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0 章 巴塘山的黑鹫
王助理和小李縮在一塊,田七和大牛靠在牆根,四人的狀态都不太好,黑線姬鼠之毒主要麻痹神經系統,再強壯的體魄也無濟于事,唯一能做的,就是盡量放松,保持平靜的呼吸,如此還能多活個一時半刻。
我覺得渾身乏力,全憑一股毅力的支撐,努力做着最後的努力。掃把本來是武器,此時連個燒火棍都不是,挨着狹長的石縫入口,我把它們擺放成一堆,手哆嗦得厲害,好幾次才把打火機點燃,竹絲燃燒地不是很快,卻冒起嗆人的濃煙,裏面的人被嗆得直咳嗽。
大牛絕望地說道,天寧哥,別弄了,橫豎都是個死,我們就希望死個舒坦,就算被老鼠啃得只剩骨頭架子,那時候也沒有痛苦,毒液猶如注射了麻醉劑,沒準還會産生美輪美奂的幻覺。
我氣得不知說什麽好,沒聽說誰臨死前将死亡描繪的如此美好。石縫外面的黑線姬鼠依然在不停地忙碌,它們能感覺到我們還活着,至少還能說話和動彈。巴塘山還是沒有傳來黑鹫的叫聲,如果我們都死了,來了又能如何?沒準吓跑了老鼠,只能将我們當做食物而填飽它們的肚子。
石縫內充斥着濃煙和毒氣,我想此時能找到水源就好了,因為水能緩解毒性,還能暫時抑制濃煙進入口鼻。我毫無希望地往裏面的石壁看去,哪怕有滴滴嗒嗒的滲水也行。
又是一個絕望,怎麽可能呢?我爬過去,沒有死心,或許眼睛看不到的,并不代表雙手觸摸不到,如果能碰到一個機關就幸運了,我笑自己太天真了,大概玩的墓葬太多了,一個狹長的石縫,縱深不過兩三米,怎麽可能有機關呢?
掃把已經被燒掉了一大半,最多半個小時,那些一擁而入的黑線姬鼠會毫不留情地吃掉它的敵人。
冰冷的石壁很幹燥,我确信絕對不會有滲水,活下去的希望再次不斷的下沉,我甚至覺得雙眼一片漆黑,使勁晃悠了幾下腦袋,意識才勉強恢複,我知道呼吸了不少毒氣,它們在體內已經發生了作用,用不了多久,所有的人都會失明。
風聲!不會錯的,絕對是風聲,聲音雖然很小,但我确信不是石縫外面的,我使出最後的力量,将耳朵貼近石壁,我頓時心花怒放,風是從裏面傳出來的!
我哈哈大笑說,同志們,我們有救了!
王助理和田七等人懶散地看了我一樣,依然無動于衷,它們一定覺得我瘋了。小李使勁往肚子裏咽唾沫,嘴唇幹裂地張開嘴,有氣無力地說道,大哥你先瘋,我覺得我快要跟你一起飄啊飄了。
求人不如求己,更何況他們都是爛泥一堆,根本指望不上了。我憋着一口氣,舉着撬棍鑿擊有風的地方,一下、兩下、三下……為了給自己打氣,我敞開嗓子喊道:“一根筷子吆,輕輕被折斷,十根筷子吆,牢牢抱成團,嗨吆,嗨吆……”
田七滿臉仰慕說,臨死都喊着口號,你前輩子肯定是個船夫!小姑娘我嫁人就嫁哥哥這樣!
王助理笑得比哭還難看,說你倆郎才女貌挺可惜的,死後回到陰曹地府,我給你倆做媒,我敢拿命來保證,閻王爺要是不同意,我跟丫同歸于盡!
