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60 章 :空獵

天幕撕裂,暴雨傾盆,這是災難之月。

高漲的水面與天空連成一線,腥臭味從水中翻騰出來,數以十萬計的房屋被瞬間摧垮,野獸、老鼠、蛇蟲蜘蛛、所有的生命都在災難中飛竄着,它們向着樹上,向着山上攀援,大部分都被吞沒在洪水裏。

水面上飄着的木盆無比渺小,木盆中的人們呼救着痛哭着,許多爬到大樹上的人也絕望地看着水位一點點上升,大樹一點點傾斜。

這是世界發怒後發動的清洗,一切都在逐漸走向崩壞。

災難中,呈現着神魂形态的冥猙望着席卷人間的驚濤駭浪,露出了滿足的微笑。

在它的眼裏,災難才是無與倫比的藝術。

它藏匿于災難裏,沉溺于這種美感中,自信無人能察覺到它的存在,即使某一日災難被平息了,它應也真正融身其中,變成惡與原君那樣難以殺死的神。

黎明早已過去,正午時分,天依舊昏沉一片。

冥猙随着飓風洪水地裂穿梭世間,等待着空獵年的到來。

……

劍閣外,洛小佩站在人群裏,看着師兄師姐們來回禦劍的匆忙身影,她的嘴唇已被自己咬得快出血了。

上一個月是洛小佩最開心的一段日子。

她是最先見到劍閣閣主的,為此她無比喜悅,但出于保守秘密的原則,她也沒有将此事說出去,只在自己的夥伴面前裝神弄鬼,說自己見到了一位大人物,夥伴們問她到底是誰,她卻怎麽也不說,別人說她吹牛,她卻還為之沾沾自喜,為自己的不被理解驕傲着。

這種獨屬于小孩子的快樂未能持續太久,天災從天而降,她年紀雖小,卻深深地知道人在這種災難面前何其無力,當初八十一城的時候,若非一頭大獅子庇護他們,恐怕就是舉城毀滅的結局了。

暴雨洗刷着大地,洛小佩站在泥濘的道路上,心不在焉,腦海中盡是家人的臉。在她沒加入劍閣之前,家人對她并不親切,所以這次除夕她甚至沒有回家,直到此刻,她開始後悔起來。

忽然間,前面的人影開始晃動,師姐似是說完了什麽,她詢問身邊的夥伴,才知道他們要回八十一城抗擊災難了。

隊伍中的大部分弟子都是八十一城來的,他們也早已歸心似箭。

洛小佩的修為在這一代少年弟子裏還算出衆,她原本是信心滿滿的,但真正見到了飓風過境,洪水席卷的畫面,她才深深地感受到手中之劍何其無力。

開山斷江是頂尖修道者才能做到的事,一座倒塌的房屋都有可能要了她的性命。

回到八十一城,她沒能找到自己的父母,只跟着師姐帶領的隊伍一同去疏散災民,然後立刻返回城中幫助挖掘渠道。

在返回的路上,災難比預想中更快到來了。

洛小佩跟着的小隊伍提前遭遇了洪水。

前方的無數河流已在地震與暴雨中決堤了,水流像是神話傳說中逃出的饕餮巨獸,以千軍萬馬沖陣的架勢狂奔過來,奔流的濁浪吞噬了沿途所有的一切,洛小佩感受到腳底的大地在震顫,她的大腦一片空白,耳畔除了水聲什麽也聽不到。

我要死在這裏了……這是她僅剩下的念頭。

她埋怨着自己的懦弱,悄悄環顧而去,許多人也吓得渾身顫抖,許多鬥志全無,朝着八十一城的方向撒腿狂奔。

洛小佩卻清楚地知道,以他們此刻的境界,是根本跑不贏大水的。

正當她覺得自己必死無疑時,周圍卻安靜了下來,洪水猛獸似被攔在了最前方。

旁邊的弟子拉着她想要她撤走,她卻鬼使神差般掙了開來,朝着前方跑了過去。

接着,她見到了畢身難忘的一幕。

浩蕩的洪水之前,懸着一個懷抱拂塵的青裙女子。

女子像是飄在空中的葉子,無法讓人感受到一丁點重量。她在洪水前明明渺如微塵,但滔天的濁浪卻溫順地停了下來,而這位神像女子似也遇到了難題,她雖能控制河水,卻不知該将它往哪裏疏導。

少女緊張地看着她,洪水還在一波接着一波地湧來,她生怕這位神仙也支撐不住。

接着,她看到那個神仙女子飛向了高空。

她并非放棄了對洪水的控制,而是直接拽着一整條渾濁江水,沖上了高空,那是真正的濁浪排空!

