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1 章 隔閡
月娘沒有喚自己一聲姐姐,華娘也好似沒有注意到,微微點了點頭,掃了眼圍觀的人群,對月娘開口道:“不請我進去坐坐嗎?”
月娘方才反應過來,見了這個一向嚴謹的嫡姐,竟把周圍人給忘了,聽她這麽說,急忙引着她進了家門。
月娘在身後把衆人的目光關在門外,華娘就大致的把月娘家裏狀況收進眼底,正屋的門處走來一個人,正是之前讓她吃了閉門羹的那個漢子。
林大磊不悅的看着院子的那個女子以及她的五名仆人,擡眼見是月娘放了他們進來,倒也沒有再說什麽,只是神情極為不耐煩,上次是她的男人來惹事,現在她又來了,要說離上次以及過去了好幾個月,早不來玩不來,偏偏在她男人來過之後過來,是商量好的麽!
月娘也看見了林大磊,見他面色不好,知他因為自己之前跟他講的一些事情,從而對嫡姐不喜,也是情有可原,但是人已經進了門,沒有把人家趕出去的道理,終歸姐妹一場。
但是看着這兩人只見劍拔弩張的樣子,好像彼此十分不喜對方,月娘夾在中間不知如何是好,只好先向自家夫君介紹彼此的身份:“相公,這位就是我家中的長姐。”
然後又欲向華娘介紹,不料華娘伸出一只手阻止了她的話,望着林大磊道:“我知道了,他就是你的夫君吧,大家也算是親戚了。”
如此熱絡的話頭,從她冰冷的面容上看來,哪有半分與親戚相見的熱情,只覺得倒像是嘲諷,林大磊嘴角微挑,這樣自作聰明目中無塵的女人,他最是看不過,當下也不理會,轉身向屋裏走去。
月娘也不妨華娘會說出這樣一番話來,愣了一下,一時內心十分複雜。自己與這個姐姐,從小就不曾在一起玩過,長大了也不像尋常人家那般親近,一向都是井水不犯河水,現在她突如其來的一句話,倒是讓月娘感到幾分怪異和幾分複雜難言的情緒。
但是現在卻不是思考這些東西的時候,她收拾好情緒,讓着華娘向屋內走去。華娘也不客氣,大步的走在前面,邁進了那間對她來說,連自家的小書房的一半都沒有的正屋。
沒有看見那個粗莽的漢子,想必是避在了裏間,不願見她,華娘也不點破,沒等月娘開口,坐在了最上方的位置。
一直攙扶着華娘的小丫鬟寒梅幫她解下了身上的披風,她打量了一下屋內的情況,十分簡破,在她看來,連下人的房子都比這要好,卻收拾的很整齊,也很幹淨,看着倒也舒适,她心下微微訝異,不曾想自己的妹妹還能苦中作樂,以前從未了解過月娘,哪怕是多說幾句話都是沒有的,只想着以後個自嫁人,誰也不會擾了誰,現在卻是對這個妹妹有些刮目相看了呢。
月娘見愣着也不是辦法,上前幫她倒了一杯茶水,畢竟這是自己家,自己是主人,有什麽不自在的,這樣想着,月娘就緩和了略微尴尬的面容,恢複了往常人前溫和大方的儀态:“粗鄙小地,姐姐肯前來,月娘實在是又驚又喜,家中沒有上好的茶葉款待,只有這簡陋的白開水,姐姐一路辛苦了,若是不嫌棄,便解解渴罷。”
華娘驚訝的擡頭看了月娘一眼,這樣的懂事有禮,和以前遠遠看到的完全不是一個樣,娘親總說庶女都是上不了臺面的,但現在,她卻覺得自己母親完全錯了,若是從小好好教養,定不會比那些王侯将相的女兒差了去,只是,不是母親親生,自然不會受到這等待遇,怪也只怪個人的命數罷了。
正欲伸手接過茶杯,旁邊的小丫鬟寒梅卻先她接了過來,滿臉不屑道:“我們主子身嬌肉貴的,怎麽能喝這等粗茶,更何況我們少奶奶現在可是雙身子,更是受不得一絲慢待,萬一有半點的差錯,誰能擔當的起?”
