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7 章

連日奔波中, 羽夜夜被禁锢在車廂內寝食不安。她怎麽都想不明白曲逐陽為什麽會突然變臉,心中感到莫大委屈。

當她看到青帝,多日積攢的疲勞和悲傷同時宣洩而出。羽夜夜緊緊環抱住青帝的頸項, 因為抽泣不停顫抖的身體蜷縮在他的懷裏。

兩人回到星落峰,羽夜夜的哭聲小了許多,雙手依然牢牢抱着青帝不放。

青帝停下腳步, 望向羽夜夜的房間,輕聲問道:“夜夜, 為師送你回房間先休息一下好嗎?”

羽夜夜從青帝的懷中擡起頭, 哽咽道:“好。”

說罷,她正要安穩躺回剛剛臉頰深埋的地方,她的目光忽然凝滞住。青帝的懷中有一片液體浸濕的痕跡。他原本幹淨的月白色衣衫上也沾染上了一些污跡。

羽夜夜低頭打量了下自己。這幾日, 她一直在車廂內風餐露宿, 衣裳上沾染了許多灰塵。

“師父,你的衣裳髒了。”羽夜夜頓時更加難過,眼淚再次滾落下來。

“無妨。”青帝神情淡然,向羽夜夜的房間走去。

羽夜夜不忍心地攥着他的衣裳, 因為哭泣還不流暢的聲音嗚咽道:“師父, 我想沐浴。”

青帝腳步一頓。他垂眸望着有些狼狽的羽夜夜,立刻答應:“好。為師抱你過去。”

羽夜夜鼻子一酸, 再次哭出聲:“師父,你真好。”

經過天壤之別的待遇, 羽夜夜再次深切感受到到青帝對自己的好。她安心地将臉重新埋到他的懷中, 一直處于驚慌狀态的心神漸漸安定下來。

星落峰深處的清池原本常年冰寒。羽夜夜到來之後,青帝将清池加以改動。現在,清池已經是常年處于溫熱狀态的天然沐浴之所。

青帝走到池邊,望着蒸騰着熱氣的池水, 擔憂問道:“夜夜,你一個人沒關系嗎?”

羽夜夜詫異地望着青帝,不解問道:“師父,你不陪我嗎?”

青帝臉色一沉。

下一瞬間,晶瑩的淚珠不受控制地從羽夜夜的眼中滑落。她緊緊揪着青帝的衣裳,傷心懇求道:“師父,你別走。”

這幾天她做了好幾次師父來救自己的夢。每一次醒來之後,她的身邊空無一人,耳邊是曲逐陽嘲諷的話語,頭頂仍然是冰冷的監牢。

青帝略一沉思,正色道:“好,為師不走。為師在這裏陪你。”

青帝将羽夜夜從懷中慢慢放下來。他背過身去,仔細叮囑道:“夜夜,你一個人小心點,不要摔倒……”

他還沒說完,身後就傳來一聲劇烈的撲通入水聲。青帝置于身後的手驀得攥緊,他詢問的聲音裏帶着一絲急促:“夜夜,發生什麽事了?”

羽夜夜從水面冒出頭,将口中的水吐出來,有氣無力道:“摔倒了。”

“受傷了嗎?”青帝關切問道。

羽夜夜搖搖頭。她想到青帝看不見,連忙說道:“沒有受傷。”

青帝心中稍安,再次提醒道:“池邊的水比較淺。你就待在附近,不要走遠。”

“好。”羽夜夜點頭一口答應。

這之後一段時間內,兩人都沒有主動言語。

羽夜夜站在水中,低頭望着自己身上浸濕的衣裳,手指有些顫抖地扯動衣帶。良久,她終于把衣帶解開。

羽夜夜舉起衣帶用力向池岸扔去。

青帝正站在池邊,腳下忽然落下一物。他垂眸看了一眼,立刻移開視線,邁步想走遠一點。

羽夜夜正要扔衣裙的時候,看到青帝要走。她心中一慌,一邊向岸上跑,一邊喊道:“師父,你要去哪裏?”