這位神女疏導河道的方式是直接将河流搬走!

洛小佩立在原地,看着剩餘湧來的衰竭河流,滿是水霧的林子裏,少女許久之後才回神。

這是災難的一個月,但在不同的時間,不同的地點,也有許許多多像洛小佩這樣的人,在狼藉的大地上見到了神跡的發生。

那是創世神話中才會描繪的場景。

有人看到了淩空飛來的金箭殺死了狂風,有人看到了白衣如雪的仙子斬碎了海嘯,有人看到了背着古刀的男子,以雙手将地縫硬生生彌合,也有許多洪災嚴重的地區,有無數不明來路的根系從土地中延展出來,将水大量地吸收。

那是惡的本體,是生長在地底的世界之樹。

這場被冥猙認為是滅世之災的劫難,在發動之時确實對人間造成了極大的打擊,但僅僅是十餘天,這場席卷世界的災難便顯露出了頹勢。

這是出乎冥猙意料的事,它忽然有一種孤身奮戰之感。

而這一段日子裏,寧長久也從未放棄對自己的追殺。

寧長久緊追不舍,它也就無法騰出時間去融入災難。

它在沒有真正融入災難之前,沒辦法完美地掩蓋自己的氣息,這些天,冥猙也能感受到,對方追擊的步伐越來越近,也越來越明确了。

等到災難真正平息,那它将沒有辦法藏匿自己。

二月中下旬,冥猙開始調動殘餘的權柄之力,準備發動了第二次的災難。

……

冬日,天寒地凍。

寧長久立在一片未被破壞的雪地裏,抱着白銀之劍,形容消瘦。

柳希婉跟在他的身邊,眼眸中亦是難掩憊意。

自北冥一戰後,時間已過去了将近二十天,盛怒的大地在逐漸歸于平靜,可冥猙躲藏太好,始終沒有露出明顯的馬腳。

寧長久走到了一條河流邊,他跪在雪地裏,掬起冰冷的河水拍打面龐,又飲了口水,似想從中尋到一點蛛絲馬跡。

柳希婉立在他的身旁,看着兩人在河水中的倒影。

“若再找不到它,空獵年就要開啓了,以後恐怕更加難尋了。”柳希婉有些氣餒。

寧長久立起身子,道:“別亂了心神。”

“嗯?”柳希婉有些疑惑。

寧長久解釋道:“現在真正着急的是冥猙,而不該是我們。”

寧長久看着蒼莽的大地,繼續道:“留給冥猙躲藏的空間已經不多了,在空獵神國到來之前,他勢必會發動第二次災難,再度攪亂秩序,那是将它揪出來的機會。”

柳希婉問:“它發動權柄,我們就能找到它麽?”

寧長久搖了搖頭,道:“我也不敢确定。”

柳希婉抿起唇,她看着被蹂躏的大地,深深地知道,在這個廣袤大地上搜尋一只狗,是何其大海撈針的行為。

寧長久雙手攏袖,走過雪地,朝着更深處進發,絲毫沒有放棄的念頭。

哪怕能進入他的識海,柳希婉也無法洞悉寧長久真正的想法。

她跟在他的身邊,一同朝着大山更深處進發。

而接下來的幾天裏,寧長久與柳希婉确實發現了許多冥猙留下的蛛絲馬跡,但那些痕跡是錯亂的,很多是冥猙故意留下的錯誤線索,将他們朝着彎路上指引。

柳希婉認認真真地收集着這些線索,試圖解析它們,寧長久對此卻是不以為意,他似乎有着更深的打算。

越是遠離北冥,災難的痕跡便越弱,所見更多的是大雪封山的景。

時間轉眼來到了二月的末尾。

他們再次登上了一座雪山。

寧長久掃開了堆積在一個崖洞中的雪,與柳希婉暫時進去小憩一會兒。

“你會不會是想錯了?冥猙或許根本沒有發動第二次災難的打算。”柳希婉看着寧長久日益削瘦的臉,甚至懷疑他已在意氣用事,心中的擔憂越來越重。

“不會。”寧長久神色沒有半點動搖:“等到災難徹底平息,它将躲無可躲,空獵年開啓,師姐他們會去殺,而我……無論如何不會放過冥猙。”

