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0 章 兩雌相遇

一個女子的聲音脆生生響起道:“是哪個不長眼的王八蛋敢和我張府的人開罵啊?”

林飄遙三魂跑了七魄,只見那紅衣女子高挺着酥胸,手提一根長皮鞭俏生生的立在船頭,另一只手插着小蠻腰,又圓又大的美眼兒狠狠一瞪,不怒自威。這不就是我們林大俠一路上在肚皮裏念叨了上千次的張家大小姐麽?

這張家大小姐人是漂亮的,脾氣是遠播的,身材是頂瓜瓜的,名聲那更是如雷灌耳的。船家見是惹了這小煞星,兩腿一哆嗦,差點就癱了。

林飄遙左手一叉,分開五指遮在臉上算做個面罩,露出上下打轉的兩只黑溜溜眼球,不敢再開腔。少了他鬧騰,船上立刻安靜下來。這當口沒人答話可不像回事兒,小倩朝飛飛揮了揮手道:“那位漂亮姐姐,我家公子一時氣極了才口不擇言的,你別怪他了。”她人長得漂亮,與飛飛相比就好似水仙比牡丹,各有千秋。

飛飛鼻子裏重重的哼了一聲,唬得林飄遙混身一顫:“什麽公子?欺軟怕硬的家夥!見了我張家的旗號就不敢吭聲兒了!如果換做是別人,還不被你那個什麽狗屁公子給罵死?喂!這事兒可沒完!那個劃船的!那船給我靠過來!”船家哪裏敢違抗她的命令?連忙把船給撐了過去,只盼這張大小姐知道冤有頭債有主,千萬別牽連到自己才好。

林飄遙見她色厲俱莊,顯然是心情不太好的原故,心裏先哆嗦一陣:這死淫女,老子只要一見了她的鞭子,混身就發麻發酸……你說咋那麽怪?那鞭子偏偏是會拐彎的!

小倩本也不是低聲下氣的人,但考慮到林飄遙無禮在先,是以雖然遭了一陣白眼,仍是和色道:“姐姐,是我們的不對,你就別生氣了……”她本身就清秀脫俗一副小鳥依人樣,說出這近乎求情的話,兩條船上的男人混身骨頭都酥了,巴不得代替飛飛說:哎,妹妹,你都這樣說了,那就算了呗……可惜礙着張大小姐的威風,哪個不長眼的敢站出來惹這母老虎?話在肚皮裏打了幾個轉,男人們紛紛搖頭:可惜她不是在給我求情……太可惜了。

可惜張大小姐不是男人,更可惜的是張大小姐今天心情特別不好:“不對?不對了就完了?你家那個公子呢?快給我站出來!別像個烏龜似的躲着,卻讓丫頭下人代你說話!”

刑五是官場中人,大家閨秀見得多,而這種耍奔放的小姐脾氣自然也是見過不少,瞧那大船的氣派,分明是川內某個有錢有勢的大富之家。心頭暗道:四川境內的大富我基本上都認識,似乎沒有哪個達官顯貴是姓張的。

他沒像別人那樣怕得兇。聽她侮辱小倩,不滿的嘀咕了句:“她可不是丫頭下人哩……”

飛飛眼睛一瞪:“那你是下人?!”

刑五更為不滿,好歹是當朝命官,哪裏服這偏遠地區一個不知什麽小財主家的小姐?回瞪過去:“誰說的?我也不是下人!”

“那就是他!”飛飛提鞭素手往前一伸,直指着林飄遙:“喂,幹嘛像個賊似的遮着臉?見不得光麽?”白生生的小手一抖,長鞭飛嘯而出,直擊向林飄遙捂臉的左手。她這一手出得太過突然,旁邊的小倩根本來不及反應,就見鞭子已伸到林飄遙面上。只聽‘啪’的一聲脆響,火辣辣的吃了一鞭子。

