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4 章 膽敢背叛,我會懲罰你

蕭煜眼底結出了一層霜冰, 卻仍舊噙着笑意,溫柔詭異:“好啊,晚晚來殺我吧, 我保證不躲。”

說罷, 他甚至往前走幾步, 讓劍尖正對着自己的胸膛。

那裏有她新刺出來的傷口,如今他的傷都是因她,那真是好極了。

空中傳來利劍出鞘的淺淺嗚咽,來自蕭煜身後的護衛們, 一時氣氛驟冷, 寒氣逼人。

陳桓握劍上前, 道:“王妃,您不要沖動,沒有好處。”

他看了一眼她身後的謝潤和嚴西舟。語意再明顯不過, 她不是孤身一人,需得投鼠忌器。

音晚漠然盯着蕭煜, 驀得, 握劍的手垂落下來, 面無表情道:“我不走了,讓我爹和西舟哥哥走。”

謝潤從剛才起就死死拽着嚴西舟,像壓制暴怒的靈獸,就是不許他跟蕭煜硬碰硬。

此刻,嚴西舟終于掙脫鉗制,飛奔上前, 堅定道:“要走一起走,絕不能把你自己扔下。”

蕭煜正含笑凝睇着音晚,聞言, 眉宇微揚,饒有興致地看向嚴西舟。

音晚像被人扼住了咽喉,面上平靜無瀾,心底恐懼無邊,她竭力不讓聲音打顫:“西舟哥哥,這個世上,人都應該先學着愛自己。”

嚴西舟面露疑惑,不解。

音晚道:“對你來說,最重要的應該是自己的生命。”

“你并不是我的什麽人,我也并不需要你為我做什麽。”

嚴西舟的臉色驟然黯淡,如辰光寂滅,深受打擊,頹唐地連退數步,不甘又委屈。

謝潤見狀,忙把他拉到身後,不讓他再說話。

音晚仰頭看向父親。

寬大布袍被風吹得簌簌抖動,烏黑質地越發襯出她的臉色蒼白,她玲珑通透,乖巧懂事,會體恤旁人的艱難,自然,也絕不想讓自己的父親為難。

她輕聲道:“爹,你去找哥哥吧,我太沒用了,跟着你,也只會拖累你。”

謝潤搖頭,溫雅面容上滿是寵溺憐惜,道:“親人之間是沒有‘拖累’這兩個字的。爹只恨自己無能,帶不走心愛的女兒。”

音晚淺笑:“我永遠都是爹的女兒,不管在哪裏。”

兩人依依惜別,各自壓抑着情緒,想将離愁輕言。

蕭煜這會兒倒不說話了,只由着他們告別。

謝潤囑咐青狄和花穗兒好好照顧音晚,便領着嚴西舟策馬順着官道離去。

夾道青柏蓊郁,翠葉藏莺,撕扯着細嗓哀啼,聲聲泣血。

音晚目送着他們行遠,背影寥落,良久無言。

蕭煜先沉不住氣,彎身去握她的手,被她一把甩開。

那柔膩細滑的觸感尚停留在指間,美人已成冰,疏疏涼涼。

蕭煜不與她生氣,只微笑着說:“我都要放你走了,你自己舍不得嚴西舟的命,要用自由來換他,這能怪誰?”

“晚晚,你也得講些道理。你頂着淮王妃的名號,不告而別就算了,還要和一個男人一起走,你又将我置于何地?”

音晚不理他。

他凝着她的側頰,喟嘆道:“你明明是在護着嚴西舟,他卻看不懂。我明明已經動了殺意,他卻不知躲避,一昧找死。如此驽鈍莽撞,怎能護好你?我的晚晚天姿國色,若不能栖息在強者的懷裏,投入亂世,必會引來無數争奪是非,又如何能安穩餘生?”

說完,知道音晚不會回應他,也不強求,将她攬入懷中,抱上駿馬,又從身後摟住她,與她同騎一匹馬,順着來路回長安。

進了城門,竟遇上有人成婚。

紅奁綿延,朱漆髹金,絲竹聲飄揚,繁花錦緞擁簇,好不熱鬧。

迎親的隊伍冗長,擋住了蕭煜的路,王府護衛想上前呵斥,被蕭煜攔下了。

他笑道:“人家大喜的日子,就且等等。”

成婚的兩家應當是殷實門戶,嫁箧頗豐,夫家場面做得也足,紅鬃奇駿開道,喜娘沿途分發糕餅紅包,将整條巷道的氣氛渲染得熱鬧又喜慶。

蕭煜看過一場熱鬧,低頭用下巴蹭着音晚的臉頰,語氣親柔:“‘洛城花燭動,戚裏畫新蛾’。晚晚當初嫁給我時,有沒有用心打扮自己?有沒有夙興夜寐,秉燭繡蓮蒂?”

音晚冷淡地偏頭躲開他的碰觸。

蕭煜摟着她的腰,将她禁锢在懷中,望着眼前的十裏紅妝、華裙逶迤,溫聲道:“從前是我不對,是我不知道珍惜晚晚。我們的洞房花燭夜不曾好好度過,我會還你一個更奢華宏大的儀式,我會為晚晚親手穿戴鳳冠袆衣,好不好?”

