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8 章
作者有話要說: 最近都沒時間碼字qu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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陽光松軟,暖和得讓人想睡着。
淡淡的墨香氤氲,我枕着書,閉着眼睛,面向窗子,頭枕着案幾上的書小眯了一會兒。
書房的門沒阖上,外頭傳來了悠懶的腳步聲。少年探進半個身子,撇了下嘴,把手裏攥着的抄寫放在了桌上。
“小夫子?”他輕聲喚我。
我一時沒起來,也懶得應付他,索性裝睡。
在我以為他已經走了的時候,他又喚了一聲:“謝禾?”
心裏一嘆,想着此人不識禮數。
又是靜默許久,陽光溫暖我的眼睛,卻是真的有些困意了。
少年舉步擋住了籠罩着我的旭陽,低下頭來,溫溫濕濕的氣息接觸到我的面上,手摸揉上我的頭發,我猜不出他想要戲弄我還是其他,正這樣胡思亂想着,嘴唇上卻是一軟,便被他攫住,我腦內一片空白,唯有“驚”此一字。
可我此刻正在裝睡,若是在立即醒過來,則更是難堪,我也只能忍下心中訝異與沉悶。而他久久不離開,遲鈍了好一會兒,氣息一直在我面上噴湧,我仿佛能聽到異常響亮心跳節奏,卻不知是誰的。心慌亂如麻,而我卻拿不準法子,究竟該如何應對。
大概是陽光的餘熱徹底被吞噬,他擋住的溫暖也是一絲不留,我臉上越是燙,我心裏越是涼。
大概是怎麽也裝不下去了,他放開了捧住我腦袋的手,揉着我的頭發,一連深深喘息了幾口,道:“小夫子,你醒了。”
我睜開酸澀的眼睛,挪開他的手,望向他,用袖子擦了一下嘴唇,滿心的尴尬。
他眸光一黯,又是輕笑。
“莫要戲弄我。”
此間晦暗無光,恰如須臾我心之所想。
而他站在窗前,脖頸上自小佩戴着的金鹿韭籠在陰影中,失色黯然,一臉的輕蔑的戲笑:“你這般說,我就會按照你說的做嗎?”
腦後的傷口已經結痂,後頸處癢癢的暖暖的,再次醒了過來。卻發現我頭枕在晏千山腿上,被他護在懷裏。我身上一陣酥麻,起念想掙脫,卻又作罷。
我倆在一間破廟裏,火堆燃燒得正旺,再無他人。
“謝禾你亂動什麽!”晏千山手中把玩着鹦鹉綠的穗子,語氣有些兇,卻是不經意地滲出柔波來,可将将一聽,不去揣測,一般聽來即便是火光溫着,他的聲線卻是透着冰。
我咽了口口水,心裏糾正,是“夫子”。
無奈道:“你曉得阿紫怎麽了嗎?”
“溫衍去尋了,如今應該是在一塊兒罷。”晏千山眉眼低垂,不過是一句敷衍。
但我在聽到那個名字的時候,心裏還是躲不過一空的寂寥。所以說夭童媛女,少年不知愁,起而悔,繼而失落,得不到苦,得之亦苦。本就不屬于自己的恰巧到了手中,下了決心歸還原處,卻又舍不得放手。
“哦,那就好。”默了許久,我看向他,“你怎麽知道我們出事了?”
“溫衍差人回來說的。”他聲音冷上了幾分。又是溫衍啊,我仰頭想看到他的神色,而他的面孔也是難測。而他卻是起了性子不願多言此事,卻道:
“這是夫子給我的?”他滿目歡喜忻悅,“你在意我?”
