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5 章 碎語

月娘從未見過如此粗俗無禮的人,更沒有見過人吵架,更何況如此潑辣大嗓門的村野婦人,當下便愣在了那裏。

李大娘看了眼錯愕的月娘,猛地扔下手中的衣服,站起身來對那個婦人道:“大牛媳婦,你大侄子為啥一直找不到媳婦,你自己心裏沒數嗎?現在卻把當年的事情拿出來說。你還有臉說,當年若不是你貪圖小便宜,在那裏胡說八道,把個野生的雞說成了天上飛的鳳凰,大磊爺爺又那樣病重,那樣的女人能進我們村來嗎?”

大牛媳婦被她嗆了一下,但是又不服氣道:“那怎麽成我貪圖小便宜了?那林大磊他爺爺想咽氣的時候見自己孫子娶上媳婦,那麽趕的時間上哪找合适的去?就算有那好的,也不見的就願意跟他!我那是為了他家好,才幫他說孫媳婦的,咋的,媳婦不好賴我啦?當時還是他點了頭的呢!”

“你看你這話說的一點良心都沒有,那大磊爺爺躺床上那麽多日子,能上哪知道那女人的好壞去,你就瞅着這掙那昧良心的錢。後來好啦,那女的把村裏的男的勾搭了一遍,你自己男人都白睡了好幾回!”

這話戳到了大牛媳婦的痛處,原先見那女人在自己村子口碑不好,原想着也就是因為小時候克死了父母的,孤身寄居在舅舅家,她那舅母本就不待見她,大牛媳婦去說媒的時候,正好如了她舅母的意,連打聽男方家在哪都沒有,直接點頭應下了。誰知道那女人看着長得還不錯,一來到他們村裏,就開始各種抛三媚四的,直鈎的那些沒見識的臭男人一個個丢了魂似的,就連那大牛都為她神魂颠倒,背着大牛媳婦偷偷得手了好幾次。待大牛媳婦知道了後,卻是悔之不疊。

大牛媳婦的氣焰瞬間消了下去,但仍在那強自辯駁:“我那也是被騙了的,一開始見那女的長得還不錯,誰知道是個到處惹騷的狐媚子,不要臉的妖精……”

“行了,行了,凡事都是別人的錯,你卻是最好心眼的那個。”李大娘諷刺道。

大牛媳婦詞窮,撇着嘴哼了一聲,翻了個白眼子灰溜溜的離開了。

劉大嫂子把李大娘拉到炕上坐下,略帶埋怨道:“你和這種人計較什麽,值得吵起來麽。如今你得罪了她,小心她在你婆婆那給你穿小鞋。”

“她愛怎樣怎樣,反正我婆婆不喜歡我也不是一時半會的了,就算別人不和她說什麽,她也會沒事找我的事!”李大娘撿起剛剛扔下的沒做好的衣裳,見月娘還一副沒回過神來的模樣,勸慰道:“你別把她說的話往心裏去,她都是胡言亂語,最喜歡占人便宜,颠三倒四的說話了,莫要和她一般見識。”

她們剛剛說的話信息量有些大,月娘一時沒有消耗。照她們這樣說的話,那個大牛媳婦就是林大磊和他第一位妻子的媒人了?那個女人好像長得很好?那……林大磊有沒有對她動過心呢?

她怔怔的想着,見李大娘和她說話,這才穩了穩心神,答道:“沒事,我自然不會和她一般見識的。”

那人又不是她的什麽人,有什麽值得她去在意的。倒是她們說的話,倒是讓她對之前的事更多了一些了解。不過,那李大娘如此幫她,若不是有何企圖的話,确實是個熱心腸的好人呢!

經了這一出,月娘自然不願意再在這裏待下去,王嬸也自覺對不住人家,把人家喊來,卻白白受了這樣的氣,萬一林大磊知道了生氣起來,卻是不好惹的。于是在月娘臨走之前,狠心咬牙把自己先前截得一匹花布要送與月娘,月娘自然是不要,但是她卻一副鐵了心的樣子非給不可。月娘無奈,便指了一匹男人家穿的布色,道:“既是你為自己買的過年時穿的新衣服,我如何收的?若實在要給,不如就給我一點這樣地布吧。”

“可是……這是去年剩的布料啊?”王嬸不解,那明明是自己家男人去年做衣剩下的布匹,而且料子也不十分好。

“無事,如此還是謝過王嬸了。”不管怎樣,她既給了她棉花,現下又要給她布匹,正好連林大磊的冬衣也一起做了。

月娘拒絕王嬸的熱情相送,決定以後離這些人還是遠着的好,幸而兩家離得比較近,路上沒有再碰到什麽奇怪的人。

月娘回到家卻沒有看見林大磊。

她疑惑地走去廚房,見之前砍得那些柴夥都已整整齊齊的擺放在了裏面,莫非在正屋?

