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1 章

看着韓協掀開簾子出了帳,司馬曜閉上眼,輕輕嘆了一口氣,在心中說道,阿珩,別怪爹爹,爹爹也是為了你好。他怔了半晌,才轉過身來,又去看蜷縮在榻上的司馬珏。

司馬珏睜着眼睛,面上依然是一臉不安之色。

他對着兒子笑了笑,輕聲問道:“阿珏,夜這麽深了,你怎麽還不睡?”

司馬珏苦着一張小臉,說道:“爹爹,你這帳中來往人多,吵着阿珏睡不着。”

“爹爹先前不是怕你一人害怕,才讓你在爹爹帳中歇息嗎!”司馬曜摸了摸兒子的頭,“那爹爹為你另行安排一處營帳歇息。”

司馬珏點了點頭。

司馬曜便叫人在自己營帳後面騰了一處營帳出來,将司馬珏安置過去。

去了新營帳,司馬珏也不再吵鬧,自己躺在床上去。

司馬曜走上前來,為他把被子掖好,柔聲說道:“阿珏,你乖乖睡,爹爹就在前面,大哥也在你旁邊,有什麽事叫一聲便是。”

司馬珏擡起頭,用一雙亮汪汪的眼睛望着父親,問道:“大哥這時候也在帳中嗎?”

“是啊,你大哥剛回來,還在洗浴,一會兒他就宿在你旁邊的帳子裏。”司馬曜愛憐地撫了撫他的頭,“所以,阿珏不用害怕,爹爹和大哥都會保護你的。”

“嗯。”司馬珏點了點頭,“阿珏不怕了。”

“那爹爹出去了。”司馬曜記挂着前方的戰事,不敢久留。

“爹爹你也要早些歇息。”司馬珏說道。

“好。”司馬曜對着兒子笑了笑,然後起身往帳外走去。剛走到門邊,看見司馬珩掀簾走了進來。

司馬珩看見司馬曜,行了一禮,叫道:“爹爹。”

“阿珩,你來做甚?”司馬曜望着司馬珩,眉頭微皺,“我不是讓你早些歇息嗎?”

司馬珩笑了笑,說道:“兒子聽範元說阿珏在這裏,過來看看他。”

司馬曜說道:“你不累麽?這麽晚還過來。”

“我跟阿珏說兩句話便回去歇息了。”司馬珩應道。

正在這時,有人跑到帳前,向司馬曜禀報說廷尉夏陽靖前來求見。司馬曜頓了頓,然後轉眼對着司馬珩說道:“阿珩,你別與阿珏多說,自己也趕緊去歇息,便仗着年輕不顧惜自己的身子。”

“兒子知道了。”司馬珩微笑着應道。

看司馬曜出了帳子,司馬珩這才松下來,走到司馬珏床邊,用手在他小小的鼻頭上輕輕一刮,笑道:“阿珏,還怕不怕?要不要大哥陪你睡?”

司馬珏聽到司馬曜的腳步聲漸漸走遠,便一骨碌爬起來,拉着司馬珩的手臂,一臉急切地說道:“大哥,你來得正好,我有話對你說。”

司馬珩怕司馬珏着涼,将被子拉起來覆在他身上,又将他摟在懷裏,笑着問道:“你是不是害怕,想與大哥同睡?”

“大哥,我說正事。”司馬珏一臉着急,“爹爹要殺公主嫂嫂。”

“什麽?”司馬珩一愣,随即一把拉住司馬珏的手,連聲問道,“阿珏,你說什麽?爹爹要殺誰?”

“公主嫂嫂!”司馬珏重複道,“爹爹要殺公主嫂嫂!”

司馬珩一聽,腦袋裏瞬間空白一片。爹爹要殺她,這是為何?怎麽說,她也算是爹爹的兒媳婦,他怎麽會要殺她?

他用雙手緊緊握着司馬珏的雙肩,顫聲問道:“阿珏,你是如何知道的?”

“我先前在爹爹的帳中,聽爹爹跟協表哥說的。”司馬珏怯怯地說道,“我還聽見爹爹叫協表哥進城去找公主嫂嫂,發現她就立刻殺掉她。”

“你可知道爹爹為何要殺她?”司馬珩此時只覺得自己的身體都開始哆嗦起來。

“我也不是很清楚,只是聽爹爹說,公主嫂嫂握着大哥的什麽命門,爹爹說要為你鏟除掉。”說到這裏,司馬珏擡起頭,天真地問道,“大哥,你有什麽命門為公主嫂嫂握住了?很重要嗎?”