砰地一聲響,像是什麽東西倒塌了,我使勁過猛,腦袋直直地撞了過去,不偏不倚,正好把腦袋塞進那個窟窿裏。突如其來的狀況,大家一時都愣住了,然後就聽見亂七八糟的歡呼,我急得火燒眉毛的,頭顱拿不出來了,裏面一片漆黑,我也害怕得不行,大聲呼喊他們趕緊過來救人,聲音傳裏面去了,他們壓根聽不見。腳下踩倒一些碎石塊,那是剛才掉落的碎石,我急中生智地學着驢踢,碎石頭都被我一塊一塊地踢到後面去了,聽見身後傳來幾聲慘烈的叫喚,也不知道到底砸着誰了。
這幫孫子被打疼了這才想起救我來了,頭咔在窟窿裏是拽不出來的,大牛便撿起撬棍,繼續擴充範圍,直到我把頭能縮回來。我要命似地鬼哭狼嚎說,大牛,你丫看着點,這腦袋可是活命的玩意兒,你給砸漏了,我做鬼都不放過你。
石壁由于失去了支撐,大面積的往裏倒塌,一股風夾雜着濕氣迎面吹來,剛才充斥空氣的毒氣被吹得一幹二淨,我們也跟着清醒了不少。我說大家都進去,然後用碎石頭堵住外面,黑線姬鼠馬上就進來了!
入口的掃把燒完了,有幾只老鼠想趁機進來,卻被燒燙的石頭給吓了回去,但用不了一會石頭就涼了。大家恢複了一些力氣,我說趕緊往倒塌的窟窿塞石頭。
靠着壁頂,還有一條縫隙沒弄好呢,成千上萬的黑線姬鼠卻闖進石縫,夾帶着一股難聞的惡臭,好像是它們身上的味道,覺察到我們躲在石壁後面,它們便争先恐後地從遺留的縫隙往裏爬,幸好留存的縫隙很狹窄,它們爬進來也頗為費事。
田七和小李渾身來了勁,不停地用撬棍打砸,不大工夫就弄死了不少,偶爾有幾只漏網之魚,也被我和王助理、大牛給踩死了,聽着它們的慘死聲,大家都覺得很解氣。
外面的黑線姬鼠前赴後繼,根本不給我們休息的時間,慢慢地才發現,情形對我們越來越不利,人的體力畢竟有限,更何況體內的毒氣還未消散幹淨,随着僅存氣力的消耗,被壓制的毒氣呈現了上升的苗頭。
脫離了虎口,又進了狼窩,只是延遲了死亡而已。我努力保持平靜說,都加把勁,或許黑鹫已經來了。
大牛懷疑說,在哪呢?我們怎麽看不見?
田七了解我的心意,看了我一眼,馬上替我打掩護說,天寧的耳朵比狗還靈,他一定是聽見了黑鹫的叫聲,我們之中你力氣最大,最後的勝利就看你的了!
大牛可以懷疑任何一個人,打死都不會懷疑田七說的話,他怒吼一聲,舉着鐵輥繼續消滅攻進來的黑線姬鼠,我們輪流值守那條縫隙,但過了好大一會,卻再也沒有老鼠沖過來,這讓我們有點意外,我心想難道這幫家夥知難而退了?
我說,田七把你的那本野史借我用一下,然後卷了個書筒子,塞進石頭縫,我便看見數不盡的黑線姬鼠整整齊齊地站在石縫內,眼睛都發着熒熒綠光,不知道是餓的還是野性,它們嚴陣以待,似乎在等着什麽命令。
我想了想,像是明白了什麽,說大家都用身體頂着石壁吧,它們大概想用撞擊城門的方法來攻擊這道石壁!
五個人剛頂住了石壁,外面的老鼠開始了一次猛烈的撞擊,我們只感覺到後背受到了一股巨大的沖擊力量,差點承受不住。黑線姬鼠退了回去,蓄勢待發,然後又來了第二次,這下比前一次更猛烈,我想它們是增加了數量,石壁的石頭是摞上去的,并不是很結實,巨大的沖擊力幾乎将我們撞飛,艱難中我們咬牙撐住了,然後将掉落的石頭及時地塞回去。
黑線姬鼠再次倒退回去。大家都明白,第二次的防禦已經達到了我們的極限,它們第三次肯定還要繼續增加數量,千斤之力啊,我們根本無法繼續抗衡。
田七似乎知道必死無疑了,忽然羞澀地對我說,臨死有句話想跟你說。琉璃廠第一次見到你,我就喜歡你了,青銅爵杯是從一座西漢古墓倒鬥出來的,我足足用了三個月才改頭換面,雖然雇了倆錢托才賣了個高價,但還是被你看穿了,那晚上我跟老爸說了,今後一定讓你當京寶齋的主人。今日看來,你我有緣無分,這句話如鲠在喉不吐不快,至少說出來我死也能瞑目了。
我也挺喜歡這丫頭的,雖然很感動,但我知道一切的安慰都是蒼白無力的,唯一能做的就是讓她活下來,哪怕讓我替她死去都行。大牛哽咽說道,姐姐,我也想說句話,否則再也沒機會了。
田七紅着眼睛說,我聽着呢,我們陰曹地府還是好姐弟。
大牛摸了一把眼淚,嘿嘿笑着說,我想當你的陪嫁丫鬟,永遠不離不棄地保護你和姐夫!