柳希婉靠在崖洞上,不由自主地想起了南荒裏短暫的歲月,她看着崖洞外還在吹卷的雪,神色恍惚,沉默了許久。

“可這都最後一天了,為什麽冥猙還不發動二次災難呢?”柳希婉自言自語道。

寧長久沒有做出回答。

柳希婉側過頭看了一眼,發現他竟然睡着了。

柳希婉愣了一會兒,心想這麽要緊的關頭怎麽可以睡着?敵人要是現在發動災難,不就又讓它逃過去了嗎?你……

少女捏緊了拳頭,不免有些氣惱,她看着少年沉睡的樣子,想要往他的衣服裏塞一團雪把他弄醒,但想着他一路而來,一邊幫着鎮災,一邊追索冥猙的下落,已然大半個月沒有合眼了,又不免心疼。

柳希婉跪在他的身邊,看着寧長久靜谧的睡顏,內心天人交戰。

理性告訴她一定要叫醒寧長久,這麽多日子的努力不能就此毀于一旦,但她卻又心懷着僥幸,想讓他多休息一下。

她是天谕劍經的靈,記載的劍法明明是一擊必殺的劍,可遇到事情的時候,卻總是這般優柔寡斷……

柳希婉恨不得扇自己一巴掌。

外面的雪越來越小,天越來越暗。

這或許也是今年的最後一場雪了。

夜色已經落下。

寧長久靜靜地睜開了眼。

柳希婉看到他醒來,終于松了口氣。

“大難臨頭,你怎麽還睡起覺來了?!”柳希婉立刻嚴厲地斥責。

寧長久略帶歉意道:“剛剛做了一個不錯的夢。”

柳希婉更覺奇怪,她摸了摸他的額頭,道:“你該不會是入魔了吧?”

寧長久抓住了她的手腕,輕輕放下,道:“放心。”

“那你……”柳希婉将信将疑,哪裏能放心。

寧長久抓着她的手腕站了起來,朝着洞窟外走去。

柳希婉問:“我們去哪裏?”

寧長久道:“找冥猙。”

……

一座高高的雪山上,趴着一只野狼。

這是被冥猙奪舍的野狼。

它在人間東躲西藏了一個月,它原本打算在空獵年開啓的時候吟唱權柄,再鬧個天下大亂,但時間已經不等他了。

冥猙匍匐在雪地裏,從高山上向外眺望。

它張開了嘴巴,調動了一個月好不容易恢複的權柄,開始做最後的吟唱。

接着,它的動作凝固在了二月末的寒風裏。

有人來了。

來者不是寧長久,而是一道烈火。

冥猙回頭望去。

火焰驅散,一襲凰裙的少女手持傘劍,從中走出。

冥猙立刻仰起頭,這才發現,雪山的上空,不知何時出現了許多泡沫般的透明世界。

危險的警兆在心中狂鳴。

冥猙立刻猜到了她的身份:“趙襄兒?”

趙襄兒看着這頭趴在雪地中的野犬,沒有理會它,直接拔出了劍,朝它斬去。

冥猙的毛發根根炸起,他看着少女冷漠的容顏,感受着呼嘯而來的恐怕劍意,一邊調動全力抵擋,一邊做好了逃命的打算。

白雪在峰底炸開,露出了黑色的岩壁。

剎那的交鋒之後,冥猙從火焰中跌出,它的半個身子已被燃燒殆盡,殘軀中的血液像是無數扭動的蟲子。

它遠遠低估了這個少女的實力!

冥猙再沒有了戰意,它想不惜一切代價地逃走。

可趙襄兒身為遠古傳承至今的火鳳,哪裏會給它這個機會?

冥猙拖着殘軀躍起之際,幾道火焰以更高的速度席卷而來,冥猙的毛發瞬間焦枯,随後,火焰劃過一個完美的弧線,将它的身軀從正面洞穿,撕心裂肺的慘叫聲在雪山中響起。

冥猙已經做了數千年的神明,但它的心中,始終把自己視為惡魔,但這一刻,它覺得這些殺它的人才是真正的魔鬼。

“你……你究竟是怎麽找到我的?”

