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6 章 水木牢籠
這一天的疲倦和驚吓襲上心來,本是睡十個時辰也恢複不了的,但對林飄遙的擔心還是讓她大約睡了兩三個時辰便悠悠醒轉。雙眼微睜,便瞧着他仍然昏迷不醒的躺在那裏,好在傷口敷上了那些黑色粘液後,似乎把血給止住了。小倩貼在他胸口聽了聽,心跳也逐漸平穩下來。心中大喜:那藥終歸是有用的!
放下一樁心事,心境平複很多,小倩站起身來,口裏一陣幹燥,暗道:飄遙哥哥中毒那麽久,肯定也渴了。雖然他說不了話,我卻能猜到。她自個兒跑到洞口掬了幾口水喝,再用雙手捧水跑回來。但兩只手如何能捧得住多少水?等她跑到林飄遙身邊,手裏的水早漏幹淨了。小倩來回走了幾趟,只是不得要領,眉頭微皺:這卻如何是好?
想了半天尋思出一個辦法,俏臉微紅,貼到林飄遙耳朵邊輕輕喚了他幾聲。等等沒反應,知道這小子是真個昏迷不醒,小倩紅着臉把外衣給脫了,只穿着貼身小衣,在洞口用外衣浸濕了水,再擠到林飄遙嘴上。忙完這事兒,又找不到事情做了。這時雖不是冬天,但洞外的水流溫度冰冷,連帶整個洞內也寒冷起來。小倩穿着一件小衣,只覺得牙齒在微微打顫,但在這裏又不敢生火取暖,何況這裏還沒木材呢?她把浸濕的外衣攤晾在地上,悄悄貼在林飄遙身邊取暖。
她從來沒這樣親近過一個男子,雖然以前林飄遙也經常占她便宜,但只穿着一件單衣的情況還是頭一次。小倩臉上微覺發燙,胡思亂想了一通,也不知時辰,又睡了過去。
再醒轉來的時候已不曉得過了多久,只覺身上一陣暖哄哄的,還帶有一股子奇怪的味道,讓人感到極為舒服。小倩呻吟了一聲,輕輕打了個呵欠。
只聽一個聲音道:“寶貝,你怎麽這麽快就醒了?”
小倩剛剛醒來,睜睜眼,只覺似乎被抱在別人懷裏,反應稍慢:“訛,現在什麽時候了?”
只聽一個聲音笑嘻嘻的道:“現在已經是起床的時候了,傻妞。”
小倩這才發覺被人抱在懷裏,吃了一驚,急忙想推開他,卻聽那聲音無比熟悉的道:“我的好倩倩啊,你是咋樣想到用美人計這招把我從閻王爺那裏召喚回來的呢?”
小倩楞了楞,這抱着自己的人不是林飄遙是誰?他、他已經沒事兒了?還沒開口,又聽那小子感嘆道:“寶貝寶貝,我的心肝寶貝兒啊,你這招太有效果了,硬是讓我流了三萬升鼻血淹了閻王殿,這才得已逃了出來……”
小倩知道他在說笑,但此時卻顧不上害羞,柔嫩的臂膀緊緊勾住林飄遙,哭道:“我、我還以為你醒不來了,剛剛你流好多血……”
林飄遙樂道:“對!就是這樣,越抱得緊越舒服。”
小倩哭了幾聲,卻撲哧一下笑出來。輕輕推開他,找來衣服背着他穿了:“飄遙哥哥,街上那個賣藥的真沒騙我們呢,那藥說不定真能解萬毒的。”
林飄遙嘿嘿道:“那是,我林飄遙福星高照,哪裏有人會來騙我?随便街上一拉,也能拉出個絕世高人來。”
小倩穿了衣服,看着林飄遙的臉,總覺心裏還在撲通撲通的亂跳:“還好碰到了那人。”
林飄遙見她臉上紅暈未退,眼角還挂着幾道淚痕,忍不住就想親近:“乖寶貝,你哭了哩!”
“沒、沒……你沒事就好。”
林飄遙嘿嘿直笑,伸了個懶腰,舒舒筋骨,被夾過的那處傷口似乎還在微微發癢,懊惱道:“也不知道那是啥玩意,不過才夾了一下,差點要了我的小命!”