這一鞭的力道不算太大,但也抽得林飄遙連手帶臉整整齊齊的顯出一條紅痕。這小子是鐵了心不松手,‘啊’的一聲尖叫,就是不肯把手松開,忙不疊聳的朝後就倒。

“夷?”飛飛聽那叫聲似乎很耳熟,皺眉看了過來,林飄遙急急啞着聲音喊道:“醫什麽醫?打都打了你還要醫?!救命啊!殺人了!”他殺豬般的狂喊,裝做被吓傻了的白癡樣,他知道飛飛最是瞧不起這種男人,心頭暗喜:我這表演逼真吧?依照老子的判斷,淫女肯定是大罵幾句窩囊廢了事。哪知他還來得及跑多遠,就聽身後一聲嬌喝,接着‘撲通’一聲,似乎有人掉進了江裏。

林飄遙壯着膽子轉身一看,只見小倩手結了個青法印,手印上淡淡的藍光還沒消失,飛飛卻不知去向。

不會是淫女掉進水裏了吧?想象着飛飛從水裏爬起來時會有的表情,林飄遙上下兩排三十六顆牙齒齊齊打架:我的天!

船上其他觀衆半晌才回過神來,立馬哄鬧成一團,大叫着抛繩子救人的,跑上跑下忙個不亦樂乎。救了半天卻沒瞧着飛飛的影子,此時已近冬至,和上次林飄遙坐船進三峽的氣候又完全不同。四川雖然還算溫暖,但這江水裏卻是說有多冷就有多冷。尋常那些精壯的捕魚漢子要想在這時候下水,也得事先喝上好幾大碗酒,何況是這麽一個大家‘閨秀’?

林飄遙探個頭朝江水裏看去,卻始終沒瞧見飛飛,心頭慶幸之餘,不免有些擔心:莫非這淫女不會游泳?還是在水底下抽筋了?

小倩見他有些着急,再看許久都撈不上飛飛來,歉疚道:“我、我不是故意的,我以為她會游泳呢……”話還沒說完,平靜了半天的江面突然像是爆炸一般散開一朵巨大浪花。一個人影從浪花中間猛的躍起。衆人擡頭一看,那邊船上的頓時喜道:“是大小姐!”

果然是飛飛從水底冒了出來,她在水裏憋得久了,但全身濕透凹凸必現,哪裏好意思爬上船來?直到這會一口氣接不上,才迫不得已的跳了出來。

那浪花把江水擊得老高,帶起一片水霧,飛飛在半空中怒吼道:“都給我把眼睛閉上蹲在船裏不許動!哪個那對狗眼不想要了就盡管看!”

衆人對這位大小姐的脾氣那是見怪不怪了,養成的習慣就是必須立刻按照她的規矩辦事。飛飛話剛一出口,兩條船上就只還剩兩個人站着。一個是小倩,還有一個卻不是林飄遙,而是刑五。

不過刑五雖是站着的,眼睛卻規規矩矩的閉上了。林飄遙雖然是蹲在地上遮住臉,可那雙賊眼可沒閑着。但見飛飛雙腳在水浪上一借力,再拔高幾丈,徑直就朝小倩這邊躍過來。小倩見她來勢甚兇,心知一時間難以解釋清楚。扭頭想找林飄遙,倉促間竟也沒瞧見。就這一猶豫,一陣破風聲響先到,長鞭尖已襲到眼前。

“姐姐小心了。”小倩表面上不露聲色,暗底裏卻是早早準備好了防備。眼看那鞭影已到眼前,左手幽然朝上一揚,順右直拉,頓時幻化出一片粉藍色的屏幕。屏幕剛布好,鞭子就已經擊到,只聽‘啪’的一聲大響,那藍色屏幕被打了個凹洞,卻向有彈性一般,凹口猛的凸出去,屏障也随之消失。但飛飛那支長鞭卻像來時一般快捷的反射回去,吓得淫女慌忙扭頭躲多,身子也因為被鞭勢扯得稍稍偏了些失去平衡,一屁股跌坐到船上。

小倩有些兒抱歉的看着快要暴走的飛飛,和聲道:“姐姐不要生氣,小倩不是故意的。”她涉世未深,這話原本是沒帶一點惡意,但聽到飛飛的耳朵裏,可完全不是那麽回事兒。

“你、你!你!!你這死丫頭!”飛飛從地上跳起來,雙眼直似噴得出火,林飄遙藏在人堆裏,正瞧着她被水浸泡得濕淋淋的薄紗長褲貼在屁股上,心頭暗笑:死淫女,知道我家倩倩的厲害了吧?哈!老子現在可不怕你了!