月娘吃了一驚,目光落在華娘尚還平坦的小腹上,怪道已經這樣暖和的天氣,她還要罩着披風,丫鬟也是這樣的小心翼翼。也難怪蕭晟這些日子沒有再來,就要做爹爹了,哪還有其它的心思,只怕心思都在華娘的肚子上了。這樣也好,大家以後都各過各的,誰也不再叨擾誰。
“無妨。”華娘沒有理會小丫鬟的碎碎念,伸手從她手裏接過。
那小丫鬟自然不敢和自己主子奪,卻站在一旁急的直跺腳:“少奶奶多金貴的身子啊,怎麽能喝這種水,幹不幹淨還不知道呢,可不能委屈了少奶奶肚子裏的小少爺啊!”
月娘只在一旁靜靜聽,沒有理會。華娘微微皺了眉,有些不耐煩:“別人能喝得,我如何喝不得,你少在那胡說八道,再如此不知禮數,以後都不帶你出門了。”
小丫鬟見自家主子生了怒,不敢再頂嘴,只在下面偷偷的剜了一眼無辜的月娘,嘟着嘴暗自生悶氣。
華娘不理她,喝了口水把被子放在一旁,對月娘道:“你也坐啊,我是有話和你說的。”
月娘笑着應了,坐在了華娘的左側。
華娘拿起被子放至嘴邊,斟酌了一下,婉轉的說道:“爹爹還不知道你的事情,那天晚上發現你不見了,爹爹發了好大的脾氣,後來派去的人說,都不曾找到你,亦沒有人見過你的蹤跡……”
說到後來倒不知如何繼續下去了,因為無關緊要,所以沒有找到,只以為是不小心死掉了或者一時想不開自殺了,總之,後來便就當是她從未存在過罷。
月娘理解的點了點頭,解釋道:“當時不慎落了水,也是月娘命大,被好心人救起,這才得以存活于人世間,還能……與姐姐相見。”
華娘挑了挑眉:“你說的那位好心人,莫不是……”
“正是!”月娘大大方方的承認道。
華娘微微皺了秀眉,向前傾了身子,壓低了聲音問道:“是為了報恩情麽?其實大可不必,只許給些銀錢……”
月娘斂了笑容,堅定的緩緩搖了搖頭:“不是,我既不會因為父親委身于他人,也不會因為恩情之類的強迫自己,若是這樣的話,之前……我也不會離家了……他……很好……”
華娘了解的點了點頭,但是一時也覺不出那漢子有何可取之處,但人與人的眼光不同,她也無權置喙,只能壓下心中的疑惑,轉而繼續問道:“既然如此,我也不能阻了你的幸福,我們好歹姐妹一場,雖然從前……”說到這她語氣一頓,轉而輕柔了些許,“如果需要我幫什麽忙,你大可不必見外的。”
月娘心中大大的吃了一驚,但她面上不顯,見華娘神色毫無作假,心情複雜中帶了一絲感動:“不用了,我們什麽都不缺,多謝……姐姐!”
華娘并不相信她說的話,又望了眼這簡陋的房屋,思索了一下,問道:“可需要銀兩?話說你要出嫁,家裏應該為你備些嫁妝的,我做姐姐的,為你添箱也是應該的,所以如今你開口,并沒有什麽不妥。”
月娘想着自己既然已經嫁了出來,就不想在與陸家有過多的牽扯了,尤其是涉及到錢財上:“不用了,當初成親,許多東西都是他一手準備置辦的,不曾委屈了我分毫。我雖沒有任何嫁妝,但他卻也幫我準備了,所以在姐姐看來,雖然有些簡單,但該有的一應齊全,我心中雖不在意那些虛禮,但也是十分滿意的。”
這倒是華娘萬萬想不到的,這男人看起來粗枝大葉的,沒想到心還這麽細,如此體貼,倒還真是難得的一片真心呢!
華娘放下心來,道出了今日前來的目的:“既如此,我也放心了,都說好男不吃分家飯,好女不穿嫁時衣,你既有志氣,我也不能勉強了你。只是,我聽蕭晟說,他曾見你過得并不如意,故而帶了些銀錢與你相助。”
月娘睜大了眼睛,蕭晟是來過,可是那次她們只說了幾句話就沒有再見了,更別說什麽銀錢了,正想解釋兩句,華娘伸手阻道:“他做的本沒有錯,雖然沒有與我商量,但若是我知道,也會覺得好的。只是,你也知道,母親曾在我十六歲生辰時送了我一支石榴包金絲的珠釵,那釵子雖然不是價值連城,卻因是母親送的,故而我十分珍惜,平時都很少舍得戴出來。平時那些東西我都是放在一個匣子裏裝着的,許是蕭晟沒有注意到,一并給你帶了過來。實在是我心中十分看重,所以今日帶了些其它物件與妹妹交換,還望妹妹體諒則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