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5 章
我曉得我憂心忡忡皆是無用功,不篤信神佛,卻依舊會在需求之時求佛。
阿紫從前說我待人苛刻薄涼,時而冷時而熱,或許是刀子嘴豆腐心罷,我聽後甚覺這說法太過荒唐,讓我不太愉快,這不就是陰晴不定的意思麽,而如今仔細思忖了一番倒是以為她說的不錯,我誠如是。
親昵的語句向來不會講,流露情誼之事更甚少去做。即便是一句表示歡喜的話兒,到了我口中也變成幹幹巴巴,無趣枯燥得很了,一根筋癡笨的人或許還以為我是在反諷,因為聽這語氣就不太爽利。
對于晏老爺與晏夫人,如今知曉了他二老為我親生父母,我卻是依舊是按如常的方式稱呼,施之以回避;對于師父,我從小篤定他是我親爹爹,後來知曉是我自己弄了烏龍,崇敬親近之情亦是用調侃逗笑表示;對于小山,我亦是這般。
自我去了天羅獄中,便是察覺他身體抱恙,或許是被夫人誤傷,總之面色寡淡得讓人心疼,而他咬着牙強忍着不說。現下一連過去好些日子,我怕那傷口更為嚴重,而他卻隐忍着,見我關切樓奕,晏千山眼底含霜,擺明了酸澀,可還硬是沖回宮中。
我自然是不曉得在宮內出了什麽樣的境況,而過了大半個月,我同他皆無音訊。差使人傳信送到宮裏頭,樓奕這才令人将我接入宮中。
再見到晏千山時,是在太醫署。
我斥着他怎麽不告訴我,唬着樓奕是個幫兇。
晏千山傷處抹了麻藥,太醫正在幫之處理傷口。他卻是虛白着臉,同我談笑自若。
切不知若是擺在尋常,晏千山他怎會輕易言笑,這厮裝作小傷,實則我看在眼裏,喉口皆是酸楚,我自然也擺出平素的模樣,嘲着他無用。
“這點皮肉傷,還在宮裏休憩了那麽久,你那只敖犬挨了棍子,隔日就上蹿下跳的。”我舉例子。
“小夫子莫不是擔心我?”晏千山笑眯眯地望着我。
我唇角一撇,皺着鼻子說:“我只不過想知道,是你宰了賊子,還是被人削了腦袋。”
“現下你可是失望?”晏千山仰着頭問,太醫塗着膏藥,讓他忍不住辣得刺痛。
我別過眼,吸了一口氣,幫他打水抹了一把臉,抿着唇說:“聽聞聖上說肇賜了你都司一銜,你卻拒之不受?”
太醫退下,晏千山便道:“小夫子見我是個扶不起的阿鬥,大失所望?”眼底輕笑。
“劉禪大智若愚,這點你并無。”我捏了一下他的臉,素白的臉上被我掐出一個淡紅的印子。
晏千山皺眉瞪我。
該日晏千山入宮,默守了五日餘,終于是在賊子伺機刺殺時将之擒拿,樓奕一時還未晃過神,後才驚覺,捉人者是晏千山。
樓奕一時無話,既不知是怪罪他越獄歸家,還不知是褒獎他捉拿西南賊人。而又往深處一想,樓九天并非已殁,而夫人是為自缢而亡,這麽一來,晏千山本就無罪,反倒是立了功。
而晏千山身負重傷,在樓奕面前徑直地倒了下去。
醒來後便是聽樓奕下了聖旨,晉升其為都司,可誰知晏千山默了半晌,說了一句:
“臣欲辭官。”
“什麽?”樓奕一驚,顯然不能捉摸這小子的心思。
晏千山躺在太醫署的病榻上,揚眉淺言:“不做京官。”
樓奕笑道:“聽聞晏卿這幾月以來,衆人皆對你有所褒獎,禁軍幾位少将亦是向我推崇你。”
“臣不願做這京官。”
“晏卿是在同孤提條件?”樓奕面色有些難堪。
哪知這小山竟是點了點頭,樓奕有些傻眼。
我替晏千山梳好了頭,握住他的發絲,用發帶紮挽起,問道:“那為不做這都司?”
晏千山瞅了一眼我,可這白眼比黑眼更多,愣是再怎麽眉目如畫,還是扛不住他這樣作怪的面色。他斂唇不言,好似在埋怨我。
“你說啊。”我催促他說。
晏千山哼了兩聲,道:“他都成了聖上,怎可喚他名,謝禾你識不識禮數?”