依照禮制,鳳冠、袆衣是大周皇後才配享有的。

音晚聽着蕭煜的允諾,不由得想起兄長,想起小別山的血漬,想起他至今下落不明、生死未蔔。

這算什麽?她用自己兄長的命換來榮耀富貴嗎?

嬌唇微勾,綻開輕薄譏诮的笑。

蕭煜覺得自己抱了一個冰雕美人,怎麽捂也捂不熱,深感凄郁,也不再有興致去欣賞旁人的良緣錦繡、春光明媚,待迎親隊伍過去,便執缰夾馬,徑直騎回王府。

青狄和花穗兒乖覺,生怕蕭煜要與她們算賬,甫回王府便躲他遠遠的。蕭煜冷眸瞥了她們一眼,倒沒當着音晚的面兒說什麽,由着她們去。

寝殿裏點着清淡的蘇合香,薄如煙紗的香霧飄過來,将那一縷幽馥沾上衣袂。

蕭煜将音晚擱在蜀錦繡榻上,端詳了她一番,她身上穿的烏黑袍子甚是粗糙,垂墜到底,沒有半點紋樣繡飾,只有深酽的黑。卻越發襯得她肌膚瑩白,修長優雅的脖頸下是若隐若現的鎖骨,宛若冰雪雕琢,沒有半分瑕疵。

蕭煜滿意地撩了撩她的發絲,在她額前親了一下,柔聲道:“晚晚,你不願理我也無妨,但有件事咱們得說清楚了。”

“我可以容你任性,容你與我鬧,但有一樣,你絕不能背着我與別的男人不清不楚。我生平最恨人背叛,即便是你,若犯了這一條,我也絕不會輕饒。”

他說到最後,言語中注入了涼意。

他捏住音晚的下颌,迫她擡起眼看着自己,眉目森然,警告:“尤其是你,若你膽敢背叛我,我會狠狠地罰你,用你最害怕、最痛苦的方式。”

音晚本神情寡淡,可觸到他眼底的凜寒煞氣,還是不由得打了個哆嗦。她想起了方才蕭煜看向西舟的眼神,不由得恐懼深深,脫口而出:“我同西舟并無私情。”

兩人四目相對,一個幽邃冷寒,一個碧波清淺,良久,蕭煜輕挑了挑唇,将音晚攏入懷中,輕輕揉捏着她,柔聲道:“晚晚說沒有,那就是沒有。”

他靠近音晚,想跟她說幾句話。眼見她秀眉微蹙,極抗拒的模樣,卻又隐忍着不敢将他推開。

不知緣何,蕭煜的心情壞透了。

可他面上仍舊噙着溫潤的笑意,若見不到他的眼睛何等冷冽,便會以為他正在品茗茶、研典籍,做着極高雅的事。

音晚向後挪了挪,顫聲道:“我累了,想休息。”

蕭煜的神情驟然一僵,凝着她的面孔,透出幾分緊張的神色。

她臉色瓷白,身形纖弱,微微顫抖,帶着幾許倉惶膽怯,還有幾分倔強,仰起頭來看他。

美到極致,又像破碎到極致。

蕭煜松開了音晚。

她慌亂地繼續向後挪,讓自己盡量離蕭煜遠一點,蜷縮到角落裏,抱着膝警惕地看他。

“你若是生氣了,就好好跟我說,不要做出這副樣子。”

蕭煜沉默許久,道:“晚晚,我很生氣。我想起你處心積慮要逃,想起你護着嚴西舟的模樣,我就生氣。我讓你殺了他,你反倒把劍對着我,怎麽,在你心裏,他比我更重要嗎?”

他目光灼灼,緊緊逼視着音晚。

音晚平靜道:“他沒有做錯什麽,你不能這麽随意地去剝奪一個無辜人的生命。”

蕭煜不與她講道理,只冷然逼問:“我和他,在你心裏誰更重要?”

音晚也不與他糾纏,繼續道:“你打着為社稷為萬民的旗號大興殺戮,可你有沒有問過自己,在內心深處還有沒有對于生命的敬畏?當随意殘殺無辜變成了你的習慣,那和當初陷害你與昭徳太子的謝氏又有什麽分別?你口口聲聲在為你自己和昭徳太子報仇,你的四哥若泉下有靈,他願意看見你變成這個樣子嗎?”

蕭煜贲張的怒意緩緩斂去,臉上像覆了一層薄冰。他霍得從榻上起身,烏犀系腰的羊脂玉縧環随着他的動作“叮咚”亂響,他面色陰鸷,自薄唇吐出幾個字:“你不要提四哥。”

音晚的心像被揪了一下,悶窒生疼,她輕勾唇角:“是,我沒有資格提昭徳太子,那你又是在做什麽呢?你這麽糾纏着我,要糾纏到什麽時候?難不成将來到了地底下,你要告訴你的四哥,你娶了一個姓謝的女人,你還很沒有出息地愛上她了嗎?”

嬌嬈玉面流轉過極澄澈的諷意。

蕭煜涼涼看着她,有一刻額角青筋凸蹦,如被觸怒的獵獸,随時會撲上來将激怒他的人啃噬幹淨。

但他克制住了。

胸膛的起伏漸平息,聲音也回歸了該有的清越平和:“不要覺得激怒我,我就會放了你,這是不可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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