“對大哥來說,很重要,是不可替代的。”司馬珩喃喃說道。

“那,那怎麽辦?”司馬珏問道。

司馬珩轉過臉,對着司馬珏問道:“阿珏,阿協走了有多久了?”

“有一柱香的功夫了。”司馬珏應道。

司馬珩一聽,“霍”的一聲站起身來,說道:“希望一切都還來得及!”說到這裏,他咬着牙說道,“韓協,你真的敢殺了她,我們這一回,真的連兄弟都做不成了!”說罷他丢下一臉呆滞的司馬珏,轉身便向帳外跑去。

範元正在帳外候着,看見司馬珩心急火燎地跑出門來,他急忙迎上前,問道:“公子,可是有事?”

“範元,将赤風給我牽來!”司馬珩一邊走,一邊吩咐道。

聞言,範元一愣:“公子這時候還要出去?”

司馬珩心中焦急不已,不想多說話,看範元半天不開竅,便對着他大聲吼道:“快去牽馬!”

範元見司馬珩發這麽大火,吓了一跳,趕緊說道:“小人這便去牽赤風來。”

司馬珩回屋拿了一件外裳披在身上,沖出門來,範元已牽了赤風等在帳前。他從範元手中接過赤風說道:“若有人問,便說我進城去了。”

“公子,城中正在交戰,你還是将護甲穿上吧。”

司馬珩搖了搖頭:“來不及了!”多耽擱一刻,劉意映便多一刻危險。而他,絕不容易她有任何閃失。

話音一落,範元便看見他已經翻身上馬。只見他□□用力一夾,皮鞭往馬身上狠狠一抽。赤風吃痛長嘶一聲,便馱着他向營外奔去,快如閃電。

司馬曜聽見聲響,跑出帳來,只看見司馬珩的背影絕塵而去。

“阿珩這是要去哪裏?”他對着範元問道。

“公子沒說。”範元搖了搖頭,說道,“他只說他進城去了。”

聞言,司馬曜面上一怔。他心裏已經猜到司馬珩為何要回雒陽了。此時,他只希望韓協能夠搶在司馬珩之前找到劉意映,将所有的一切做個了斷。

雖然虎贲軍已經攻入雒陽城,但雒陽城裏并未出現大騷亂。司馬曜掌握朝政多年,朝中官員多是與他一派,此時自是不用驚慌。老百姓也都關門閉戶躲在家中,靜觀事變。因而,逃亡的人除了皇族近親之外,便是少數與司馬曜結過怨的官員,一路上,行人并不多。

韓協帶着一隊輕騎兵穿過雒陽城中,很快便到了皇宮前。虎贲軍的先鋒已經占領了皇宮,沒有來得及逃走的宮人被聚集在乾元殿前的廣場中,等候發落。

韓協并未下馬,長驅直入進入皇宮,直接到了乾元殿外的廣場。負責看守廣場的許校尉看見他,忙迎上前,行禮道:“韓将軍!”

韓協跳下馬,問道:“許校尉,皇帝呢?”

“回将軍的話,皇帝已逃往定州。”許校尉應道。

早料到劉祯不會那麽容易束手就擒,因而對沒有捉住他,韓協倒也不意外。他又問道:“昭平公主可是與皇帝一道離開了?”

如果劉意映離開了,自然不可能再留在司馬珩身邊,也就不用自己動手殺她了。不管怎麽樣,劉意映也是司馬珩的妻子,再加之司馬珩對她又有情,能不由自己下手殺她最好。

許校尉聽到韓協問起昭平公主,搖了搖頭,說道:“屬下只聽說皇帝帶着太後,皇後和淑妃一起離開的。至于昭平公主是否與皇帝一道,屬下不知。”

韓協一怔,問道:“那宮中可有人知道昭平公主的去向?”

“屬下猜人去問問。”許校尉應道。

這時,站在韓、許二人旁邊的一個小宮女突然怯怯地問道:“韓将軍,可是驸馬叫你來尋公主的?”

韓協一聽,轉過臉來,對着那宮女說道:“你上前來說話。”

宮女一聽,緩緩走到韓協跟前,對着他行了一禮,叫道:“奴婢乃海棠殿宮女紫蘭,見過韓将軍。”

韓協問道:“你可知道昭平公主的下落?”

那宮女猶豫了片刻,說道:“還請韓将軍先告之奴婢,你可是受驸馬之托來尋公主的?”