冥猙百思不得其解。

它被火焰禁锢在崖壁上,神魂被持續不斷地燃燒着,寄居的肉身很快毀于一旦,其間隐藏的神魂扭曲着,尖叫着,在鳳火的侵蝕之下一點點地潰爛。

這一個月裏,它在世間造成的苦難盡數反噬回了它的身體裏。

冥猙不停地慘叫着,它的疑惑沒有得到解答,模糊的視線裏,唯能見到少女冷漠絕美的臉。

一切都要結束了嘛……

冥猙無法接受這樣莫名其妙的死亡,但這卻已成為了事實。

鳳火灼燒着它的神魂,它的意識越來越模糊。

不知不覺間,它又回想起了那個倒在柴火與血泊中的小女孩,小女孩遙遙地看着它,血液就像是木柴上點燃的火。它似要回到她的身邊去了。

怎麽能就這樣死呢……

冥猙扭曲的神魂露出了艱難的笑容,它忽然張大嘴巴,發出了一聲暴怒的狂吼。

這聲狂吼才一響起就戛然而止。

摧毀它的是一支呼嘯而來的金箭。

箭沒入了它張大的嘴巴裏,将它整個頭顱炸得四分五裂,鳳火立刻侵蝕了進去,讓神魂再也無法彌合。

冥猙的瞳孔在火焰中燃燒着,漸漸化為了虛無,它在真正滅亡的時刻,喉嚨聳動,似乎在用艱難的聲音說出:“晚了。”

……

寧長久來到了山峰上。

趙襄兒看着他,道:“放心,它已必死無疑。”

寧長久看着凰裙少女,輕輕點頭,心中猶有隐憂。

柳希婉看着滿地的碎石,後知後覺地問道:“到底發生了什麽?為什麽襄兒姐姐會出現在這裏呀?”

趙襄兒看向了她,這是她們第一次真正意義上的見面。

柳希婉心中一凜,義正言辭道:“當初我尚是劍靈時,常與那只紅頭雞争論,我是堅定不移支持襄兒姐姐的!”

趙襄兒淡淡地笑了笑,懶得揭穿她。

寧長久解釋起了方才發生的事:“你忘了麽?先前的兩個月,我們在人間所有的高峰上留下了符文,只要冥猙接近這裏,我們就能感知到。我猜得沒錯,冥猙在第二次發動權柄時會回到高山上……總之,之前的努力沒有白費。”

柳希婉猶有疑問:“可是只有你能感知到啊,你是怎麽傳達給襄兒姐姐的?”

寧長久道:“我方才不是睡了一會兒麽。”

柳希婉恍然大悟。

夢境是師尊的權柄,他先前應是在心中默念了師尊的名字,請求師尊發動了權柄,勾連了他與趙襄兒的夢境,然後他們在夢境中确認了冥猙的位置以及殺它的時機。

幸好自己當時沒有貿然叫醒他……

趙襄兒走到寧長久的身邊,向北望去,道:“我還是覺得有些擔心,剛剛冥猙臨死的時候,似又倉促地發動了一次權柄。”

柳希婉道:“那應該只能造成小範圍的災難吧,如今人間各出皆嚴陣以待,冥猙的臨死一擊應該不會有太大影響。”

寧長久摸了摸心口,卻也感受到了不安。

他看了趙襄兒一眼,趙襄兒很自然地明白了過來,她輕輕躍起,來到了三千世界的某一個泡沫中,她伸出手,筆一般落到虛空上,畫出了一個完美的圓。

那是一面水鏡。

寧長久與柳希婉來到她的身後,與她一同注視着水鏡的鏡面。

水鏡中,無數的畫面高速掠過。

落到某一幅時,趙襄兒停下了動作。

畫面定格在了北冥。

冥猙神國寂滅之後,沉入了北冥海底的群山裏,然後炸彈般炸開了。

瞬間,北冥的海底數百座火山齊齊噴發,安靜的大海再度掀起了前所未有的動蕩。

而北冥附近,還出現了司命與邵小黎的身影!