小倩皺眉想想道:“石叔叔以前給我看過一本天下毒物大全,似乎也沒提談到過這種毒性異常猛烈的螃蟹。”
雖然中毒的人是林飄遙自己,但他從剛中毒起,就一直昏迷不醒。對這事情的危險程度還沒個計算,小倩卻是眼看着他死而複生的,心中欣喜之情自是不用多說,緊緊抓住林飄遙的臂膀,生怕他又出點什麽意外。林飄遙大毒剛解,身子自然虛弱得很,不方便走動,兩人依在一起聊了幾句閑話,突聽得洞外有水聲響起,林飄遙拿手在嘴上一噓,示意小倩不要說話。
似乎是船漿的劃水聲,這洞裏幽靜,自然聽了個一清二楚。那船上有人道:“似乎就是這裏!靈鹫的鼻子不會聞錯了!”這是個男子的聲音,聽起來年紀應該不大,約在二十歲上下。
另外有個女子道:“小九老是給咱們找這種麻煩,師傅的東西也是亂拿的麽?看我逮住他,可不好好打一頓屁股!”這女子的聲音嬌好,卻自有一派威信的味道。
又有人笑道:“算了吧三妹,每次你都說要打他屁股,結果每次都沒打成。如果你肯拿對付二弟那一套家法用到小九身上,我保證他不敢再犯一次錯。”
那女子道:“大師哥!你可小心我到雲妹妹那裏說你壞話!”船上一陣輕笑,那大師哥悻悻道:“你也就只有這招狠點兒。”
聲音越來越近,船似乎是朝這邊洞口劃過來的,林飄遙暗暗叫苦:也不曉得是哪個家的娃娃偷了啥東西,找到這裏來了!能在這水道裏來去自如的人,會有好惹的去?如果正巧是和先前那些衛兵一夥的,那豈不糟糕?
他和小倩對望幾眼,均是看到對方眼中的無奈,只得把身子盡量朝洞壁內擠,只盼那些人在洞口随便瞧瞧便離開。
只聽那大師哥的聲音在外面喊道:“小九,快給我滾出來,免得吃你大師哥我的板子!”
先前那女子笑道:“大師哥,你這般說,他哪裏還敢出來?”說話間,船已靠到了洞口,林飄遙一陣緊張,大氣也不敢喘一口。
“管他呢,不自己出來我就進去抓他!”大師哥喝道:“還怕瞞得了誰,別說靈鹫,就連我的鼻子都聞出這是黑玉散的味兒了!肯定就是躲在這洞裏的!”大師哥說着,踏步就跨上洞口來,林飄遙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兒,接着有是撲撲幾聲,船上其他人似乎也跳進洞口了。
“老九!你出來不?!”
那幾人雖是進了洞口,奇怪的是卻不朝裏面進來,只在門口喊話:“還玩什麽花樣?你那點把戲不過就是辣椒粉、瀉藥什麽的,你自己乖乖出來,大師哥不打你。”
林飄遙聽他這般說了,方知這些人是懼怕那小九的些許頑童手段。他聽着那幾人口中所說的黑玉散,猛的想起當日買藥時,有個穿紅衣服的在追那賣藥人,似乎也是叫他小九來着。林飄遙拍拍腦袋:乖乖,老子還以為是撞到了貴人福星相助,原來是個災星……
大師哥似乎是個急性子,在洞口喊了幾句,頓時不耐煩起來:“小九,我數三聲,你小子再不滾出來,看我不捉了你打屁股!”頓了頓,洞裏仍然沒有回應,那大師哥怒吼一聲,大步沖進來。
什麽辣椒粉、瀉藥的暗井自然是他們自己吓自己,林飄遙哪裏布置過?那幾人一路沖過來,跨了幾步就進了洞內。小九沒看到,卻見着兩個素不相識的少男少女,不由的一怔:“小九呢?”