青帝腳步一頓。他聽到身後滴滴答答的水聲,心中一沉,立刻凜聲道:“夜夜,你快回去。為師哪裏都不去。”

“真的嗎?”羽夜夜喘息不定,不放心問道。

青帝的眼睛一瞬不瞬注視着遠處的一塊石頭,正色道:““真的。為師答應你,在你安心之前,為師會一直陪在你的身邊。”

得到青帝的保證,羽夜夜剛剛慌亂的心稍微平穩了幾分。她重新踏進清池,眼睛時不時不安地望向不遠處青帝的背影。

無論她什麽時候擡頭看,青帝的姿勢沒有任何改變。甚至,讓她有點懷疑自己看到的是真人還是一個像師父的石頭。

“師父,你能說一句話嗎?”羽夜夜戰戰兢兢問道。

青帝聲音清冽:“你想聽什麽?”

羽夜夜聽到青帝的聲音,立刻确定眼前的是真人。她心滿意足,沒有其他想聽的了。

羽夜夜随口問道:“師父,你想聽我說話嗎?”

青帝驀得沉默。一瞬間,他的腦海中浮現羽夜夜從車廂內奔出來的模樣。青帝眸色暗了下。

他斟酌了下言語,語氣裏多了幾分柔和:“夜夜,無論你想說什麽,為師都會聽。”

“溫泉浴好舒服。”羽夜夜聲音裏滿滿都是歡喜。她撩起溫熱的池水,淋在自己的身上。

青帝聽見水聲,眸色微滞了下。

“嗯。”青帝輕輕應了一聲,表示自己在聽。他的眼中浮現一絲柔色。

羽夜夜自誇說道:“師父,我牢牢抱住了身邊的一塊石頭,所以沒有再摔倒。”

“好。”青帝簡短應道。

灼熱的清池內,少女輕快的聲音不停響起。無論她說什麽,青帝都會用肯定的回答回應。

過了許久,羽夜夜感到身上過于灼熱。她摸了摸自己的臉,滾燙的手心和灼熱的肌膚碰觸在一起。

羽夜夜擡起胳膊,望着手臂上異樣的紅色,揚聲道:“師父,我好像快被蒸熟了。”

青帝看了一眼一旁的滴漏,點了點頭:“你泡的時間差不多了,可以上來了。”

他的話音剛落,身後傳來一聲微弱的水聲。

青帝眸色微動。這個聲音和夜夜剛剛沐浴的時候發出的聲音不太一樣。

“夜夜?”青帝試着喚了一聲。

身後沒有傳來羽夜夜的聲音,也沒有水流波動的聲音。

青帝的心中一沉,聲音不由提高幾分,凜聲喊道:“夜夜,發生了什麽事?”

灼熱的風聲從身後襲來,掠過他有幾分冰寒的身體。

下一瞬間,青帝迅速轉身,冷眸掃過清池。平靜無波的池面立刻落入他的眼中。

青帝心中一沉,徑直走進池內,疾步邁向羽夜夜氣息所在的地方。青帝望着微微蕩漾的水面,修長的雙臂果斷伸向水下。

突然,他的手心觸及一片灼熱的光滑。青帝長臂一攬,收緊手腕。下一瞬間,他雙臂環抱着羽夜夜從水下冒出來。

羽夜夜肌膚上異樣的紅色頓時躍入他的瞳孔。青帝迅疾脫下自己的外衣蓋在她的身上。他的手掌隔着外衣落在她的胸口上。

“夜夜。”青帝輕聲呼喚一聲,掌心稍微用力。

他懷中的羽夜夜身體立刻輕顫不止。她的頭轉向一邊,一連吐出好幾口水。

羽夜夜雙眸微睜,臉頰潮紅。她微弱的氣息中裹挾着灼熱,哽咽着聲音喊道:“師父?”

