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95 章 :良心折磨
綠浮城隸屬白鹫洲,她這是徹底走出了大禹洲的地界了,這說明她離上京城中更近一步,也離她的回家之路更近一步,本該是高興的事情,可江芙蕖看着城內衣着光鮮,鮮活生動的人,那心情怎麽都好不起來。
司硯的情緒似乎也很低落,兩人一路什麽話都沒說,随便選了個客棧就走了進去。
客棧生意興隆,人很多,江芙蕖這個時候不想太鬧,便叫了小二送餐到客房裏。
客房很大,但是隔音效果不怎麽好,隔壁時不時就傳來喝酒叫拳聲,江芙蕖聽地心煩,便出了門想讓小二換個客房,誰知才站起來,就聽他們的聲音清晰地從隔壁傳過來,“王大人,這次梁村瘟疫事後,只怕你又能往上走一走了。”
瘟疫?江芙蕖走到牆邊,貼在牆壁上聽隔壁的動靜。梁村瘟疫,可不就是讓她心情一直沉沉的主因嗎?對面居然在談這個,而且看他們的樣子,似乎正是管得到這事的人,她想知道,為什麽不對梁村進行救治,反而要加速他們的死亡。
“哈哈,借胡大人吉言,來幹一杯。”說話的人聲音中氣十足,音調高地異常,顯然是喝到興頭上了,應該是那個王大人。
“幹~!”是酒杯相撞的聲音。
江芙蕖等了好一會兒,他們都沒再提瘟疫之事,只是說些漫無邊際的話,諸如家裏婆娘又發瘋,哪個人好豔福,哪個人要倒黴之類的話,而且似乎還要繼續這樣的談話。江芙蕖心中有些失望,擡腳便出了客房。
待地與掌櫃地說完了換房的事,便正好趕上了小二送飯食過來,江芙蕖問了司硯,見她沒有意見,便選在了客棧前堂吃。
兩人靜默無聲地吃着飯食,俱都有些食不下咽,江芙蕖腦中全是林子裏那人臨死前的模樣,還有梁村中的火光,鮮血,哭喊。
“我先吃好了,先回房了。”江芙蕖心中難安,匆匆地往客房走,也不去管司硯,誰知到了地方才發現,這新客房的位置倒是換了一個,可仍舊在那王大人和胡大人的屋子隔壁,不過從左邊換到了右邊。
……
江芙蕖有些無奈,她差點忘了這個客棧本來就生意興榮,想必空下的客房也不多,掌櫃的倒是應地快,誰知道在這兒等着她,她還偏不能再去找他,人家按着你的意思給你換房了,結果你還不滿意?!真正是憋屈!
江芙蕖才進房裏,就聽到隔壁猖狂的笑聲,是那個王大人。
“他們哪裏管地着?他們過來的時候,梁村的人都死絕了,誰還能從地裏爬出來跟他們說這瘟疫是怎麽處理的?胡大人你只管放心,萬事有我兜着呢。”顯然醉地更厲害了,
“王大人,有你這話,我還有什麽不放心的,小蝶,給王大人敬酒啊,傻坐着幹嘛?”胡大人聲音比之開始也興奮了一些,但是能聽出來,還沒喝高。
江芙蕖深吸一口氣,她好像錯過了他們最精彩的對話?
“還是小蝶暖心。”王大人的聲音有些含糊,間夾着一陣女子的嬌笑,女子似乎低聲說了句什麽,王大人忽然拔高了聲音,“放心吧,這瘟疫雖是有治的,但大都治不好,最後都是不了了之,我這也是效仿古例而為,何況這梁村也才一百多戶人,說地上話的也不是沒有,可等他們得到消息……嘿嘿。”
胡大人胡亂誇了一通王大人,末了才語帶試探道,“那王大人,那個梁百戶,他……?”
“他早死地透透的了,嗝~~你放心吧。”王大人打了個酒嗝,然後是小蝶的一聲驚叫,帶着十足的媚氣,“大人,你好壞喲~”
江芙蕖的心一突一突地,跳動地很緩慢,卻十足有力,她從王大人和胡大人的只言片語,聯合那趕牛老伯的話,隐約得出了一個猜測。
牛車老頭說梁村患了瘟疫的人外逃了,只怕這話不對,既然發現瘟疫朝廷就會派人救治,那得了瘟疫之後,梁村的人第一反應必定是報官,然後等着官府的來人救。
那人大概是見到官爺了,也把瘟疫之事說了,可不知道為什麽,那位官爺得了這消息,卻拒絕去治療梁村的瘟疫,他還向上報了梁村的死訊,非但如此,他還殺了報訊的人,以絕後患。
那位官爺不是別人,很有可能就是眼前的這位王大人,而那個報訊的人,就是梁百戶,至于這位胡大人,也不知道扮演的什麽角色。
所以,才會有今日她看到的梁村那一幕,林子中那個人,他很有可能是從梁村裏逃出來的人,他之所以會出現在那林子裏,只怕就是為了繞過看押他們的官兵直接去綠浮城。他恐怕到死都不知道,他那血書便是送到了官衙,也不會有人管,因為管事的根本就不想管。
想通了其中種種關節,江芙蕖心中大怒,這王大人當真是個惡心至極的人,草菅如命如此!難道就沒有人能管地了他嗎?
江芙蕖心中一頓,是啊,他是官中人,自有官中人管他,她最多也就只能憤慨,還能如何?
江芙蕖垂下眸子,聽着隔壁的動靜漸漸消了下去,心中沉甸甸的,本要調配湯藥的心情也沒了,就那樣情緒低落地躺倒在床上,左翻右側,怎麽都睡不着。
要去救梁村的人嗎?江芙蕖問自己。
他們雖然只是書本裏的人,可如今,她就在這本書裏面,對她來說,他們或許以後都是異世界的人,但現如今都是同等尊貴的生命。
要去跟官府對着幹嗎?江芙蕖十指交握,眼前閃過梁村那群人絕望的面容。
在堯國,官府代表着絕對的權威,但他們也是受管控的,最想要管他們的人不是老百姓,卻是高高在上的皇權。這一點,只要翻過古代歷史,就知道,在所有的君主制國家都是一樣的,沒有哪個皇帝舍得徹底地放權。
在原書中,皇帝身邊就有一個這樣的管控機構,江芙蕖記得是喚做禦司堂,那禦司堂的人都由皇帝親自任命,在堯國各主要城市都有分部,日常職責就是盯着各地的官員,處理各種錯案冤案,據說還接受關于各官員風評的言谏。
所以,官府原本就有相悖,用地好了,跟官府對着幹也能是一件合法合理的事情,并不是那麽難執行的。
說到禦司堂,江芙蕖忽然想起那個林中人說的天聽鼓,當時她還沒特別注意這裏,如今看來,那個林中人也并非是對官府的态度全不知情的。
你道天聽鼓是什麽東西,它正是禦司堂的衍生物。
它設在官衙鳴冤鼓的對面,一旦這鼓敲動了,那這案子官衙必須以最快的速度受理,非但如此,禦司堂還會派人在一旁監理,全程盯着官衙辦這個案子。
天聽鼓有如此特殊性,自然能看出來去敲動天聽鼓的大都是些有冤案錯案在身的人,可也正是因為這個特殊性,任何一面天聽鼓都是十分難敲動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