林飄遙沒好氣道:“什麽小九?這裏只有個小倩。”
那幾人先前是認定了小九躲在洞中,哪料得這番光景?楞了楞,當先一個粗壯漢子才問道:“你們是什麽人?”聽那口音,應該就是剛剛的大師哥了。
林飄遙挪挪身子,嘟嚷道:“沒看見麽?這裏是一個受傷的人。”他乘機朝那幾個人打量,只見當先那個說話的大師兄身材魁梧,穿着件金光微閃的敞口盔甲,整個胸口都亮了出來,露出一片黑得發亮的胸毛。林飄遙一陣惡心:都快趕得上狗熊了這身材!
一起進來的有四個人,跟在大師兄後面的是個高挑女子,藍色的眼珠子讓人一看就知道她不是漢人,頭上高高挽起一個雲髻。用漢人的眼光來看,應該算是個婦人的打扮,卻不知這種少數民族是不是也如此。林飄遙微一擺頭:管她是小姑娘還是婦人,反正這種綠眼睛的貨色,我是瞧不上眼的,別晚上睡覺時突然看到這麽雙眼睛把自己給吓着了……恩,這一男一女怎麽看怎麽不順眼,還好他身後那兩個小白臉恭恭敬敬老老實實的,話也不多,那才叫做個人嘛。你瞧前面這兩個,一只狗熊一只鬼……既然已經被發現,那害怕也沒用,林飄遙反倒自然起來。
那婦人感覺他看着自己的眼光詭異,自然想歪了,斥道:“那賊子,看什麽看?再看把你眼珠子挖出來!”
林飄遙眼睛一轉,暗道:這幾人既然能在這天池水洞裏來去自如,又說是幾師兄妹,弄不好便是陰不敗那家夥的弟子!我倒不防擡出陰不敗的名號來,也好讓他們光明正大的把我和倩寶寶送進去!想到這裏,也不理那幾人,懶洋洋的對小倩道:“唉,還好陰老前輩有先見之明,事先給了這什麽黑玉散,說是洞裏毒物多。否則這螃蟹一夾,還不立刻夾去了我的小命?”
小倩會意道:“可惜陰老前輩說是要事在身,若能同他一路進來,也不需你受這等毒傷之痛纏身。”
大師兄打斷他二人話道:“既是家師有請,怎麽會不給你們進洞令牌?若是有進洞令牌在身,直坐大船進來,必不會遭水底的毒天蟹夾着。你二人休在我面前耍花槍,你們身上的黑玉散是怎麽得來的?潛進洞來又到底有什麽目的,這便直說了吧!”他自然不知道陰不敗是有意考驗二人,這個中因由,只怕當世除了陰不敗本人外,再無誰能解釋清楚。
林飄遙心想:果然是陰不敗那老鬼的徒弟了!口中只道:“陰老前輩走得急,并沒有給什麽令牌,這又有何值得懷疑的?只曉帶我二人去見你們師傅,自然真相大白,省得你們在這裏瞎猜。”他簡簡單單幾句話,還沒讓衆人反應過來,已是反客為主,絲毫沒有讓衆人有發問的機會。他這些話原來是沒有一點實據的,好在那如假包換的黑玉散成了一根引線,讓衆人不得不相信他。也算是他找對了說話對象和說話時間,如果是早先對付那些衛兵時就這樣說,那保證是幾十把弓槍立刻把他射個對穿的下場。
那幾個面面相峻,本是去找他們的九弟,卻碰到了這檔子事。若是不帶他進洞,萬一真是師傅的客人,豈不是罪過?但若是帶他進去,萬一這二人另有目的,或者不是師傅請來的,那豈不是自找師傅的責罵?