青帝聽見她的聲音,冰凝的臉色不禁緩和了幾分。

“夜夜,別怕。為師在這裏。”青帝說完安撫的話,迅速收回手掌,抱起羽夜夜直接向她的房間走去。

天問早已在房中等得不耐煩。它看到青帝抱着羽夜夜回來,餘怒未消道:“那個采花賊……”

青帝看也沒看它一眼,冷聲喝止道:“天問,安靜。”

天問這才注意到羽夜夜的情況不對。它漆黑色的書頁飛快翻動,不再言語。

青帝給兩人施了清水訣,将羽夜夜緩緩放到床上。羽夜夜渾身一顫,沒有力氣的雙手立刻掙紮着抱住青帝不放。

青帝動作一滞。他抱着她在床榻邊坐下,輕聲道:“夜夜,別怕。你剛剛沐浴的時間太久,需要休息一下。你好好睡一覺。”

“睡覺?”羽夜夜在瞬間的茫然後,新的淚花如潮水從眼中湧出。

她害怕地往青帝的懷中貼近,聲音輕顫道:“我不要睡覺。我每次睡着之後,師父就不見了。”

她又想到自己被監.禁時候的事情了嗎?青帝動作溫柔地撫摸羽夜夜的秀發,輕聲安撫道:“夜夜,為師就在這裏,哪裏都不去。你安心休息。”

淚水模糊了視線,羽夜夜看不真切青帝的樣子。她抽泣着,不放心問道:“真的嗎?”

青帝用指背輕輕擦拭掉羽夜夜眼角的淚珠。淚水比她之前哭的時候更加炙熱,他的手指頃刻間被浸濕,染上了一層溫度。

青帝垂眸柔聲道:“真的。為師不會騙你。”

羽夜夜淚眼望着青帝,聲音抽泣道:“手。”

青帝不解地将手伸到她的面前。下一瞬間,羽夜夜飛快握住他的手。

“師父,你的手平時很暖和,今天卻很冰。”羽夜夜将青帝的手拽到身邊,用臉頰蹭了蹭,臉上露出安心的笑容。

自己身體的溫度是常溫,夜夜為什麽說自己的手冰?灼熱的肌膚和柔軟的觸感從手心傳來,漸漸擾亂了青帝的思緒。

青帝望着自己緊貼在羽夜夜臉頰上的手,一瞬間想要收回手。他的目光不經意落在她嘴角揚起的笑容上,動作慢慢停了下來。

青帝沉默了一下,小聲說道:“你安心睡覺。”

羽夜夜安心地靠在青帝的懷中,緋唇微張吐露出過分灼熱的氣息。她喃喃了一聲不清楚的話語,眼睑緩緩阖上,呼吸逐漸變得平穩。

青帝見羽夜夜睡着,臉上溫和的神情瞬間消失。他垂落下的目光定格在羽夜夜有些淩亂的頭發上,有幾縷秀發正落在她的臉上。

青帝伸出手,手指輕輕将她臉頰上的發絲勾入耳後。他的視線順着指尖的方向觸及羽夜夜束發的薄紅色發帶。

一瞬間,青帝的眼前浮現出另一條薄紅色發帶。曲逐陽束發的發帶是夜夜的。

青帝修長的手指不知不覺間撫上羽夜夜的發帶。他凝視着手中的發帶,眸光晦暗不明。過了片刻,青帝眸色一沉,手指輕輕一扯,發帶脫落。

頃刻間,羽夜夜如瀑青絲散落下來,柔軟溫順的發絲橫躺在他的手心。青帝輕輕握住,指腹輕柔地摩挲了幾下。

“你快點給她把把脈。”一直保持沉默的天問再也忍耐不住,“那個采花賊……”

青帝冷眸瞥了它一眼,壓低聲音道:“安靜。”

