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9 章

原來十八年前……

夕陽西沉,雪面上铠光鱗鱗,猶如萬道銀蛇散渡,齊聚峰頂。只見那山頂之粲,雪峰之巅上立着一對神仙眷侶般的人兒。男的身着白色長衫,飄逸灑脫;女的懷抱一嬰童,雙毪黯然,幽幽懷谷,仔細看去,竟是個美得出奇的少婦人。但兩人站立處乃是山峰頂梁,方圓不過十數丈寬,四周全為懸崖峭壁,險得不能再險,實不知這二人是如何上去的。

女子蛾首微颔,輕啓朱唇,曼聲吟唱道:“明月照高樓,流光正徘徊。上有愁思婦,悲嘆有餘哀……君行逾十年,孤妾常獨栖。君若清路塵,妾若濁水泥……願為西南風,長逝入君懷。君懷良不開,賤妾當何依。”歌聲方落,唉聲嘆出一口長氣,似是借歌發洩出心中苦悶一般。

那男子聽了絲毫不以為異,合着女子的節拍唱道:“君懷良不開,賤妾當何依;君懷良不開,賤妾當何依。”一連兩遍,突的湊到那婦人臉旁,拌個鬼臉道:“寶兒,我不是活生生在你面前麽?你說自己該當何依?”

被稱做寶兒的婦人強自一笑,哄了哄懷抱的嬰兒,對那男子輕聲道:“寶兒怎麽說得過無崖哥?若不是你這張騙死人的油嘴,我怎麽又會、怎會……”說到此處,滿臉微紅,剩下的話竟說不出口。

無崖哈哈大笑道:“好寶兒,乖寶兒,你是想說怎麽會與我生下這個小壞蛋吧?卻還害羞。”說完轉過身,一手将她攬入懷中,柔聲道:“寶兒害羞的樣子真是好看,早知如此,當時便該多賣點力氣,多生下他幾個小壞蛋出來。”

寶兒聽他油嘴滑舌,面色大羞,心中卻是歡喜得緊。将臉深深埋在無崖懷中佯惱道:“都是當爹的人了,還沒個正經時候,也不知這話你對多少女子說過,此時卻說得那般順口。”心中卻想:如是一生一世都與無崖哥在此絕頂上無人打攪,那該有多好?啊喲,不行!心頭轉念又暗道:我雖可辟谷不食,無崖哥卻始終還未到得真正劍仙的境界,若長住在此,卻上哪裏找吃的去?何況……寶兒看了看懷中的孩子,心頭就如蜜一般:何、何況小飄遙始終是要喂養的,三數月內倒可以喂奶,到得再大一點,那可……

無崖見她嗫怪一句便埋頭不語,哪裏知道她此時竟是這般想法?只道真個生氣了,趕緊面色一正,說道:“天曉得,這話我可只對你一個人兒說,若是半句虛言,只管教這蜀山頂上的雷公一閃電劈死了我!”寶兒聽得他胡亂發誓,雖是芳心告慰,卻始終害怕,趕緊騰出一只抱着娃娃的手封住情郎嘴巴,幽幽道:“我當然相信你,也用不着發誓的……”

無崖看着寶兒輕手撫摸懷中孩子的小手,眼眸溫婉柔和,飄舞的發絲擦着雪白的臉蛋,在粼粼的雪光中更是嬌豔不可方物。一時間竟癡了,呆聲道:“寶、寶兒,你真好看。”

寶兒害羞的低下頭,聲若蚊蠅:“當真麽?”