幾人對望數眼,大師兄走過來抱拳道:“在下孟浪,旁邊這三位都是我師兄弟,三師妹蕭若水,五師弟沈碧和七師弟石勇。”他把幾人稍一介紹,頓了頓,不說帶不帶他進洞,卻又道:“看朋友的衣着打扮,似乎是漢人?”他一邊說,一邊招呼幾人坐下來,圍在林飄遙和小倩身邊。
林飄遙不慌不忙的道:“漢人,地地道道的漢人!”他說話間,習慣性的伸手想去撓撓頭,卻牽動傷口,痛得他咬牙切齒。那傷口雖是除去了毒傷,但到底被夾破了那麽大一片,深可見骨,自然是很疼的。大師兄孟浪見了,掏出一塊巴掌大的白色膏藥給他貼上:“家師可不曾認識幾個漢人。”
那白色膏藥效果奇佳,一貼上立刻就止了痛,林飄遙舒服的哼哼了幾聲,嘿嘿笑道:“不巧不巧,偏偏他是認識獨孤劍聖的。”
孟浪微微一怔,暗想:獨孤劍聖與師尊确實相識,平時也多聽師尊提到過。不過這蜀山掌門人名滿天下,與師尊在絕頂一戰又天下皆知,這人能提到他的名字也不足為奇:“不知兄臺與獨孤掌門如何稱呼?”話一出口便後悔,這與沒問有什麽兩樣?自己的目的是套套這個受傷小子的話,看他到底是否真的和劍聖相識。看他年紀輕輕的,不管真假,他都肯定會說自己是劍聖的徒弟了。
哪知林飄遙張口就道:“劍老大啊?那是我師兄!”
這邊幾人微微一怔,都齊齊笑出聲來,孟浪道:“既是如此,那便跟我來吧。”竟不多說,起身便朝洞口外走去。林飄遙本以為他們肯定不會相信,他也知道自己看起來年紀青青,若說自己是劍聖的師弟,估計全江湖也沒幾個肯信的。但他本性便喜歡吹噓,何況是這等真真實實的事情?哪裏肯去說謊?
于是事先設計了一大堆說詞,哪知現在竟連一句都沒排上用場,怔道:“跟你去哪裏?”
孟浪笑道:“該去哪裏就去哪裏。”
孟浪的小船不算很大,但多裝林飄遙和小倩兩個人卻絲毫不覺擁擠。這是條敞口小舟,幾人坐在船上都沒甚言語,只那個三師妹蕭若水時不時的找幾句閑話唠叨。
轉過幾道水路,碰到不少滿載衛兵的巡邏船只,看起來孟浪在這裏的身份還不低,那些衛兵見到他小船行來都自覺讓道。大約一柱香時間,已到了水路盡頭。岸上站着不少衛兵,水頭上還停着幾十輛小船。林飄遙心有餘悸的朝水底看去,想尋找先前咬過自己的那種螃蟹,卻怎麽也看不到。
小倩扶着他下了船。孟浪幾人卻不下來,遠遠朝那邊一個看起來是個頭兒的衛兵勾了勾手指,對林飄遙道:“你二位這便請吧。”
林飄遙道:“往哪裏請?”
孟浪道:“往哪裏請?莫非還真帶你們去見我師傅?”船上幾人都笑起來,那衛兵頭正好跑到,恭敬道:“孟尊者,這二人?”這些雖是白族人,但大都抄着一口地道官話,卻不知是如何學來的。
林飄遙察覺到不對勁,不等孟浪開口,搶先道:“不去見你師傅,莫非是想帶我去大牢?”
孟浪聲色一厲:“王統領,還楞着幹什麽,把這二人都壓到水牢去!待我回來再做計較!”
那衛兵頭領伸手就來拉二人,小倩身子一扭,左手悄悄結印,卻被林飄遙悄悄拉住:“扯什麽人哦,水牢在哪裏?帶路!”
他沒想着自己身份,這話的口氣自然讓別人聽了極不舒服。那衛兵頭領大怒,劈頭蓋臉就是一陣鞭子,林飄遙措不及防下連吃了好幾鞭。那頭領罵道:“算個什麽東西,也來和我大呼小叫!”林飄遙顧忌那邊幾位陰不敗的弟子,自然不敢動手,只裝做不會武功抱頭抵擋。倒是小倩幾次想要出手,都給他拉住了。
孟浪剛回小船上,突然又轉身道:“張頭領,你多帶幾個人壓解他們,切不可有半點疏忽!關貓子那些水牢裏的玩意兒也別用他們身上,等我回來自有計較。”
張頭領只道這二人和孟尊者有什麽關系,心中暗驚:聽這話說起來,只怕此二人大不簡單,這孟尊者也不事先說一聲,害我憑白得罪人!