青帝擡頭看向房中的梳妝臺,目光落在平穩躺着的玉梳上。他手指微動,玉梳飛入他的手中。

青帝握着玉梳,動作輕柔地慢慢梳理羽夜夜散落的頭發。

過了好一會兒,天問輕輕翻動了下書卷。它正要開口,青帝擡手結下一道隔音結界将天問排除在外。

青帝低頭看向羽夜夜,見她沒有被吵醒,依然睡得十分安穩。他的神情稍微緩和,随手将手中的玉梳放入衣袖內。

忽然,青帝的目光定格在羽夜夜泛紅的手臂上。她的肌膚白皙,将異樣的紅色突顯得極為明顯。

青帝伸手輕輕覆蓋在羽夜夜的額頭上。手心滾燙的觸感讓他的眸色微沉。雖然夜夜沐浴的時間久了點,身體灼熱很正常。可是,時間已經過去好一會,她的身體還是十分炙熱。

青帝望着羽夜夜微蹙的神情,食指與中指并攏點在她的眉心,她的眉心也極熱。月白色的靈力緩緩從青帝的指尖流入羽夜夜的體內。

忽然,羽夜夜的體內一股熱浪般的氣息噴湧而出,直接襲向進入她體內的月白色靈力。

“唔!”羽夜夜身體一顫,口中溢出一聲痛呼。

青帝迅速收回手,沉聲喊道:“夜夜。”

“師父,”灼熱的氣息從羽夜夜的口中噴吐出來,“好熱。”

她說着緊攥着青帝的手掌向自己的懷中落去。

青帝眸色一沉,手掌迅速停下。他正色道:“夜夜……”

羽夜夜身體的灼熱無法得到冰冷之物的緩解,心中頓時滋生出煩躁之情。她神情不耐地從青帝的懷中退出來一段距離。

下一瞬間,她雙手一伸直接将青帝從正面環抱住。

“夜夜!”青帝不由提高聲音喊道。

他話音剛剛落地,裹挾着一絲清香的灼熱氣息瞬息間貼近。羽夜夜的臉驟然靠得極近。青帝望着她盡在眼前的臉,呼吸莫名慢了半拍,薄唇不自覺微微抿起。

青帝正在猶豫是否要推開她的時候,羽夜夜頭一低,将臉埋到了青帝的頸項上。

“好涼快。”她解脫般的聲音有些微弱。

青帝低頭望着羽夜夜依然染滿紅暈的手腕,沉聲問道:“夜夜,我。”

青帝不禁頓住。他的眸光微晃了下,沉聲問道:“為師幫你把下脈好嗎?”

青帝等了一會兒,沒等到羽夜夜的答複。他輕嘆一聲,将目光從她的手腕上移開。恰在這時,羽夜夜将手腕伸到了他的懷中。

青帝不由伸手握住。他垂眸打量一下羽夜夜意識不清的樣子,凝神将手指輕輕搭在她的脈搏上。

青帝感知着手指下飛快跳動的脈搏,神情凝重。夜夜沒有中毒,她受傷了。她的身體內混入了曲逐陽和魔族中人的靈力,雙方不相容的靈力擾亂了她自身的靈力。

但是,這些并不足以讓她的身體出現如此異常的灼熱。青帝的神情愈加冰寒。

天問在結界外漆黑色的書頁嘩啦啦翻得飛快。此時,青帝終于用眼角的餘光瞥了它一眼。漆黑色的書卷上赫然顯現着兩個血色的大字:“報仇!”

青帝眸色一暗。是曲逐陽對夜夜做了什麽嗎?

青帝擡手迅速結下傳音陣法。他的聲音冷凝:“參商,速來星落峰。”

言畢,他衣袖一拂,将傳音陣法擲出房間。

天問震驚得書卷嘩啦啦翻動,幾行大字飛快映照在幽暗的書頁上:“你竟然讓那個病秧子來星落峰!?”

青帝淡淡收回視線,沉聲道:“我答應過夜夜,在她安心之前,我都會陪在她的身邊。”

說罷,青帝衣袖輕拂,将隔音結界的範圍擴展到整個房間,同時将天問推出了房間。

夜夜身上只蓋着他的外衣。他要在參商來之前,給她換好衣裳。

**

七星峰。

參商輕咳着将手中的傷藥遞給餘一。忽然,他擡頭望向空中。一道月白色的傳音陣法瞬息間飛至他的面前。

參商的手剛剛觸碰到陣法的邊緣。耀目的光芒閃現,他的耳畔傳來青帝清冷的聲音:“參商,素來星落峰。”

參商伸出的手僵在空中。直到陣法的光芒黯淡下去,徹底消失。參商還沒有完全反應過來。

他轉頭看向餘一,疑惑問道:“剛剛的傳音陣法,是不是帝君讓我去星落峰?”