她剛剛邁進屋裏,聽到身後有人小跑着進了院子,她急忙回頭看去,卻是李郎中的妻子蔡氏。

那蔡氏急急忙忙跑進院子裏,見着月娘緩了一口氣,說道:“月娘啊,那大磊在河邊跟人打起來了,你快随我去看看吧,或許他能聽你一聲勸,莫要把人打死了!”

月娘一驚,當下也顧不得什麽了,急忙跟着蔡氏往外走去,問道:“怎麽回事?怎麽就要打死人了?”

蔡氏拉着月娘,一邊急沖沖的往河邊趕去,一邊答道:“聽說啊,是大磊拎着桶去河邊打水,那王麻子還有趙大牛幾個小混混在說些難聽的混賬話,卻被他正好聽了去,一時怒上心頭,上去便在水裏打了起來,這都要過冬了,水裏那麽冷,打不死人也能凍死人,還是不要出人命的好,大過年的總不能吃官司進牢房罷?”

月娘聽了也十分焦急,只恨不得一步便走到他身邊去。

好不容易緊趕慢趕小跑到了河邊,那裏看熱鬧的人群已是滿滿的了,衆人七嘴八舌的,有人在勸着不要打,還偶爾聽見一兩句幸災樂禍的,卻看不見林大磊身在何處。

有人見蔡氏拉了個小姑娘過來,心裏便猜測着定是林大磊救回家的那位,于是大家紛紛讓道,準備看場更好地熱鬧,也能知道林大磊與這姑娘到底是何關系。

衆人讓開了,裏面的情況便盡入眼底。只見有兩個大漢倒在冰冷的河水裏,那河水上面還飄着些血跡,不知道是誰的,林大磊雙目充血,青筋暴起,正抓着個一位滿臉麻子的漢子,一拳一拳狠狠地打在那人臉上。

那個漢子就躺在那任憑林大磊打,好像已經沒有力氣掙紮,只剩下出氣的份了。

饒是如此,竟無一人敢上前勸說!

月娘記得蔡氏說打死人要坐牢的,估計還要抵命,為這樣的人,卻是不值!

當下也顧不得男女之別和衆目睽睽之下了,上前踏進河水裏,直到水面淹過了膝蓋,才到林大磊在的位置。

月娘一把扯住林大磊揚起的胳膊,奈何林大磊不知道是她,一時沒有收住力氣,便差點把她甩出去,待看清是她時,又立馬把她拉了回來,強壓着怒氣道:“你怎麽來了?”

這水實在是冷的很,月娘抓着林大磊衣服的手情不自禁的打着顫栗,而且她周圍還飄着血,刺鼻的血腥味讓她感到惡心和恐懼。

“不要再打了,會死人的……”

林大磊猶自氣憤的把王麻子往河裏一扔,旁邊一直看的打哆嗦的趙大牛急忙接了過來。林大磊不想月娘看到如此血腥的場面,又見她受到了驚吓,臉色蒼白,唇瓣上也無一絲血跡,便把她拉回岸上。

林大磊冷眼掃了一圈圍觀的衆人,見他們并沒有幾人前去查看王麻子的傷勢,反而興致昂揚的盯着他和月娘看。

林大磊無視那些人的眼光,面不改的的拉着月娘往家走去,撇下一群人在身後竊竊私語。直到回到了家裏,還是餘氣未消。

那王麻子和趙大牛的話猶在耳邊:“那小姑娘可真是個尤物啊,那臉蛋是臉蛋的,身材是身材的,尤其是那一抹小蠻腰,啧啧啧,真不知道被我壓在身下是如何的美妙。”

“想知滋味如何?那你得去問林大磊去!他們整日的待在一個屋裏,沒有什麽事發生傻子才會信!要說這林大磊可真有桃花運,第一個媳婦長得就勾魂攝魄的,這走在大路上随便一撿,那也是個嬌滴滴的小美人痞子呢。”

“你別說,他第一個媳婦我是嘗過的,那叫一個浪啊!不知這第二個可有第一個那麽奔放?啊?哈哈哈……”

是個正常的男人都受不了!就算當初那鄭氏只與他做了短短幾個月的夫妻,亦未有夫妻之實,但死後還被人這樣侮辱,那些人卻真是連畜生都不如!更何況他們還這樣污蔑月娘的名聲,這樣的話若是傳開了,還讓月娘如何做人?豈不是逼着人家再死一次?

他們說他也就罷了,偏偏滿嘴污穢,把個清清白白的小姑娘的名聲毀得徹徹底底才算甘心?

說到底,他也有責任。

不如,幫她找個好夫婿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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