“你這是什麽妖法?!”飛飛吼着道,手上的鞭子一甩,卻沒有立刻就殺過去。她沖動歸沖動,但也不是沒頭沒腦那種。瞧這小丫頭的身手,絕對不是尋常那些茅山道士可以教出來的,摸清楚對方的底細,那是要想取得勝利的前提條件。

林飄遙心頭暗笑,我家小倩那手怎麽可以叫做妖法?就光看那美麗的造型,怎麽着也得弄成個仙法之類的級別吧?

哪知小倩脫口道:“這個叫妖冥障,不過不算是妖法……”

“都稱成妖什麽障了還不算妖法?”飛飛冷哼一聲,手中的鞭子緊了緊:“你家那個公子肯定也不是什麽好東西,想躲在暗中算計我?”她眼睛警惕的朝四周一打量,小倩跟着她眼神朝旁邊瞧去,飛飛卻突然掉頭,素手高高揚起,那布滿倒刺的厲鞭呼嘯而出。饒是小倩反應不滿,但她會的僅僅是法術而已,對武藝一道卻是毫不精通。慌忙中來不及結印,小腦袋瓜子朝左邊一避,右肩卻始終是閃不開。只聽小倩輕輕‘啊’了一聲,伸手捂着右肩,滿臉盡是痛苦之色,那只捂肩的左手漸漸紅起來,顯然是肩膀上傷處溢出來的鮮血。

飛飛得勢不饒人,素手一拐,那倒刺鞭竟不收回,在空中打了個轉又飛嘯過去。小倩急急躲到船帆後,‘啪’的一聲,帆帏被齊中打短,灰白灰白的一大塊厚實帆布罩了下來,把小倩裹住,正好檔了飛飛連續擊來的兩鞭。

人們最常說的一句話是‘打在某某身,痛在某某心’什麽的,但現在卻已經是打在‘某某身,痛了一堆心了’。滿船的男人似乎都随着飛飛那根上下翻動的鞭子跳動着心窩,更有兩個不要命的吼了出來:“住手!”

我們張大小姐正欲一報剛才的大仇,哪知竟有不長眼的敢來打斷?臉上鐵青的渡了一層的煞氣,緩緩轉過頭:“你再說一次?”話剛出口,飛飛就呆住了。不是因為看到了刑五那怒目而視的表情,而是站在刑五身後那人。

就是那個人!飛飛緊緊咬了咬下唇,提鞭的素手似乎也松開了很多,似乎天地江河都突然完全安靜了下來,耳朵裏聽到的全是自己心跳聲,眼睛裏全是那人站在那裏的身影。

刑五大喝道:“哪來這麽沒教養的女娃子?你父母是誰?帶我去見他!”他吼得兇,幸好時間不對,飛飛的注意力完全沒集中到他身上,不然就這兩句還能不要了他老命?旁邊的人都替他捏了一把冷汗,哪知張大小姐竟出奇的沒有吭聲兒。

林飄遙見她雙眼直朝自己射過來,心頭在發毛。原地一動不動的站着,一個腦袋聳得老底,心頭高唱沖動的懲罰卻無濟于事,身子仍在拼命打着顫兒:飄遙兒!你是咋了?居然敢打我的小寶貝兒,看我跳起來沖着她可愛的小鼻子就是一拳!上!……奶奶的,我咋就動不了哩?