無崖發了通呆,突的大笑道:“我林無崖什麽時候說過謊話騙自己老婆?”說完這句,松開攬着寶兒的右手,雙掌彎圈,攏在嘴前,朝那山峰群巒間大喊道:“寶兒,你是天底下最漂亮的女人!”山間空谷甚多,自然引起回音遍遍,那滿山枝上的壓彎沉雪,也給悄悄震落不少。

女人家都喜歡這一套,寶兒自然也不例外,臉上一紅,正要與情郎調笑幾句,突聽得山峰之下有人大喊道:“那人就上山頂,剛剛喊話的就是他!”叫喊聲雖是不大,但隐隐飄送到林無崖與寶兒二人耳邊時,卻是帶來無比的震撼。

寶兒聽得那喊話聲,混身一震,腳下一個踉跄,懷抱的孩子竟差點跌落下地去,林無崖急忙扶住。寶兒顫聲道:“無崖哥,他們終于還是追上了,你別管我,帶上飄遙先去南疆吧。以你的馭劍飛行之速,只要全力開逃,又不是劍聖幾個有數高手在,那些人是追不上你的。”

林無崖看着愛妻眼中的焦慮,心中越發疼愛,伸手朝寶兒臉上撫去,笑道:“寶兒,若我那般做了,定會後悔終身。”話語雖是不多,卻說得無比堅定有力。寶兒急道:“我知道你的心思!你此時一人走了,他們空抓到了我,對你心存顧及,也是不敢把我怎麽樣的。若硬留在此處,我兩同葬這雪山之巅固然是好,但飄遙卻不免被這些僞君子害了性命……”話未說完,只感覺兩片薄薄的溫濕嘴唇印了上來,寶兒輕輕‘恩’了一聲,再說不出一句話。

“林無崖,想不到你小子這當口功夫還有心情與這妖女親嘴兒,當真是不知死活。你就不怕這妖女突然變成個怪物将你一口吞了?”聲音來得突然,就像耳邊細語一般。林無崖擡頭看去,只見那方圓不到十數丈的小空地上,竟已立着七人将他夫婦團團圍住。

林無崖臉色一變,指着其中一個矮子道:“剛剛可是你說我的寶兒是妖女?”

那矮子手拄一根拐杖,嘿嘿冷笑出聲,朝前躍出一步道:“正是老子說的,那妖女乃是個人頭蛇身的魔物,你劍派中人人都看到了,想必這妖孽也不敢賴帳吧?”寶兒聽到此處,混身一顫,低低垂下頭去。

林無崖眼中精光大凜,那矮子以為他的殺招便要将至,慌忙将拐杖立到身前,擺了個古怪姿勢。

林無崖一眼掃過峰頂上衆人,緩緩道:“南華山放鶴仙翁、西王母山雲水娘娘、長白三雄、三清觀伏塵道長、”說到此處,眼睛望向那矮子,正色道:“還忘記尊架,似乎是叫三尺熊駝來着的?久仰久仰!不想我夫婦二人竟驚動了江湖白道高手齊齊追殺,實是深感榮幸啊。”寶兒聽丈夫說得煞有其事的念出那矮子外號,說得就好象真的一般,心中一樂,雖是大敵當前,自己一家三口危在旦夕,仍自抿嘴輕笑,暗道自己這丈夫好生會損人。

那矮子聽得這話,氣得将拐杖猛的一剁地。原來這矮子喚做‘三丈神馱’韋大千,那外號說的本是他手中使得一手好韋馱杖法,杖氣可直射三丈之外,故此得名,也是世俗武界中一頂尖高手了。但此人生性偏激,生平最狠人說他身型短小,此時遭林無崖當着衆人明言挑釁,心中那鼓恨意實是非同尋常。若是換作旁人如此說,那早就一孤拐給他照頭敲了過去,現在沒動手,不過是心中沒有絲毫對付林無崖的把握而已。放鶴仙翁道:“林大俠,歷來你便是降妖除魔之士,大受我凡俗輩欽佩,但人妖相戀卻實是天地不容。那日為了這妖女你親手殺害自己派中師兄弟,可見已落魔道,江湖白道中人來追殺你,也并非毫無道理的。”

林無崖心想:追殺便追殺了,還要捧我一捧,這不是話多憋的麽?冷笑道:“憑幾位那手剛剛修結元神的功力就想滅了我林無崖,這恐怕是癡人說夢吧?”