他心裏打什麽算盤自然不會挂在嘴上,只管答應了幾聲,把鞭子收了回去。孟浪還不放心,上了船又再回來,林飄遙心頭暗喜,只道這孟浪是怕自己真認識陰不敗,想來問個清楚。哪知他二話不說,走到兩人面前時雙手連點,把兩個的曲池穴都點了一通,這下雙腿再不能動彈。他出手極快,又是出奇不意,兩人哪裏反應得過來?林飄遙只得暗暗叫苦,本就是只顧忌這孟浪幾人,打算等他走後再找機會從這傻頭領手裏逃走,現在這麽一點,哪裏還有的機會?
說到這點穴,本是武林裏的尋常手段,但能做到如孟浪這般輕描淡寫,一穴制雙位的又着實不多了。林飄遙的真氣大多聚集在丹田附近,好在孟浪只是封住他手足穴道,而林飄遙這小子的真氣又從來不知控制,否則這一點穴之下,立刻就會被孟浪發現他竟是個‘絕世高手’。
林飄遙大叫道:“你這死大個兒,點我也就罷了,我家倩倩好好一個大姑娘,雙腿不能動了卻怎麽走路?莫非還真要那幫臭衛兵的手去碰她?”他這話得罪的人多,一大排的守泊衛兵都對他怒目而視。
孟浪笑道:“階下之囚,哪裏輪得到你來說話?”他轉頭看了看小倩,早就覺得這女子美得不食人間煙火一般,聽林飄遙這麽一說,才覺得讓那些衛兵俗人去背她抱她确實是亵渎佳人。愛美之心人皆有之,雖說這孟浪并沒有想過要打過小倩的主意,但男人對美女那種與身俱來的維護之意還是在他心頭打了個轉。微一沉吟,只道:“拿鏈子來瑣了她雙腿,我只給她解了便是。”
等得安排妥當,孟浪才上船遠去,似乎還為找那個小老九的事。衛兵頭領不知這二人來路,倒不敢再鞭子伺候了,懶洋洋道:“走吧二位,還楞着幹嘛?”
林飄遙雙腿被點穴動彈不得,那頭領招呼了個小兵一把将他抗起在肩上。小倩腿上瑣住的鐵鏈卻又厚實又粗大,怕不少下二三十斤,要想現在逃走是不可能了。就算制服了這頭領和一路跟随的幾個小兵,卻又怎麽逃得掉?林飄遙一聲暗嘆,給小倩打了個眼色。只管跟他們先去水牢,見機行事方是上策。
外面的那些水路似乎只是個開頭,兩人原以為進了這泊船港頭後,再往後便是陸路,哪知仍是水路盤沿而進。泊頭似乎只是個小港,起着連接一下兩邊水泊的作用而已。
進到裏面,兩邊的洞壁多有石尖,似龍牙交錯。這洞裏又黑暗異常,經過有些區段,那些衛兵總是把頭埋得低低的,防止把頭碰在石壁上,林飄遙吃了個不知道的暗虧,只差沒被碰得頭破血流。船體也時不時與石壁摩擦,林飄遙一路将手扶在船幫上,沒少被蹭破皮。這是一條長大約有十來裏路程的地下積水溶洞,小船在裏面穿了好幾柱香的時間,終于是看到了前方的一些光亮。
林飄遙探頭朝亮處看去,但眼睛久在暗洞中浸泡,一時竟适應不過來,只看到那亮光處越來越大,隐隐還聽到些許鷹啼聲。待得完全穿出水洞後,眼前豁然開朗,一大片淡湖風景躍然于眼前,這邊是真正的天池了。
這天池池面廣約10餘畝,池水清澈碧綠,池周圍懸崖陡峭,古樹林立,靜谧幽深。也沒有外面泊頭上那許多小船停靠在一起的雜亂景象。從出洞口直到上岸,林飄遙竟沒有瞧見一艘別的船只。輕風淡水的感覺讓林倩二人一陣舒爽,那些衛兵似乎也不經常進入此處,押送之餘,副帶觀光,走得不甚急。林飄遙被那最高個兒的衛兵抗在肩上,心中暗猜:莫非那處水牢是建在這般幽雅的地方?當真是燒掉古琴來煮那個什麽鶴了。
岸上有小道,沿着一路半山坡盤沿而上。小倩腳上的鐵鏈太重,走起來十分吃力,那幾個衛兵有心幫她,盡都争着幫她拖提住鏈子。往上走了大約半個時辰,遠遠瞧見前方有處大寨子,本以為要進去,哪知那頭領一聲‘左轉’,竟被領着朝左邊一處隐蔽至極的小道上轉過去。林飄遙吃了一驚,只道他們是看上了小倩有心加害,還沒等他開喊,已進了處昏暗的洞穴中。
林飄遙心裏微慌,問道:“這是個什麽地方?”