刑五只道是自己威勢震住了她,心頭暗暗得意,慢步走過來,臉上仍是裝着那副嚴肅死板樣兒。哪知他這一動,便把林飄遙從飛飛的視線裏遮住了,飛飛一歪腦袋,左手順勢一推。只聽撲通一聲響,刑五飛身下江。

林飄遙吃不住遭她這樣盯着看,見刑五落了下去,急忙轉移戰略,大喊道:“老刑!老刑!你不要緊吧?”抓起一旁的繩子抛了下去救人。飛飛這才回過神來:“喂!他是你朋友?”

林飄遙意識到是在叫自己,不敢答話,只把腦袋點得跟蔥似的。

“反正都濕了……”飛飛嘀嘀咕咕念叨了一回,林飄遙還沒反應過來,就見她縱身一跳,竟跳下去救人了!船上其他人聽得突然安靜了,均是覺得奇怪。那按捺不住好奇心的大着膽子擡頭來看,正好瞧見飛飛跳下去救人的鏡頭,幾聲驚呼:“大、大小姐?”其他人連忙擡頭來看,只見林飄遙捏着根繩站那裏傻笑,先前那個美貌小姑娘也掀開帆布站出身來,偏偏是張大小姐不見了影子。

刑五似乎不會游泳,飛飛沉下去了好一回,才聽到一陣水響,兩個人影從水底冒了出來,那些船員趕緊又把眼睛縮了回去。

“混蛋!你倒是用力啊!”這拉着另外一個人,又全打濕了水,衣服沉甸甸的,飛飛那輕身功夫就施展不出來,只得一手夾着刑五,另一只手挽着林飄遙那根繩兒。林飄遙不敢怠慢,一發力把二人從水裏提了出來。飛飛把刑五甩在船板上,小倩卻趕緊護到林飄遙面前,如臨大敵般的看着她。林飄遙見她全無剛才的敵意,似乎并不想再用鞭子教訓自己,幹笑道:“訛、訛、大家都是認識的……”

“既然是認識的,那你還不趕快脫衣服!”飛飛的聲音多少溫柔了些兒,但還是帶着不可違抗的語氣。林飄遙見她指着自己,脫件衣服總比挨鞭子強吧?他心頭陣陣發毛:這死淫女!又想占老子便宜!手上卻不敢慢了半分,趕緊把上衣脫了丢過去。

因為快到冬天了,林飄遙外面披的是件長衫。飛飛接過衣服,想也不想就穿在了自己外面,總算是勉強遮住那一身春光。等她穿好了,臉竟微微紅了一下,随即板了起來:“你就是妹妹剛剛說的那個什麽公子?”她改口倒快,先前還叫小倩是死丫頭,這當口就稱呼起妹妹來了。

“咳!”林飄遙裝做嚴肅的拿手做個筒狀遮住嘴咳嗽幾聲:“這個問題嘛,我們就不要讨論了……”

“什麽這個那個問題的?”飛飛像想起了什麽,眼睛朝他一瞪:“我問你!剛剛幹嘛拿手遮着臉不敢讓我看?”她想起先前自己抽了林飄遙一鞭子,忍不住就走過來拉着林飄遙的手:“喂,別誤會,我就想看看你傷口怎麽樣了!”

林飄遙受寵若驚,瞪大眼睛。壓根就沒想到飛飛會這樣對自己。在他的印象裏,這淫女就該有個淫女的樣兒,不打不罵不吵不鬧,那還是自己認識的淫女麽?不會是被桑蠶精附身了吧?

飛飛拿着他的手端詳了一會兒,不曉得是舍不得還是那傷口确實有問題,就是不肯放開。小倩忍不住道:“姐姐,他、他的手沒什麽事兒的。”

“阿……”飛飛不好意思的松開手,卻轉過去就拉着小倩:“對不起啦妹妹,剛剛打了你,還疼不疼?”她這态度轉變未免太過匪夷所思,恐怕除了她自己外,就是林飄遙也解釋不清楚,只看得兩條船的人齊齊發楞。

小倩本就不是愛記仇的人,見飛飛和顏悅色的問她,也似乎完全忘了剛剛挨打的事兒:“不怎麽疼的,”她眼睛瞄到飛飛裏面衣服全濕淋淋的滴着水,忍不住道:“姐姐,這天好冷的,你先把衣服換了吧……”