韓協微微一頓,應道:“正是驸馬讓我替他來尋公主的。”

劉意映只是公主,是否捉拿到她,對江山社稷并無影響,因而聽到韓協如此說,紫蘭也不疑有他,當即面露喜色道:“我就知道,驸馬不會丢下公主的。”

“那公主如今到底在哪裏?”韓協不動聲色地問道。

“韓将軍,陛下準備出宮之時,公主不在海棠殿裏,陛下等不及,便先離開了,讓公主随後去定州找他。”紫蘭對着韓協說道,“陛下離開之後,我和秋霜姐姐便分頭在宮中尋找公主。再後來,秋霜姐姐托人給我帶了話來,說她已經找到公主了,她們先行出宮,讓我自己出宮逃命。”

“哦。”韓協眼睛微眯,瞅着紫蘭,又問道,“不知公主走了多久了?”

“應該剛離開不久。”紫蘭說道,“我聽說秋霜姐姐找到公主後,便立刻趕往宮門準備出宮逃宮,剛到宮門便被虎贲軍的人攔了回來。這樣看來,應該是公主剛剛才離開,虎贲軍的人便進了宮來。算起來,公主應該還沒走遠,驸馬如果這時去追公主,應該能追得到。”

“那你可知公主往哪裏去了?”韓協對着秋霜露了個微笑,盡量讓自己的面容看起來和善一些,“我好告訴驸馬,讓他去尋公主。”

“我知道。”紫蘭點了點頭,“公主這時候應該趕往開陽門,西出雒陽前往定州與陛下彙合。”

“好。”韓協拱了拱手,“多謝紫蘭姑娘。”說完韓協便準備騎馬前往開陽門追殺劉意映。

“不用謝我。”紫蘭抹了抹眼淚,“請韓将軍告訴驸馬,公主心裏是有驸馬的,求驸馬好好待公主!”

韓協剛騎上馬,聽到紫蘭的話,他身形微微一頓,說道:“此話我會轉達給驸馬的。”說罷,他轉過臉,對着許校尉說道,“許校尉,這些宮人若是不願意繼續留在宮中的,你發些盤纏讓他們返鄉。若願意留下繼續在宮中當差的,妥善安置他們。”

許校尉應道:“屬下遵命!”

被扣在廣場上的宮人聽到韓協的話,知道自己的命保住了,不禁相擁喜極而泣。

韓協拉着缰繩調轉馬頭,立刻向宮外馳去。

此時,一輛雙轅烏篷馬車正緩緩向開陽門駛去。因為李儀韻有了身子,劉意映便讓她坐在有軟墊的靠座上,自己與秋霜擠在一旁的硬座上。

自上了車來,李儀韻便閉着眼睛,将頭靠在夏桑肩頭,自始至終不看劉意映一眼,也不與她說話。

劉意映此時也不想與她計較太多,便閉着眼睛養起神來。可是一閉上眼,心緒更是雜亂不堪。這短短一日,便是山河變色,國祚幾傾。難道,大齊的氣數真是将盡了嗎?司馬家真的要對劉家斬盡殺絕嗎?想到這裏,她唇邊抹上幾許凄涼。就這麽死了也好,至少不會再夾在皇兄與司馬珩之間,不知道該何去何從!

這時,遠遠地傳來一陣急促的馬蹄之聲,似是有一隊人馬正向着這邊趕來。

聽到響動,劉意映“倏”地一下睜開眼來。一擡頭,看見李儀韻也睜開雙眼,怔怔地看着自己。

馬車停了下來。

很快袁侍衛的聲音在車外響起:“公主,叛軍好像追過來了。”

聞言,劉意映的心一緊:“那我們趕緊出城呀!”

袁侍衛的聲音有幾分悲涼:“公主,我們恐怕來不及出城了!他們是輕騎,而我們是馬車,我們跑不過他們的。聽這馬蹄聲,來者恐有數十人,而我們只有十人,一會兒若是短刀相接,以肉相搏,我們必不是他們的對手。”

聽了袁侍衛的話,劉意映的臉色一下變得蒼白。

難道這一次,自己真的逃不掉了?

作者有話要說: 最近過年比較忙,在加上手裏沒有存稿,所以更新時間不固定。不過作者有強迫症,喜歡看見那一排小紅花,所以,每天十二點前都會更新的。我有時間盡量多存稿,等我存了稿,還是固定原來的時間更文哈!

相關推薦

發佈留言

發佈留言必須填寫的電子郵件地址不會公開。 必填欄位標示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