餘一連連點頭。他的身體不住顫抖,嘴巴連一個字都說不出口。

确認自己沒有聽錯後,參商不解地自言自語道:“奇怪,帝君為什麽突然允許我去星落峰。上次羽夜夜命懸一線,帝君也只是……”

餘一的臉色一白。他攥緊手中的傷藥,飛快向斜陽峰奔去。

宗連等斜陽峰的弟子們從夢澤山回來後,一直在焦急等待曲逐陽和羽夜夜歸來。最後,他們卻等到了曲逐陽被帝君罰至無念峰面壁的消息。

斜陽峰下的衆多弟子立刻不淡定了。他們紛紛在星落峰山腳下蹲守帝君,想要求情。宗連拿着劍才把人都揪回來。

“宗師兄,大事不好!羽師妹比命懸一線還要嚴重。帝君肯定會讓師父償命。什麽求情都沒用,要逃命只有趁現在。”

餘一在心中大聲呼喊着,腦海中響起自己聽過的最悲壯的旋律。

很快,本就空氣陰沉的斜陽峰因為餘一帶回來的消息,更加烏雲密布,雷電交加。

**

曲逐陽被帝君罰至無念峰面壁。這個消息從清晨開始傳遍玄天山每一個角落。只要有人的地方,談論的話題全都是這一個。整個玄天山陷入一片喧嚣之中。

與外界的熱鬧相反,無念峰的面壁崖十分安靜。

曲逐陽面對冰冷的石壁,腦海中仔細回想着羽夜夜在澤城瘋狂買東西的場面。他的思緒躍至青帝将羽夜夜抱走的畫面,眸色驟然暗下來。

他向來平靜的心湖上莫名出現一絲輕微的波動。曲逐陽冷眉蹙了下,自言自語道:“不祥的預感。”

“師父!”忽然,頭頂傳來急促的喊聲。

曲逐陽仰頭望去,看到了宗連滿頭大汗的樣子。

曲逐陽的眼睛眯起,殘酷無情道:“無念峰的面壁崖禁止外人踏足。”

宗連頓時僵住。這都什麽時候了,師父竟然還在計較這些規矩。可是,懼于曲逐陽平日的管教,宗連的語氣不自覺弱了幾分。

他紅着眼睛問道:“師父,我們該怎麽辦?”

曲逐陽擡手,宗連從石壁上方落了下來。

“夢澤山的事情怎麽樣了?”曲逐陽一開口卻是問了別的事情。

宗連神情一凜,立刻答道:“弟子們歸來之後,立刻将夢澤山之事禀告了天樞長老。行度長老受命前往夢澤山……”

行度趕至夢澤山之時,恰好與曲逐陽和羽夜夜錯過,也沒有找到魔族中人的蹤跡,最後一無所獲歸來。

“受傷的弟子呢?”曲逐陽面色平靜繼續問道。

“回來之後,受傷的弟子全部送到了七星峰。這幾日,輕傷的弟子已經全部痊愈。受傷重一些的幾名弟子也已經沒有大礙。”宗連的聲音低了幾分。

其他隊伍在遇到妖獸的時候,有幾人疏忽大意受了輕傷。重傷的幾人則全部來自自己的隊伍。宗連想到那個身形詭異的魔族男人,還覺得肩胛骨的傷口隐隐疼得厲害。

“你回去吧。沒事別亂跑。”打聽完想知道的事情,曲逐陽無情地下了逐客令。

宗連聽到他的話,眼神立刻極為複雜地看向曲逐陽。

看師父的樣子不像是受了重傷不能禦劍。可是,為什麽師父和羽師妹不僅遲遲未歸,還坐着車輿回來。分明只要一個禦劍就可以解決的事情,現在竟然變成一件關乎生死的大事。

而且,那個車輿……

“師父,那個車輿……”宗連忍不住問道。

曲逐陽仿佛才想起來車輿的事情。他神情淡定道:“放水牢裏。那個監牢是為師特別定制的,放在水中不易腐蝕。”