……

邵小黎感受到大地突如其來的震顫,看着北冥再度掀起的海水,一時間沒有反應過來發生了什麽。

司命冰眸微縮,她握着黑劍,立刻躍起,要去斬斷浪潮。

但這一次的海嘯比災難初生前還要巨大,整個天地像是傾倒了,沿着海平線,所有的浪潮一同立起,瞬間攀至百丈,朝着陸地沖刷過來。

哪怕以司命的境界,也無法平息一整個大海的怒火。

陸嫁嫁也聞聲而來,投入到了打滅海嘯的戰鬥裏。

但沒有了金烏神國的加持,她們的力量同樣不足以消弭這一級別的天災。

之前的一個月裏,邵小黎與司命雖消耗了大量的時間去鎮海,可她們沒有料到神國會突然炸開,這一炸的威力直接摧毀了數十萬裏的海床,明明已經沉寂的火山再度噴發,毀滅性的沖擊剎那間就掀起來了!

怎麽辦……

雪瓷姐姐與嫁嫁姐姐來不及阻擋的,周圍好不容易救下的村鎮城市又要被淹沒了,很多人都要死……

不行!不能再等了!

邵小黎閉上了眼,她的眉心中,洛神一族的标記再度亮起。

我是洛神,我生于洛河,守護洛河兩側的子民便是我的宿命了。

她深吸了一口氣,望着滾滾海嘯,瞳孔忽然變得蒼白冷漠。

“小黎?”

陸嫁嫁正竭力對抗着這場史無前例的海嘯,她的餘光裏,小黎紅裙的身影一閃而過。

“小黎!你要去做什麽?!”司命也注意到了她的動向,大聲喊道。

邵小黎沒有回答。

她撲入了滔天巨浪裏。

洛神的權柄延展了出去。

司離曾經與她說過,大家希望她能掌握江洋散落的權柄,成為未來的江河共主。

可惜,她這一世修行了這麽久,也只拿回了洛河的權柄,距離想象中的江洋大道歸于一身尚有着極遠的距離。

她也沒有信心阻擋下海嘯,相反,以她此刻的實力做這樣的事,無疑是自尋死路。

邵小黎依舊義無反顧地撲了上去。

她沒入了海嘯裏,權柄蛛網般蔓延了出去,試圖牽制它們。

她确實奇跡般的減緩了海嘯的推進,但巨大的力量牽引下,少女的身軀如在承受萬馬分屍之刑,一下子到了瀕臨撕碎的地步,鮮血在一瞬間湧出了紅裙,将她澆成了一個血人。

劇痛剎那間湧出,邵小黎長大了嘴巴,鹹澀的海水灌入了她的口中,她連慘叫都發不出。

整個識海被痛苦侵占,少女的腦海裏,只剩下寧長久親吻她的額頭,讓她等待自己的一幕了。

等不到了……

邵小黎的眼眸慢慢褪去了蒼白的顏色,生機亦一點點渙散。

她盡力延緩了海浪的推進,不知道有沒有為她們争取到時間……希望自己的死是有意義的吧……

邵小黎再也萌生不出其他想法了,海浪的巨獸要将她大快朵頤。

司命與陸嫁嫁趕到她的身後。

海嘯還在推來,少女的身軀好似鑲嵌其中的化石,根本無法救出。

司命紅唇顫抖,她無法接受,自己要眼睜睜地看着小黎被海浪撕成碎片。

陸嫁嫁仰起頭,看着天空中的月亮,竭力大喊:“師尊!”

霎時,月光落下。

就在邵小黎生機即将斷絕時,萬裏海嘯忽地潰散。

陸嫁嫁錯愕地望向了前方,以為是自己的喊叫得到了回應。

但來者不是師尊,而是一個從未見過的生命。

那是一個肥胖的生命,有四肢卻沒有五官,生有一對翅膀,看上去像是傳說中的‘混沌’。

“空獵?!”司命認出了它。

子時不知不覺間過去了,空獵神國已經開啓。

空獵看着她們,道:“我奉姮娥之命鎮海,此前此後恩怨,至此一筆勾銷,人間之民勿尋我,亦勿傷我神國之子。”

空獵這樣說着,沉入了大海中去。

海浪漸漸潰散,司命從海浪中抱出了邵小黎滿是裂紋的身軀,小黎早已昏死了過去。

月光緩緩落下,照在她的身上。

生命的權柄随月光而來,為她修複身軀,穩固魂魄。

黑崖之外,大海終于徹底平歇。

……

……

(感謝老馬品小說打賞的舵主!謝謝書友的支持~麽麽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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