“只不過是随手編的,見者有份罷了。”晏千山趁我淺眠之時竟是摸到了我這放在衣衫裏頭的穗子,顯然是起了天大的誤會。
我清了清喉嚨,打斷他這油膩的眼光,問:“晏老爺晏夫人很擔心罷。”
“娘都急哭了。”晏千山撇嘴。
“若是阿紫沒事就好了。”我眯着眼睛說。
“爹和娘也擔心你。”沒料到他急急地補上了這麽一句。我未聽清他的語氣,想着是否還同從前那般不屑。他看我不慣,很大的原由都是嫉妒晏老爺晏夫人對我的疼愛。
我聽不明白。
“嗯,他們都待我如子。但是你才是他們的心頭肉。”
晏千山唇角的笑意一僵,轉而道:“我也擔心你。”
我卻是渾身一冷,斟酌着說:“小山能替我着想,夫子很開心。”
他面色微僵,揉了揉我的頭發,我雞皮疙瘩起了一身。但不知怎地,或許是這火光太暖,久而久之我與他提着的心也就都舒緩了下來。
待到天明,我便打算與他回城裏頭。可晏千山卻一把将我背到背上。
“小山我腳能走。”
他偏不理。
“讓我自己走啊。”
“謝禾你腦子摔壞了。”
“啊?對啊。”被棒子打傷了後腦。
“謝禾你腦子壞了罷。”他忿忿地又說了一遍。
我被他說得丈二和尚摸不着頭腦,亦是不敢環住他的脖子,兩手肘撐着他的背:“到了城門口就放我下來。”
他不做聲。
“晏千山你聽到沒?”
“要你管啊。”他說着直起了身子,我險些掉下去,下意識地卻是圈住了他的脖子。
卻是我一下子噤了聲。
他胡鬧般地用下巴卡住了我的手臂,讓我不能收回兩只手。
我默嘆。
“今日一早溫家就向晏府裏頭提親。”小山語欲遲。
而我心頭一緊。
“爹爹與娘親不知他提的是何人。”晏千山笑得背一震一震的,“我便說是阿姊。”
我鼻子一酸,耳朵靠在他背脊上說:“你做得對,你阿姊啊,從小便歡喜阿衍了呢。”
“那你也是嗎?”他冷不防問。
心頭一滞。
“我怎麽會呢。”話說着眼裏就兀的暖烘烘的,什麽都看不清楚。
許久,他突然說了一句:
“若是謝禾你不騙我便好了。”
口頭說說多輕松,我也只會扯謊騙人,看來終究還是瞞不過小山。
不過呢,只要騙過其他人便好了。
回到晏府中,晏紫與溫衍竟然都在。
而晏夫人一臉轉危為安與喜上眉梢的神色不知為何卻讓我有些倍感刺目,晏紫挽着溫衍的手,而溫衍嘴角的笑意淡似于無。
“爹、娘我們回來了。”
晏千山打斷了室內否極泰來的極好氣氛。
“啊,回來了就好。”晏老爺眉間終于舒坦,晏夫人卻是隐着幾分憂色。
“是晏府喜事将近了麽?”見此,我便笑着問道,以撫平她心頭不安。
“啊是啊,養大的阿紫要嫁人咯。”晏老爺欣慰,這句話怎的聽着和“養大的豬仔要被宰咯”一般別扭。
“恭喜阿紫和……”我轉過身望着他倆笑,“溫公子了。”
晏紫彎着眉,竄過來握住我的手,悄悄對我說:“那日我在月老祠許的願可成真了。”
“看你笑得像朵菊花。”我偷偷地在她耳邊道。
“阿禾你幹嘛這樣埋汰人家哼。”無論怎樣,晏紫始終笑如燦陽,明媚春光。“也多虧了阿衍,把我從歹人手裏頭救出。”
“英雄救美,一夜未歸麽。”晏千山冒出一句。
“啊?對啊。”晏紫被誇贊得雲裏霧裏飄飄欲仙地應下,“你阿姊是美。”
平日裏的我見着阿紫這番模樣,應是忍不住笑出來的,可今日我卻是強顏。聽聞到“一夜未歸”,我省得應是不會有什麽事兒發生,可卻依不得旁人的碎嘴,更何況本這男女門戶相當,郎才女貌呢?更何況溫衍可是向“晏府”提親了呢?