宗連臉色一僵。師父竟然主動承認那是監牢了。

“師父,您為什麽要對羽師妹……”

宗連還未問完,曲逐陽銳利的目光射向他。宗連立刻收斂神情,端正坐好。

曲逐陽沉默了片刻,語氣狀似随意問道:“星落峰有什麽消息?”

宗連臉色一白,頭突然低得極狠。他的聲音裏沒有任何情緒的波動,仿佛在背誦着什麽:“什麽消息也沒有。帝君将羽師妹接回去之後,再也沒有下過山。”

曲逐陽嘴角輕揚,語調微高,冷聲問道:“你說的是真的嗎?”

宗連思量了一下,知道可能瞞不過去。他擡頭正色說道:“師父,雪冰峰有動靜。”

“哦?”曲逐陽嘴角露出一抹嘲諷的笑容,“那個老太婆巴不得我一直被禁足在這裏。”

“師父,要不要……”宗連低聲暗示道。

曲逐陽毫不在意:“不用,讓她蹦跶兩天。”

曲逐陽頓了下,正色問道:“星落峰究竟發生了什麽事?”

宗連望着曲逐陽冷峻的面容,心頭一寒,脫口而出道:“師父,我真的不知道。我只知道帝君把參商長老找了過去。”

曲逐陽臉上的笑容驟然消失。他神情凝重問道:“你的意思是,帝君讓參商上了星落峰?”

宗連忙不疊點頭,聲音輕顫道:“自從帝君在星落峰住下後,除了羽師妹就沒有人上過星落峰……”

“派人去七星峰等着,參商回來讓他立刻來見我。”曲逐陽冷聲打斷宗連的話。

宗連張着口,将想要問出口的“師父,您要不要逃?”吞回肚子裏。

宗連走後,曲逐陽望着石壁上落日的餘晖,直接在冰冷的石頭上躺了下來。

他想到參商去星落峰之事,臉色立刻冰凍般冷凝。

良久,曲逐陽長籲一口。他這幾日一直在趕路,同時還要日夜不停盯着羽夜夜,不曾閉過眼。

曲逐陽正要閉眼好好休息一下,黃昏的寒風刮過。勁風卷起他垂在身側的束發。一抹薄紅色掠過他眼角的餘光。

曲逐陽眼睛微眯,透過狹長的雙眸冷冷盯着随風飄蕩的薄紅色發帶。不久之前心湖之上莫名出現的波動再一次輕輕動蕩了一下,仿佛是被剛剛的寒風吹動,又像是被眼前的發帶撩動。

“果然是不祥的預感。”曲逐陽低沉的聲音頃刻間被寒風吹散。

**

落日消失,入夜。

星落峰上籠罩着厚厚一層冰凝氣息。随着一聲呢喃之音響起,冰凝的寒氣瞬息間被驅散。

“夜夜?”青帝垂首輕聲喚道。他的聲音裏有一絲微不可查地顫動。

羽夜夜從睡夢中醒來,惺忪的睡眼立刻映照出青帝近在眼前的臉。一瞬間,她愣了下。

“師父,你真好看。”羽夜夜閉上眼睛,将臉在青帝的懷中蹭了蹭,發自內心贊美道。

青帝注視着懷中亂動的人,一直撫在她頭發上的手緩緩松開。

過了好一會兒,青帝正色問道:“夜夜,你醒了嗎?”