那頭領嘿嘿道:“這就是水牢了。”鑽進洞裏轉了幾個圈,四周全是些插在壁上的灰暗火把,讓整個地方看起來有種說不出的陰深感。林飄遙暗暗記着他轉的道路,但岔口太多,他又是被抗在肩上,目不能正視。再繞過幾個彎子,便再也摸不清楚東南西北了。林飄遙本就低沉的心再被不小的打擊了一下:他嗎的,如果這樣我都能逃出去,那就真是老天都瞎眼了!
大約再走了一柱香時間,終于是轉出了那條陰暗的地道,只聽耳邊不住響起一陣陣凄慘的哀嚎聲,眼前豁然亮出一片巨大的水池來。
慘嚎聲陣陣,林飄遙心驚膽戰的朝那水池裏看去,只見竟有無數個大鐵籠半浸在水中。鐵籠裏關有人,多則十數個,少則一兩個。那池水并不是很深,但卻淹浸至胸,大多數人都站立着,不能躺下或坐下。很多人用雙手吊着鐵籠上方的鐵欄,借以擺脫池水的浸泡。
林飄遙暗道:這水裏莫非是有什麽毒藥或是麻癢藥?咋的浸浸水也讓這些人大呼小叫?沒等他開口詢問,就聽那衛兵頭領說:“這就叫做關貓子了。別看沒怎麽折磨他們,若是泡你在水裏十天半月不敢合眼,我保證鐵打的人也要大叫吃不消。”他看看林飄遙,說道:“孟尊者說是你二人暫不用關裏面,算是你走了大運。不過這裏很少被關進其他人來,”他一邊說,一邊在前面帶路,眼角朝二人身上一陣打量:“你倆到底是什麽來頭呢?”林飄遙嘿嘿幾聲,并不回答,心裏卻在暗暗猜測:很少關進其他人來?那這裏關的都是些啥人?轉眼去看那些關在水牢裏的人,大多是身強力壯之輩,卻似乎只是些外練皮骨的尋常功夫漢子。心下暗奇:紅蓮教咋整了這麽大一個窩來關些小角色哩?
幾人圍着那水池邊的小道走了一圈,進了個暗室,卻是如同尋常官府拿人的囚牢所在,幾個小兵正坐那裏喝酒,見了這頭領,紛紛起身打招呼。
衛兵頭領點頭道:“這二人是上面是交下來的要犯,且不可有半點疏忽……”他眼睛一瞪,對着那幾個小兵中有位尖嘴猴腮的人道:“地蛇,這女的你可碰她不得,若是出了什麽意外,我可保不了你。”
那地蛇從衆人一進門起,眼睛就直盯着小倩不放,聽頭領如此說了,嘿嘿道:“張大哥交代的事,小弟自然省得,只管放心就是。”
衛兵頭領點點頭,指揮着看牢小兵打開一間木牢,把二人扔進去,便自走了,幾個小兵也跟着地蛇去喝酒不提。
林飄遙被抗了一路,手腳又都被點穴,加上他剛才的傷勢并未全好,只覺得混身上下都酸麻不已。小倩幫他捏了一通,私毫沒有好轉,倒是他自個兒發覺被封的穴道處隐隐有些發漲,也不在意,留意打量木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