目光不小心流連到那旁人的身上,我抿着唇笑得有些尴尬。
溫衍的目光溫涼且灼熱,卻不顯露分毫,不讓彼此都難堪,騎虎難下。
晏千山卻是開口,打撒了我與溫衍的僵持:“爹、娘,小夫子受了傷,小山送她回房休息。”
“啊,哦好。”晏夫人一恍,便有些關心我的傷勢。
晏紫也急急說:“快去把姚大夫請來。”
溫衍看着我的眸子裏藏着擔憂,我慌忙低頭,說:“并不礙事,不過皮外傷,我略通醫術,自己便可以了,休息一會就好。”
“那怎麽行呢?莫要不拿小傷當事兒。”晏老爺便立即派人去請了大夫。
“阿禾知道了”,我心裏一暖,笑着道:“那我先回房了。”
“小山你扶着點阿禾。”晏老爺後又囑咐了句,晏千山聞言頭一回,略有所思,手搭上了我的肩膀。
不知晏老爺是怎麽想的,亦或者是小山會錯了意思得,過于暧昧與親近了,而他也分明只是叫小山篤行尊師之道罷了。
頭比方才更疼,而腦中總是閃現晏夫人躲閃的神色。或許她知曉了什麽,卻萬分抵不過自己女兒的心意罷了。
死豬不怕開水燙,我才是那頭被宰的豚,怎樣都無所謂了。
一路上晏千山默不作聲,恍恍惚惚之間他已經将我攙扶到拐角,我正要停下:“送到到這裏便好。”
還未擡頭,可他卻二話不說将我抱了起來。
我慌張着怕被旁人看見說了閑言閑語,而晏千山卻似看透了我的心思一般,反倒是愈發過分,前額貼着我的,戲谑着說:“一夜未歸便順理成章地成親了,那我背了小夫子一路,如今又抱了你,豈不是……”
“別說了。”我驀地心中不平,覺着他還在嬉笑打鬧,語氣便重了點,斥斷了他未說完的話。
他面色陰郁,卻是斜抿着唇笑着繼續道:“豈不是要與你成親?”
“休要胡說。”我斥責。
“我沒胡說。”
“把荀子的《禮論》,抄三遍,明晨給我。”
“謝禾你分明是怕,卻硬要用這種法子搪塞過去。我心裏想的是什麽,嘴裏說的是什麽,你分明真真切切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卻為什麽還要給我裝糊塗?”
“五遍。”我心跳漏了一拍,卻是硬撐着面不改色。
“我歡喜你,你為什麽要故作不知呢?”
“十遍。”
晏千山默而不言,笑意漸涼,頭稍稍一低便吻住了我。
我愈是往後躲,愈是掙脫不開,雙手都被他捏住,眼裏險些迸出了淚來。
“小山。”我支吾着喚他。
他晃神一擡頭,我便跳下他的臂彎,抹了眼淚進了屋子,将門狠狠關上。
一室昏沉,心緒全數封存,陽光都好似密不透風,無法照進我心底餘蔭下的泥潭。
躺在床上,呼息聲漸緩。
不知過了多久,起了身搽洗了一通後腦,正要纏上紗布時卻是怎麽也綁不好。
身後卻是來了一雙手将紗布細心地纏好,我嘆了一口氣:“小山。”
那雙手卻是輕顫,我忽的心裏湧上了什麽,卻是僵直住不敢回頭看。他指尖微涼,觸碰在我額上,讓我打起了十二萬分精神。卻是不敢戳破,不敢開口說話。
而他也沒說話。
我忍住不問他怎麽進來的?有誰看見了嗎?若是被知道了又該如何?我自裝着身後人不是他。
閉上眼睛,躺好在床上。他替我放下了簾子。
我心頭很癢。
但卻始終膽怯如蟻。
寄人籬下,怎敢搶人所好呢?
深深地愧疚與自責。
在他阖上門之前,我睜開眼,側身。
若是壓抑着自己許久的言語忍着不說,我也便這麽一直茍活。
桌上放着我愛吃的麻薯,卻是早已冷了,走了形了,分明就是那時他想着我同晏紫不一,不吃糖葫蘆才去買的。
于是,終于從腹中缱绻出了一句連自己都難以聽見的話:
“阿衍,多謝。”
他的輪廓分明近在眼前,清晰如風,但又好像蒼蒼莽莽地起了霧。我似乎瞅見他點了點頭,但又好像什麽也沒瞧見。
再回過神來時,這一陋室也只餘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