飛飛笑道:“就聽妹妹的。”兩人沒說幾句話就手拉手稱呼起姐妹來了,林飄遙在一邊撓了撓頭:真搞不懂這些女人,剛剛還打得死去活來的……“我說兩位……”林飄遙嘿嘿道:“既然是認識的,這事兒就這樣算了!飛飛你快回去換衣服,免得感冒了……”他這是在下逐客令,巴不得張大小姐趕快離開,自己好帶着小倩和刑五閃人。哪知飛飛楞了一楞,臉上竟出現一層粉嘟嘟的顏色:“……恩,我感不感冒關你什麽事兒!”雖是責怪的口氣,卻說得眉飛色舞,她笑嘻嘻的拉着小倩:“好妹妹,姐姐船上好多好吃的呢,這小破船又冷又不穩,和姐姐一路去!”她拉着小倩就要走,小倩犟不過她,卻問林飄遙:“飄遙哥哥,我們去姐姐的船上嗎?

林飄遙還沒來得及答話,就見飛飛兩個大眼睛帶着奇怪的眼神看過來,他心裏一毛,防線立刻堅守不住:“啊、啊,好,一路就一路吧……”

船老大得到五十兩賠銀,笑得合不攏嘴,刑五則被幾個醜漢拉着做了三四回人工呼吸,終于是能站得起來了,到船艙裏換了衣服。

刑五上了大船,只見船上來來往往的家丁丫鬟很甚多,卻個個規規矩矩,見到自己紛紛點頭問好,很有家教的樣子。看得刑五不住點頭,心裏卻在納悶:瞧這些丫鬟的素質,似乎不是那種沒有品位的暴發戶可以培養出來的,這張家到底是?

他正在想着,就看見林飄遙在前面沖他招手:“老刑!這邊這邊!”

“我說恩公啊,這張家到底是?”

“張家嘛……”林飄遙神秘一笑,拉着他進了船房:“待會你就知道了。”

艙裏很寬大,兩旁還排着不少下人,一張大圓桌擺在正中,小倩和那個惡女早已換好了衣服坐在圓桌旁聊天。刑五拿出一副長輩樣兒,飛飛連忙站起身來:“刑大叔,剛剛真是對不住了……”

這種大家小姐的脾氣,刑五是很清楚的。當官多年的本能也讓他早養成有臺階就得趕緊下的習慣,點了點頭:“年輕人沖動是應該的……”他本還打算念叨一陣,卻瞧見飛飛似乎就是禮貌性的說了這麽一句就坐了下去。悻悻的跟着入坐,乖乖閉上嘴巴。

林飄遙嘿嘿道:“我說飛飛啊,”他本是一直叫淫女的,但當着小倩和刑五的面兒,那聲‘淫女’便叫不出口了。随口稱呼的一句飛飛,卻讓張大小姐心裏充滿了幻想。

“恩?”

“我、我那件衣服呢?”

飛飛鄙夷的看了他一眼:“怎麽?一件破衣服還好意思要回去?”

林飄遙嘿嘿道:“這個你是知道的,咱們窮人的孩子早當家,咱們窮人的孩子……”

“得得得得得!”飛飛不耐煩的揮揮手:“衣服沒了,早丢河裏了,又臭又髒的一件白長衫,還好意思來要。”她指着林飄搖身上剛換的那件狐皮外褂:“這件不比你那長衫好一百倍麽?”

林飄遙苦着臉不好答話,總不成他說:那件衣服上有我家小倩縫的一個補丁兒!

既然沒有結果,林飄遙撓撓頭:“你一個人出來玩兒?我的半個師傅呢?還有你那個老爺子呢,沒陪你一塊兒出來?”

“他們才沒時間陪我出來呢。”飛飛做了個很不滿意的樣子:“他們兩個就只知道身份,地位那些玩意,我就搞不懂了,那些東西能當飯吃?”

刑五在一旁插嘴道:“小孩子脾氣,大人的……”

“哦,”沒人理會刑五,林飄遙眼睛看着天花板:“那我師傅不怕你又被妖怪捉了?”