雲水娘娘笑道:“若是我七人一個個兒的上,那自然不是林大俠的對手。但若我七人布下北煞七星陣呢?又如果林大俠的那位妖怪夫人被我們其中一個拿着了呢?這俗話說得好,蟻多啃死象,林大俠不會不明白其中道理吧?”

話音剛落,猛的聽到一聲暴喝:“誰敢啃我二弟!”聲音粗暴豪放,如平地裏乍然響起一個驚雷,那七位個個身搖俱晃,心膽俱寒。只聽一陣輕劈啪破空聲響,崖頂落下一人。那人手持一柄丈許大劍,寒着一張臉盯向雲水娘娘幾人,直把幾人看得心中發慌。

崖頂一時俱無聲息,那人突道:“二弟,老哥這趟來還是為那事兒。”

林無崖早便知道他要這般說,輕笑道:“大哥,這事你不用再提了,我是絕不會與寶兒分開的。”

那人狠狠的跺了跺足,說道:“這矮子雖然讨厭,不過他說的話卻是絕無半分虛假,你也是修道入仙之輩,難道還會被那妖女迷惑麽?我是第一個不相信的。”

林無崖感覺身邊的寶兒搖搖欲墜,知她是擔心害怕,不由暗暗渡掌過去握了握她的小手。朗聲笑道:“原來是大哥也是這般認為的,難不成大哥這次是要趟一趟小弟這灘混水,幫這一攤子大俠殺了我夫婦二人?”

那人嘆道:“劍無魂、魂無劍,劍只生與天地之間,魂只來往逍遙萬界。這人間之事我鮮與超本已不再多加過問,況且以我兩人的交情,又豈會加害于你們?”

林無崖笑道:“那大哥是來助兄弟一臂之力?”

哪知鮮與超又搖了搖頭道:“也非如此。”林無崖一楞,心想:莫不成還是來看熱鬧的?

只聽鮮與超說道:“今日來此,只為做一事。做完便走,絕不拖泥帶水。”

林無崖笑道:“大哥自便,不過眼下這幾人要找兄弟麻煩,若大哥所說的事情要我幫忙,那還需等我先解決了這幹人等才行。”崖上七人個個乃是俗界武林中成名之士,平日裏吆喝慣了,何時受過這等小蔑?不過林無崖卻早不算是凡人,那手馭劍絕技已達地仙之境,威名之下,誰又敢先動手?唯有剛剛受林無崖羞辱的韋大千,訛自憤憤不平,心想:只消鮮與超這爛鬼不幫忙,料你這要時刻注意保護老婆的紫府期地仙也贏不了我七人合擊。

鮮與超嘿嘿一笑,裂嘴道:“此事正是需要二弟幫忙才行,這一幹子人不用去理他,且看大哥先變個戲法。”鮮與超一邊說着,一邊伸手朝懷中一掏,待得手再伸出來時,衆人看見他指尖上正捏着一張靈符。鮮與超擡頭盯着寶兒,叫道:“二弟,那妖女法力高強,并非是尋常小妖可比,大哥又不是特別擅長捉妖,前幾次我都被她瞞了過去,這是我特求師傅去張天師仙居求來的靈符,多半能叫她顯形。”見得林無崖一臉不快,他幹咳兩聲,改口道:“你且叫弟妹到我身邊來走上一遭,只消無事,我定當保你夫婦二人平安。”說着眼睛朝那七人一瞪,饒是七人見過大風大浪無數高手,仍自被他眼中的厲光生生吓退一步。鮮與超繼續道:“非但這七人傷不得你們,這小女娃兒殺的那幾個蜀山劍俠,我也可以去替你們讨個人情。”這話間,也絲毫沒把那七人放在眼中。鮮與超的名號此時早就傳遍天下,乃是比之獨孤劍聖也不遑多讓的有數高手,七人自知不是他的對手,哪裏又敢答話?只得安安靜靜的看着。

寶兒看着鮮與超眼冒出的威光,瑟瑟躲到林無崖身後。林無崖輕輕伸過手拉住她,苦笑道:“大哥既是肯與我夫婦二人開脫,又有那等本事,何不直接便救了我二人?怎的還要來玩這套把戲?這豈非是栽害你弟妹名聲?況且那靈符既是來自張天師處,那威力自是不用多說,且不說妖,縱是一般武林高手也要受害,寶兒又是剛剛産子,如何能受得住?”