“啊?”我一時沒緩過神來,他見四周無人,便是頓然仰起頭啄了我臉蛋兒一口。
我下意識地捂着被啄的臉,望着他墨色如绀,映着我的身影的眸子,噗嗤地笑出聲來。
這小子吃味了,結果這番舉動倒是使得他牽動了傷口。
“我同他自幼便認得,叫了聖上反倒生疏。”我連忙端起了面色,查看一下是否坼裂了傷痕,檢查後無恙,便是替他攏好了衣服,蓋上了被子。
“高處不勝寒,既然做了君王,自然得是孤家寡人。”晏千山卻是拉住我的手不放。
我望着他兩片淺藕色的唇瓣,随意應了一句:“哦。”
窗外依舊下着雪,雪粒如撒鹽,并不大,但地面上已經積起了薄薄的一層。牆內的臘梅嫩黃,隐隐飄來淡淡的芬芳。
整個太醫署的味道極為清雅,小火爐上的蓋子突突地跳着,我拎起瓷壺,倒了一杯摻了些涼水給晏千山喝了兩口,另一杯用來暖手。
想着與他開口,讓他并不用怕,既然嫁與他,千山何處,千山禾處。即便我人生地不熟,但總比孤身一人好。可這些話語總歸太過于肉酸,我抹不下這面子說這些令人耳紅發燙的矯情話。
我正憂思如何勸慰他,卻是聽晏千山驀地道:
“我調回鄄都。”
我發愣,過了半晌才吞了一口茶。
“怎麽?你不願意?”晏千山皺眉。
我放下了茶盞,背過身去,由心中滲出一汪甘泉來,甜甜亮亮,晶晶涼涼。
“誰說我不願了?”我藏着笑意,不讓晏千山看到,省得他夜郎自大。
晏千山生辰又要到了,正巧生辰與年都可以在鄄都過了。
師父身體日漸好轉,說是也随我們一同走。但他卻執意要回湶州一趟,駕車驅馬到了湶州,昔日的樓府已經空置。師父并未入內,而是讓我們停了車,坐在馬車內,僅此而已。
我攙扶着他去了一趟山間那座茅草屋,好些日子沒打掃,稍稍地積了些許塵埃。師父笑着說了好些舊日的趣事,惹得晏千山笑了半晌,而我憋屈着臉只覺着丢人現眼。
“阿禾胃口可是大,怎麽吃都吃不飽。”師父同晏千山道。
小山還未說什麽,我便是硬生生地攔下,反駁道:“一個不到十歲的小姑娘那能吃多少!”
晏千山思忖了片刻,說:“我記得當時阿禾來晏府時,一頓飯吃了三大碗,我目瞪口呆,心中鄙棄怎麽來了個飯桶?”
“再怎麽飯桶也終究是你夫子。”我恨不得揍晏千山那麽一拳。
而師父急急幫襯道:“你師父可養不起你這般的飯桶,只是不曉得如今阿禾吃多少了。”末了倒是有些傷懷。
“依舊三碗。”晏千山答道。
“怎麽盡是增了年歲了?”師父笑着又埋汰。
“能不笑話我?”我一臉不悅。
“不能。”這一老一小師公徒孫二人卻是異口同聲。
這是父子同心其利斷金麽?
回了鄄都,晏老爺晏夫人與師父相談甚歡,提及我與小山的婚事,師父倒是有些惋惜,說是沒能親臨。
我不知他是作為爹爹惋惜小山,還是作為師父惋惜我。不過這都無關緊要了,這晏樓兩府之間的牽連亦是揪扯不斷,整理不清。誰是誰的血肉,亦是無所幹戈。
小山的生辰難得一大家子齊聚,我吃得不亦樂乎,回了房裏倒是被晏千山索要生辰禮。我撓了撓腦袋說:“平湖醋溜魚味道不錯。”
晏千山顯然不滿,“誰讓你說這個。”
“上湯魚皮豆腐羹亦是口感絕妙。”
晏千山皺眉,怪我只想着佳肴。
“難不成誇贊恭維算不得禮?”我見他面色反問。
“那是廚娘做得好,于我又有和幹系?”
“若非你過生辰,廚娘哪會做這等吃食?”
“這樣也好似有些道理。”
“喏,我現下還是有些想吃豆腐。”我抿嘴。
晏千山颔了首,望入我的眼底,似是雨後的青苔深深,濕濕茸茸,我被他擋着燭光,幽暗看不真切,眯着眼不解其意,我正欲開口詢問,他卻是倏忽吃了我的豆腐。
溫柔的吻,輕輕摩擦,讓我心間一癢。他遽然離開,又是讓我晃了神。
晏千山眼中隐隐透着欣然,卻又是故作倨傲,問:“小夫子可還想要吃?”
“這豆腐太過清淡,加點肉則味道更妙。”我将之推倒在了床榻上。
晏千山一手撐着丁香色的素紋衾被,一手按下我的腰,冷不防我額頭撞到他下颚。他滿目埋怨:“分明是我生辰,為何要讨謝禾你開心?”
“小夫子教你,你該這般說,”我踢了靴,望着他那張秀色可餐的臉,咽了一口口水,道,“‘夫子開心,我便歡喜。’樂長之樂,此為尊師重道之禮。”
晏千山卻是兀的清醒了過來,似是覺察到我推脫掉了禮物一事:“謝禾,你的禮呢?”
我将頭埋在他的頸窩:“夫子方才不是教你‘禮’了嗎?”
作者有話要說: 我很開心,即便期末考試要來啦考試表也出了……
原因嘛……就是有小姑娘在看我的文,所以我又充滿了正能量!!!
我想承認一下錯誤!
因為自己是個很懶的人,而又自以為是,所以不太願意改動!!!
但是現在想來,自己有不足就應該要去完善!
而且大家都給予了提醒什麽的!
有些細節我能改,有些劇情改動的話力度卻是很大!
即便我←是個處女座完美主義,但是只要一遇上“沒有幹勁”這件事情就什麽力氣都提不起來了!
之前遇到編說我這文過于晦澀,我起初不以為然,看了她給的文覺得頓時三俗不堪(/▽\)
是我自己把自己看得太高了啦!!!
但是網文也不一定全要快餐啊!!我是寫的有些矯情了,現在也明白了……
所以,希望大家能認真看文,有一點點感動或者是共鳴,我都會非常非常開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