“大白天哪來的妖怪?”飛飛朝他瞪了瞪眼:“不過真給遇上一個。”

“什麽樣兒的?”林飄遙來了點精神。

飛飛笑嘻嘻的拿筷子朝他指過來:“不就是你麽?”說完和小倩笑成一團。林飄遙歪着頭,一副懶洋洋的表情道:“反正是由得你說。對了,你那個獨孤師哥呢?”

“問他幹什麽?”飛飛的臉色變了變,拿筷子無聊的敲着面前那空碗。桌上只擺了幾個冷拼盤,似乎還沒有開始上菜:“喂!快上菜來,幹什麽這麽慢?”

林飄遙見她說變臉就變臉,也不敢問下去。倒是小倩聽林飄遙說起過飛飛的事情,忍不住道:“就是那個為了救姐姐而受傷的獨孤哥哥麽?”

林飄遙尴尬的點了點頭,偷眼去瞧飛飛,卻見淫女雙眼露出一股少見的疲憊之情,緩緩點頭:“恩,就是那個人。”

“哦,”小倩見她不高興,也不好多問,飯桌上頓時安靜下來。

接下來開始有訓練有素的仆人送上精致的小菜,見幾個都楞着發呆,刑五幹咳一聲拿起筷子,笑道:“四川名菜果然滋味獨特,不過名字也太怪了些,你看這道菜,雖然好吃的很,可是卻叫美人肝,是不是覺得很不可思議?”

“管他是什麽肝兒麽?能吃就是好肝兒!”林飄遙正愁沒人打破這氣氛,嘴巴又讒得緊,乘機夾了一塊放到嘴裏,手舞足蹈的大叫好吃。幾個見他表演誇張,都笑了起來。

飛飛給小倩夾了一片,笑道:“這菜是以鴨胰白,就是鴨胗,配以雞脯、冬筍、冬菇,用鴨油爆炒而成的。”

林飄遙裝做恍然道:“原本這盤不是什麽肝兒……但它為什麽叫這名字呢?”

“這個名字可是還有來歷呢,聽說當初四川一位知名的才子在當地最有名的酒樓之一秋水樓宴客,誰知酒樓的廚師在配菜的時候少配了一樣,若是少了一道菜,豈不是壞了名聲?那廚子看來看去,被泡在水中的鴨胰白粉紅嬌嫩的顏色吸引住了,便配上雞脯肉用鴨油爆炒,結果客人十分贊賞,問這菜的名字,上菜的夥計見色澤乳白,光潤鮮嫩,随口說出‘美人肝’三個字,結果這菜就有了這個名字,說起來名字蠻吓人的,其實細細體味,其中另有一番滋味的。這美人肝兒還只是其一,另外更有一道名菜叫做西施舌呢?”

林飄遙驚異地道:‘西施舌。’

飛飛笑道:“其實就是海蚌的舌足,據說肥白嬌嫩,乃是天下美味,不過只有在海邊才容易吃到,這江邊賣的,都不新鮮,可就沒那麽美味了。”

小倩雖說知識面很廣,卻偏偏對飲食是毫無所知,不由欽佩道:“姐姐懂得真多。”

“可不是!”林飄遙翻翻眼兒:“還以為她只會打人,居然說起菜來也頭頭是道的……”

飛飛一筷子給他飛過去:“就你那雙眼兒,瞧得準什麽人?”

氣氛逐漸熱鬧起來,菜也似流水般接兒連三的上,吃得林飄遙和小倩兩個土包子大呼過瘾。刑五以前當官的時候,對這些吃的自然不會太過驚異,但是在那水牢裏青菜豆腐的幹了兩年,哪還能抵抗得了這種誘惑?一桌子菜居然數他吃得做多,吃到後面,絲毫沒了長者的風範,瞧那架勢,只差沒在其他三人的碗裏搶菜了。

等得飯飽菜足散了桌席,飛飛自個兒拉着小倩躲到一邊說悄悄話,刑五和林飄遙則是坐在椅子上無聊的打着飽咯兒。林飄遙心頭暗想:女人的話可真多,如果是老子,那肯定聊不了幾句就沒詞兒了。

“對了,你們這是要去哪裏?”飛飛和小倩聊了半天,突然擡頭問林飄遙道。

“蜀山。”林飄遙懶洋洋的答了一句,心頭一驚:糟糕!我把龍泉劍就這麽大搖大擺的背在背上,也不曉得淫女是不是真沒瞧見?如果她來問我讨回這柄家傳寶劍,那可如何是好?