鮮與超道:“這怎是栽害她?若她不是妖,又如何會怕我這靈符?二弟只要把她往前這麽一送,那一切真象大白,你不用再為情所困,我也不用再為義所憂。至于弟妹……我也定可保她一命,送去無人深山中着她好生修煉。至于靈符,這個、這個,反正我現在已經知道了妖女的身份,以她的本事,這一張符是要不了她命的!”說到這裏,頓了頓,伸手使勁撓了撓後腦,罵道:“居然剛巧生娃娃失了法術,虧得老子專門到仙界一趟。”

寶兒聽到這裏,雙目黯然,兩只漂亮的大眼睛竟一剎時間變得灰白無色,顯是心中無比失落。林無崖暗暗捏了捏她的手,說道:“大哥不用再多說了,這等侮辱我妻子名聲的事情,我林無崖是萬萬做不出來的,便教我身敗名裂也好,便教我無法成仙也好,縱是死,我與她也要死在一塊兒。”那韋大千冷冷笑道:“只怕真是要死一塊兒了。”說完這句,見鮮與超和林無崖齊齊看着他,心中沒來由的一陣緊張,竟不敢将眼睛平視過去,低着頭逼開。心中暗罵:好兩雙禽獸豬狗的眼睛,看得老子心頭發慌!

鮮與超轉過頭,臉色立刻有急切起來,喊道:“二弟,也不知你是中了什麽迷幻之術,你的修為不比我差多少,又與她日夜相處,竟不能看出這女子是一條蛇精麽?別說人妖不得相融,縱是尋常地仙與妖相親近了,那也是要相互滅亡的。妖就是妖,身上所帶的魔煞之氣太重,和人的生機之氣,以及仙家的仙氣絕計交融不到一起!眼看着你便是快要修為大成的劍聖級人了,卻遭來這麽一場孽緣,你是何苦啊!”

此時雪花突然飄飛起來,鵝毛般大塊兒的雪片灑灑落到懸崖頂上,鋪了滿地。衆人皆把眼睛望想林無崖,只見他一手攬着嬌妻,絲毫不為鮮與超的言語所動。

鮮與超等了一會,不見林無崖回答,心中不耐,開口道:“二弟,你可是不相信老哥說的話了?”

林無崖說道:“自然是信的。”他左手穿過寶兒下挾摟住,伸出的半截手逗了逗小飄遙,突然對鮮與超道:“老哥既說人妖不能相合,那我與寶兒又怎麽會有這麽可愛的兒子的?”搖了搖頭,言道:“可見寶兒并不是你們說的蛇精。”

鮮與超冷笑道:“也不知是那妖女使了個什麽障眼法,竟将你迷到這等田地!她吸去了你與老哥我在蜀山修行十數年的大好仙氣,自是已将自己身體法力改進不少,生下個人類娃娃倒也不稀奇。何況這娃娃的老爹本就是個地地道道的人類呢?”

林無崖嘆了一聲,再不去接他話,只是搖頭不語,心想:鮮老哥,你道我真的什麽也不知道麽?

鮮與超在一旁幹着急,突想起一事,吼聲道:“我看你是明知道她的身份,卻還要與她來往!這女子若不是身帶妖氣的魔物,那又怎麽上不了你的飛劍?若是能上你的飛劍,憑你的馭劍飛行之術,還會受這些小輩攔截嗎?!”

