。
它不是普通地打你幾板子,或者是讓你受什麽大刑,而是讓你赤着上半身跪到九天臺上,頂着底下一衆人的圍觀,挨九下藤條抽打。這執行抽打之人,來自于九農司。
九農司,就是管民間蜀黍瓜果栽種之事的人,這些人大半的時間都在山裏田間跟泥土打交道,所以在貴族之中十分讓人看不起,是粗人的代表。
至于九天臺,卻是堯國的祭祀臺,非盛事常人是不能上去的,所以往九天臺上那麽一跪,臺下的圍觀群衆一定會非常多。
江芙蕖不知道這刑罰跟法家有什麽關系,也不知道這刑罰的意義何在,但她知道,這刑罰并不會打死人,而且看書中談起這刑罰的意思,好像侮辱居多,挨打倒是其次。至于前面兩項,對她來說還真不是事。
首先,雖然不知道那血書上的血指印要說什麽,但指印的數量肯定超過一百個了,這足以證明她滿足了第一個條件。
至于第二項,不就是寫狀子嗎,沒吃過豬肉還沒見過豬跑?就把瘟疫的實際情況寫一寫,着重強調請官府派人去治療便是,反正她的目的是救人,至于官府內部的那些髒污,她才不需要去管,如果管了,便是最後有了結果,只怕梁村的人也早被這訴訟的時間拖死了,告官豈是一兩日的事情?
就是那第三條,江芙蕖有些郁悶,她真地不是很想跪啊,男兒膝下有黃金,女兒的膝蓋也是膝啊。
可是,若不去跪一跪,那梁村的那些人就只能幹等死了。
江芙蕖輕輕吐出一口氣,跪吧。這事,怎麽都不能坐視不管,那麽多人命呢。反正……反正等她回家了,也沒人知道她在這書裏發生的事情!
這個決定落下來,那壓在心口的石頭便好像去掉了,江芙蕖渾身都輕松起來,她閉上眼睛,很快睡了過去。
第二日天剛蒙蒙亮,江芙蕖就醒了過來,她不想讓司硯瞧見她丢人的樣子,就在掌櫃那留了口信,然後做賊一樣趕往官衙。
大早上的,九天臺下應該不會有那麽多人吧?
到了官衙,江芙蕖看着那寫着天聽鼓三個字的大鼓,忽然有些不知道要怎麽做了,明明就知道條件,可是,書裏沒說怎麽敲啊,她前面兩個條件都具備了,難道現在就去九天臺跪,然後過來敲鼓?可是,萬一那個九農司的人不來怎麽辦?她不是要一直跪着?!
江芙蕖頗為難地看着天聽鼓,左走一圈,右走一圈,來來回回地在天聽鼓前徘徊。她這舉動沒有引起守門的差役任何注意,反而是一個大早上出來遛彎的老大爺見着了,在一旁盯了她半天。
“居士,你這是要敲天聽鼓?”老大爺大概是看夠了,這才走上前來,神秘兮兮地壓着聲音對她說。
江芙蕖被他這态度搞地有點莫名,敲天聽鼓是不能說的事情嗎?為何這麽……小心?她點點頭,“這位老人家,不知這天聽鼓應該如何敲?”
“哎呀,居士,你這是想不開啊。”老大爺見江芙蕖點頭,立即拉了她到一旁的角落,可聲音還是壓地很低,似乎十分責備,“你一個居士,敲什麽天聽鼓?”
江芙蕖沒有吱聲,這瘟疫的事情,要不要告訴他?會不會引起恐慌?看這綠浮城的狀态,不像是知道梁村得瘟疫的事情啊。
“居士還不信我老人家?”老大爺眼睛一瞪,“你先跟我說說,我保管不給你說出去!我嘴實地很的。”
并不是擔心你會說出去啊,而是擔心吓着你啊,老人家,可這事遲早綠浮城的人是要知道的,天聽鼓一敲,公堂一開,哪裏還能藏住?
江芙蕖咬咬牙,“老人家,我是為着梁村的瘟疫之事過來的,那……”
“哎呀,就是那把人,這樣……”江芙蕖話沒說完,老大爺就跳離她三米遠,他站地遠遠的,兩手在空中做了個平鏟的動作,又做了個往下覆蓋的動作,“這樣處理的梁村?居士是從那梁村過來的?”
老大爺的動作和話莫名地有些熟悉,江芙蕖稍一回想,就想到了船艙裏那個胖老頭,他那天可不就是跟這老大爺一番模樣,那他……他豈不是沒說謊,江芙蕖心中恍然,又有些哭笑不得,這世間之事當真是奇妙,一個路人都能給你了不得的訊息,偏你不會深想。
若是那個時候警惕了胖老頭的話,那……那她還是會選擇走這條道的,因為她這是往上京城的必經之路,她需要的藥,在這條道上也大都能找到。
“我是從那兒過來的。”江芙蕖苦笑一聲,“不過老人家放心,我并沒有患瘟疫,這次要敲天聽鼓,也是想讓官府派人去救治他們。”
老大爺狐疑地打量了江芙蕖一眼,見她确實不像是患了瘟疫的樣子,這才放了心,往她靠近了一點,“救治?官府不是派人去救了麽,聽說疫情很嚴重,根本救不過來呢,人成堆成堆地死,怎麽居士還為這事敲天聽鼓,這天要人亡,官府也沒辦法啊。”
“官府派人去救?”江芙蕖一愣,随即想到那王大人的猖狂笑語,便明白了這是怎麽回事,難怪那群守在梁村的人說不能做地太難看,原來是這樣,做個救治的樣子糊弄這綠浮城的人而已,這王大人倒是想地深遠,以後上邊來人探聽消息,也得不到真切訊息了。
“老人家有所不知,這官府雖是派了人,卻沒有一個是醫者,沒有大夫,梁村的人也只能等死,何談救治?若非我從梁村經過,也不知他們一百多戶人家如今會是那般慘狀。”江芙蕖不敢說地太過,可又不敢說輕了,怕老人家不信,這老人家明顯是懂怎麽敲天聽鼓的。
老大爺一聽,掄圓了眼睛,好似不能理解江芙蕖的話,好半天,他才讷讷地問道,“居士此話可當地真?”
江芙蕖嘆了口氣,從袖中摸出那血指印書,遞與老大爺,“老人家,你看看這個,便是梁村中拼死逃出來的人托付與我的,若非如此,我又緣何要管這等事,人命關天,我總不能眼睜睜看着梁村幾百口的人就這麽沒了。”
老大爺收起面上的誕色,仔細看了那血指印書一眼,眼中閃過一絲痛意,他看着江芙蕖,渾濁的眸子十分複雜,半晌才将那血指印書遞還江芙蕖道,“要敲響這天聽鼓,需得在巳時去往九天臺,受那九農司大祭司九藤條,女子可免除服。”
“九天臺便在官衙東側。”老大爺指了一個方向,“居士你從這兒過去,便能看到。待得受完藤條之後,你只管把你的冤情在九天臺上說出來,自然會有人帶了你去官衙。”
老大爺明明是在跟江芙蕖解釋程序,可江芙蕖卻明顯地感覺到,他的情緒低落,并沒有原先的精神,難道是因為被梁村的事情感染的?
江芙蕖點了頭,謝過老大爺便往九天臺去,并沒有看到老大爺看着她的背影,低低嘆了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