羽夜夜聽見青帝的話,正陷入朦胧狀态的意識在茫然了一個剎那間後,頓時清醒過來。她連忙從青帝的懷中退出來,仰頭一本正經答道:“師父,我醒了。”

說罷,羽夜夜注視着青帝的臉,不自覺舔了下嘴角。

剎那間,羽夜夜神情一僵。她慢慢低頭向自己剛剛離開的懷抱望去。青帝的胸前是似曾相識的液體浸濕的痕跡。

羽夜夜用手指勾了勾自己的嘴角,濕潤的指尖忍不住輕顫。她眨了眨眼睛,腦海中無數淩亂的畫面飛快閃過。

自己在清池內沐浴,緊接着回到房間在師父的懷裏睡着了。

羽夜夜心猛地一沉。她不自覺咽了下口水,眸光搖晃。自己把口水流到了師父的衣裳上!

“師父,我幫你擦幹淨!”羽夜夜慌忙擡起衣袖去擦。一瞬間,她遲疑了一下。咦?自己怎麽穿着月白色的衣裳。

“為師沒事。”青帝握住她的胳膊,将她的手放回溫暖的被褥內。

青帝仔細端詳着羽夜夜的臉色,沉聲問道:“夜夜,你感覺身體怎麽樣?”

羽夜夜伸了個懶腰,笑着說道:“師父,我沒事。”

她剛剛說完,肚子發出“咕咕咕”的聲音。

羽夜夜的臉頓時紅了。她不好意思地低頭,小聲道:“師父,我餓了。”

“有藥粥,你嘗一嘗。”青帝起身走到桌邊将食盤端過來。

羽夜夜驚訝地打量着他,好奇問道:“師父,你什麽時候煮的?”

自己一直躺在師父的懷中睡覺,師父應該□□乏術。

青帝端着藥粥的手一滞。他迎着羽夜夜期待的明亮雙眸,聲音平靜道:“是參商煮的。”

“參商長老?”羽夜夜不解道,“參商長老為什麽突然煮藥粥?還有我的一份。”

青帝将藥粥端到她的面前,用湯匙輕輕攪拌幾下。他盛了半湯匙藥粥,輕輕吹了吹,遞給羽夜夜的嘴邊。

羽夜夜張口吃掉,心中突然不安。

青帝看到她緊張的神色,神情平靜安撫道:“夜夜,你別擔心。參商說,你的身體太虛弱,所以需要補一補。”

羽夜夜直視着青帝的眼睛,有些無力的聲音問道:“師父,真的只是這樣嗎?”

青帝攪拌藥粥的動作緩緩停下來。他将藥粥放到一旁,正色道:“夜夜,你将下山之後發生的所有事情一五一十告訴為師,不可有一絲一毫遺漏。”

羽夜夜望着青帝凝重的神情,立刻正襟危坐。她緋唇輕張,事無巨細,将自己記得的一切都說了出來。

良久,房間內只有羽夜夜起伏的聲音。偶爾,響起青帝清冷的聲音:“夜夜,喝茶。”

燭火微動。

羽夜夜将一切長長地說完,感到口幹舌燥,一口将手中的茶飲盡。

“師父,曲逐陽就是一個變态!他是虐待狂。”羽夜夜想到自己幾日的階下囚生活,怒從心來。

青帝沉聲問道:“逐陽拿着的那半本清單,還給你了嗎?”

羽夜夜一聽,撓了撓頭道:“好像沒有。”

青帝眸色微動:“你還記得清單裏面有什麽東西嗎?”

“東西太多了,我記不住。”羽夜夜苦惱道。

她忽然一頓,眼中閃耀出璀璨的光輝。可是,她的聲音卻不自覺弱了幾分,眼中的光芒也有幾分躲閃:“我,記得最後是幾本書。”

一直躺在羽夜夜被褥上的天問一聽,書卷立刻淩空躍起,迅速向屋外飛去。

“啪!”一道結界赫然将它阻攔下來。

青帝放下手,轉頭冷眸看向天問,聲音低沉冰冷:“你還想跑?”