林無崖輕輕一笑,扭過頭去和寶兒四目相望,兩人眼中均是漏出絲絲濃情。寶兒心想:他怎麽會不知道我的身份?我既是真心待他,那又怎會隐瞞?唉,這些事情,鮮與超大哥自然是不會明白的。她一心向着丈夫,雖是鮮與超幾次三番要害她,不過既是丈夫的大哥,她便也一般兒的叫了。

鮮與超一急,本想強硬來破了妖女的變身法門,卻又怕林無崖出手阻擋,鬧至與自己動手的田地。一時間懸崖上三撥人,一撥呆立原地、一撥相擁無言,另一個卻是不住口舌亂飛,顯得煞是有趣。

正相持間,突覺得遠處白光微閃。衆人擡頭看去,只見是一長鬓仙翁架着一柄飛劍淩空虛渡,直朝此間奔來,身後似乎還跟着一人。眨眼功夫那老翁已到了峰頂。林無崖眼力奇佳,此時看得仔細,心神一顫,拉着寶兒一起跪在地上喊道:“師傅!”

那老翁到得峰頂,冷冷一哼,喝道:“師傅?我可不敢當啊!想你林大俠仗着手中一柄長劍連殺我門內數名弟子,我這做掌門的居然都攔你不住,又敢當得起師傅二字?”

林無崖一時無言,那日寶兒臨産,正在産房中時,劍派中的師姐妹們卻突然大叫見鬼,提劍便要和寶兒拼命。林無崖情急之下沖進産房,仗劍護着寶兒逃出,也不知到底是不是自己刺死了門中弟子。當時一心只顧着寶兒身上的傷勢和腹中孩子,除了腳下生風,飛快逃跑外,到底和哪些師兄弟們過過招,他也是記不清楚的了。此時聽師傅提起,心想:那日出手沒甚輕重,莫要真殺了自己兄弟,可真是造孽了。眼睛餘光一掃,朝師傅看去,只見玄劍雙鬓斑白,不由想起師傅往日教導自己的點點滴滴來,心中一酸,暗暗道:“待會兒若是師傅要殺我,絕計不還手便是。只是盼師傅饒了寶兒……唉,那也是不可能了。可憐小飄遙,也不知托付給鮮大哥行不行。

鮮與超突然道:“玄劍道人,那你準備怎麽處置我二弟?莫不成你這個做師傅的,也要學那般外人一樣親手殺了他麽?”

玄劍道人一怔,轉頭一看,言道:“原來是鮮大俠在此,你武藝雖高,但也終高不過一個理字!想必就算是你師傅劍聖到了此地,也斷無維護這畜生的道理!此情此景,你最好莫怪閑事!免得大好前程全敗與此!”

鮮與超眼睛一瞪,說道:“老子怎麽不能管?”說着朝玄劍道人打量一陣,笑道:“你這老兒倒沒放下修煉功夫,記得上次見你時還是個剛結元神的肉腳,現在居然已經到了元嬰劍靈期。不過就你這兩手,縱是老子不幫忙,你也萬萬不是我二弟的對手!”

玄劍道人怒道:“我叫你一聲大俠,那是尊重你師傅劍聖前輩!且平日裏你還算行俠仗義,如果你今天要為這小畜生出頭,那便是叛正離道,受世人唾棄!你師傅也定然不會讓過你!”

鮮與超仗劍逍遙一生,何時受過這等怨氣?那兩只眼瞪得賊大,正要發氣,卻見林無崖朝他微微搖了搖頭,終是猛的一剁足,吼道:“罷了罷了,老子什麽也不管了!”說完這句沖天而起,衆人都未瞧清他動作,人已不見了蹤影。