“去蜀山幹嘛?不是去過一次了嗎?”飛飛絲毫沒注意到他臉上的不安。上次林飄遙不告而別,讓飛飛很不高興了一段時間。從張天南的口中知道他要上蜀山的消息,哪知這第二次遇到他,竟又是要去蜀山。

林飄遙使勁撓撓頭:“這個嘛,自然是有事要辦咯……我說飛飛啊,你可不可以幫我們找幾匹跑得快的馬?另外再找個帶路的。”他頓了頓,像想起了什麽,急忙又道:“還要安排一下老刑,送他回京城去。”

飛飛奇怪道:“這個刑大叔是京城的?”

“在下是雲南府節度使,離職甚久,特返京述職。”刑五抱拳道。林飄遙瞧了他一眼,也沒搞清楚這個節度使到底是個多大的官兒。

飛飛驚訝道:“原來刑大叔是朝廷中人。恩,節度使這官兒似乎蠻大的,不過刑大叔怎麽搞得這麽落魄呢?”江湖上的豪客,本就沒怎麽把這些所謂朝廷命官放在眼裏。還好張家一向在官道上做生意,對這些大大小小的官兒多少認識一些,否則飛飛只怕連‘這官兒似乎蠻大的’都不知道如何說起。

這節度使相當于當時的知府,刑五沒想到亮出自己的道道來,竟沒一個識貨的,哭笑不得,卻不知該怎麽回答她這個問題。林飄遙在一旁道:“那有什麽?皇帝老兒都有穿草鞋的時候呢。這個老刑嘛,是我們從白苗王的水牢裏救出來的。”

白苗王水牢囚禁衆官這可不是件小事,刑五本不想說出來,但林飄遙口快,他攔也攔不住,緊緊張張的道:“這可不是件小事兒,刑五不是信不過姑娘,不過……”他眼睛朝四周那些下人看去。武林世家的仆人們哪裏會不懂這些規矩?飛飛揮揮手,船艙內立刻就只剩下他們四個人。

“快說說,又是白苗王又是水牢的,肯定很刺激吧?”飛飛興奮的拉拉小倩的手。林飄遙心頭暗笑,臉上卻不動聲色,由得刑五去吹一通。但刑五的解說能力顯然不符合飛飛這種‘暴力女’的口味,聽了幾句就興趣慫然:“這麽說起來,你們是一路逃難過來的了?”

“瞧你說的什麽話!”林飄遙不屑道:“像我這種頂天立地的男人,需要逃難麽?自然是靠着手中劍,大搖大擺回來的。”他這話雖說有點懸,卻也是實情。龍泉劍在手的他,也可稱得上是大搖大擺走出龍宮的。

難的他說一回實在話,飛飛卻不相信:“得了吧你,聽刑大叔先前說起來,這天池只怕不是個什麽好進好出的地方,就你那幾手破劍法能走得出來?我瞧是倩妹妹打的主力吧?”

林飄遙眼睛一瞪,拍着椅子扶手就跳起來:“瞧不起人是吧?你瞧!”他身子往那裏一站,手一擡:“就我這姿勢!就我這造型!難道吓不住人?”

飛飛大笑道:“吓得住!絕對吓得住!特別是那種神經特別正常的人,他們會說:啊!你瞧!那裏有個瘋子!”

小倩笑得合不攏嘴來,上氣不接下氣道:“飛、飛飛姐,飄遙哥哥可真是仗着白苗族的聖劍正大光明走出來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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