羽夜夜不由自主向床榻裏側移了移。青帝眼角的餘光瞥見她的動作,他的眸色暗了下,沒有追究。

“所以,這是我的錯?”天問從地上一躍而起,居高臨下道,“就算夜夜幫我買了幾本書,那個采花賊也沒權力把她監.禁這麽多天。”

青帝的神情中浮現出幾分威嚴之色。他對羽夜夜正色道:“夜夜,這件事逐陽做得過分了。為師會給你一個交代。”

他的目光看向身邊的藥粥,沉聲道:“夜夜,為師有點事情要處理。你把藥粥喝了,好生睡一覺。”

羽夜夜見青帝要走,不由心慌。她不由自主伸手揪住他的衣袖,脫口而出道:“師父!”

青帝望着自己衣袖上的素手,視線落向羽夜夜。

羽夜夜立刻松開手,小聲問道:“師父,您是不是有什麽事情瞞着我?”

青帝擡手輕輕撫上羽夜夜的腦袋,神情淡定道:“有為師在,你不會有事。”

他的目光不經意觸及她垂落的秀發。青帝收回手,語氣狀似随意道:“夜夜,女子随身之物不可輕易借給他人。尤其,當對方是男性之時。”

羽夜夜毫不在意道:“我覺得沒關系。”

“你記住了嗎?”青帝神情微凝。

羽夜夜慌忙點頭:“我記住了。”

過了片刻,青帝離開房間。

羽夜夜擡頭望向天問,嘴角微揚,聲音歡喜道:“天問,你一定知道師父對我隐瞞了什麽。”

**

深夜,無念峰。

曲逐陽比想象中更早見到了參商。

“手給我,我看看你的傷。”參商開門見山說道。

曲逐陽将手腕伸過去,語氣随意問道:“羽夜夜怎麽樣了?”

“暫時還活着。”參商的聲音裏沒有任何情緒,“能活多久,不知道。”

曲逐陽冷眸看向他,凜聲問道:“發生什麽事了?”

參商擡頭看向曲逐陽,輕咳了一聲,聲音虛弱問道:“你給她吃了什麽?”

曲逐陽神情淡定:“人吃的東西。難道她沒吃飽,餓出問題來了?”

路上妖獸的速度有點快,羽夜夜暈車吐過好幾次。所以,曲逐陽強硬給她塞過好幾次飯。

“給,”參商把一套筆墨紙硯放在曲逐陽的面前,“把你給她吃過的東西全部寫下來。哪怕是一杯水,也必須寫清楚。我明日來取。”

“參商,解釋清楚。”曲逐陽冷聲道。

“面對魔将谛聽,你的傷不太重。我明天将藥帶過來。”參商無視曲逐陽的話,診斷一結束,立刻起身就要走。

“參商。”曲逐陽頓時提高聲音喊道。

參商腳步頓住。他面向前方,恭敬地行了一禮:“帝君。”

曲逐陽神情不禁一凝。

“參商,你去吧。”青帝揮了揮手。

參商離開後,曲逐陽微微垂眸,沉聲道:“帝君。”

“逐陽,”青帝聲音冰凝,“夜夜是本君的弟子。無論她有任何過錯,除了本君,誰也沒有資格管教她。”

曲逐陽正色道:“帝君,根據玄天山門規,所有峰門弟子……”

“夜夜是本君門下,不屬于任何峰門。”青帝冷聲打斷他的話。

曲逐陽的心驟沉。他望着青帝,嘴角忽然勾起一抹戲谑的笑容:“帝君的意思是,羽夜夜從此可以不用守玄天山任何門規?”

一陣寒風掠過,吹動兩人的衣裳和發絲。空氣中響起瑟瑟之聲。

青帝的神情沒有絲毫動容。他的聲音裏裹挾着比寒風更加冰冷的寒意:“曲逐陽,玄天山門規無法束縛本君。你為何會覺得它可以束縛本君的弟子。”

薄紅色的發帶随風蕩漾,拂過曲逐陽冷峻的臉頰。他笑着質問道:“帝君,羽夜夜真的只是您的弟子嗎?”

天空中的彎月悄悄隐匿了身形。空氣陡然變得異常寒冷。

曲逐陽嘴角揚起,眼中恍若有赤色的火焰在燃燒:“逐陽鬥膽請問帝君,您和羽夜夜之間是否有男女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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