鮮與超一走,衆人心頭均是放下一塊大石。玄劍道人、韋大千等人自是怕他突然翻臉動手幫林無崖。而林無崖,卻是怕他再使什麽靈符來試驗寶兒,此時見得他走,可以說是皆大歡喜。突想起一事,心中暗叫糟糕:剛才該趁鮮大哥還未走,便把孩子托付給他。以我兩的交情,劍魂斷無不答應之理,而且飄遙若是在他身邊,想這天下也無人可再加害。想到此處,心下暗暗後悔,與妻子對望一眼,互相間都看到了對方眼中的惆悵。

玄劍道人看着跪在地上的林無崖,沉聲道:“孽徒!今日我便要動手親理門戶,你拔劍吧!”寶兒心想:玄劍這老道好生讨厭,明知道無崖哥不敢和他動手,卻來用話擠兌他。

林無崖顫聲道:“師、師傅,徒兒怎敢對你老人家動手?”

玄劍道人厲聲道:“那日在玄劍派時你是怎麽動手的,現在照樣使來便是!”

林無崖心神一震,哪裏還敢去應話?只在地上不住磕頭。

玄劍道人怒喝道:“畜生!到現在你仍執迷不悟!你可知道你那蛇精夫人生的是對雙胞胎?!”

林無崖與寶兒齊齊一怔,寶兒顫聲道:“當日我是隐約記得先誕一子,卻痛暈了過去,未曾細辨,後來便以為是自己的錯覺……難道?”

玄劍道人喝道:“妖孽!你生的男孩随父,做了個人樣,但你先誕的那個女孩兒,卻随了母相,乃是一條人頭蛇身的怪物!”

寶兒混身大震,喃喃道:“女、女娲……”衆人沒聽清楚,但見她雙眼翻白,竟似馬上就要暈過去。林無崖大駭,急忙扶住了她。

玄劍正要開口,突聽得一聲嬌喝:“妖女!你變個人樣迷惑了我大師兄,今日定要你顯出原形來!”衆人朝發聲處看去,見得是先前遠遠跟在玄劍身後的一女子馭劍飛來,手捏個靈決,發出陣陣微光。人未到聲先至,聲未到,攻勢先至。女子手中射出道道金光,口中念念有詞,看那架勢,竟是五行禁法中的雷光術!

雷光奔襲處,直擊跪在林無崖身邊的寶兒。寶兒見得那雷光瞬閃即至,其中隐含破邪強法,知道此招威力,若是在平時自然不怕,奈何剛剛臨産,全身法力盡失,又如何反抗得了?只把小飄遙緊緊抱在懷裏,這小飄遙被吓得哇哇大哭出聲,直哭得林無崖夫婦二人心中悲痛欲絕。

林無崖身子一移,下意識的擋到寶兒面前,玄劍道人怒道:“孽徒,還敢與我玄劍門做對!別說你才修煉到了劍童紫府期,縱是你已到劍仙大乘段,可以白日飛升了,我也要殺了你!”飛起一腳,直朝林無崖臉上踢去。林無崖不敢還手,微微壓低身子,側頭躲過,那身邊圍着的七人也一古腦的攻了上來,立時将他逼開數步。

以林無崖此時的功力,若是要想撒劍趁着他們未布陣型的空當擊退衆人,倒也并非不可能,但怕誤傷師傅,遲遲不敢出劍,仗着身形速快,在攻勢密網中來回穿插,衆人一時傷不了他,他也無法脫出幾人包圍。

轉頭看去,那女子的金光散點已擊到寶兒身上。林無崖大驚,急切中想朝寶兒撲去,卻又被玄劍一腳擋了去路。

林無崖大喊道:“小師妹,不要傷她!”

小師妹哪裏會聽他的話?心道:這妖女剛剛臨産,身子虛弱,法力全無,趁着這會兒是最好的降妖機會。只要這妖女顯了原形,不怕大師哥不會迷途知返。心念一定,看着寶兒中招後身上滿閃藍光,在地下不住翻滾。

小師妹大喝道:“妖女!今天就是你大限之日!”從懷中掏出一符紙,兩指捏了,在半空中晃晃三圈,口念道:“天地無極,乾坤借法,破!”

第五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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