大家想笑卻如何也笑不出來,雖然天真,卻是肺腑之言,其中流淌着姐弟情真比海深。我感動得看了一眼不起眼的大牛,他生性單純憨厚,對朋友忠誠,對親人真摯。
光顧着聊臨死感想了,幾乎忘了外面的敵人,但怎麽沒動靜了?第三次的雷霆之勢勢必勢如破竹,敵我态勢一目了然,聰明絕頂的黑線姬鼠不可能放過如此千載難逢的機會!
遲遲不來的進攻卻是事實!我順着書筒子往外看去,密密麻麻的黑線姬鼠的屁股整整齊齊地對着我們,石縫之外不時地掠過幾只黑色的大鳥,太威猛了,每次盤旋而過,都會掀起一陣猛烈的風勢,來之洶洶,令人為之膽寒。
怪不得它們停止了進攻,原來是天敵黑鹫來了。黑線姬鼠無疑是聰明的,反正我們已是囊中之物,此時統一拒敵才是良策。它們慌亂之中必定死傷無數,唯有以靜制動方能減少損失,黑鹫雖然厲害,卻也不敢飛到石縫內耍威風,黑線姬鼠的毒液是可以噴射的,井然有序的陣容簡直是無懈可擊。
我說情況不妙啊,黑鹫再厲害,但飛翔的體力也是有限的,如果黑線姬鼠死活躲着不出來,它們根本沒有絲毫的辦法,久而久之,黑鹫就會放棄。如此一來,我們還是逃脫不了被老鼠吃掉的危險。
王助理不無擔心地說道:“怎麽辦呢?有什麽好辦法幫幫黑鹫沒有?”
我說辦法只有有一個,就是有點對不住大家。
田七氣得臉都綠了,說道,只要能救命,別說對不住大家的話,要胳膊要腿,你随便點,舍不得孩子套住狼,本姑娘豁出去了!
其他人也同意說,別墨跡了,晚了,黃花菜都亮了,要不大家給你溫壺熱酒,再給你弄倆小菜?
我嘿嘿壞笑說,你們現在把能脫的衣服都脫了,只要統統交給我,剩下的事你們只管看熱鬧。但先聲明,沒有了衣服遮體避寒,感冒發燒什麽的,本少爺概不負責!
幾個大老爺們倒是很痛快,幾乎脫得就剩小褲衩了。到田七這就開始墨跡了,脫這個不合适,脫那個不合适,弄得大家跟着幹着急。
我說你還是算了吧,整得跟要你命似的,就你那點還不夠塞牙縫的,你留着吧。
我把衣服紮成捆狀,燃燒起來不會很快燒完,卻能冒出濃煙,我們躲在石壁後面還能支撐個一時半刻。冒着煙的衣服被丢棄在石縫中,不久就産生大量嗆人的濃煙,黑線姬鼠果然一陣子騷亂,方才的排兵布陣頓時被瓦解的一幹二淨,它們像潮水般沖了出去,卻被守候多時的黑鹫瘋狂地消滅,即使偶有僥幸逃脫的,也都跑得無影無蹤。
吃飽喝足的黑鹫或許感念我們的一臂之力,并沒有進一步為難我們,一場驚心動魄的戰争頓時煙消雲散。我們推倒石壁,将外面的煙火撲滅,從閻王爺手裏撿回失而複得的小命,大家都覺得很慶幸,或許文成公主真得在庇護我們吧。
王助理持重地說道,以前聽聞田教授說你賴天寧一些本事,我本以為他是故意誇大其詞,無非讓我倆心甘情願地聽從你的調遣,今日算是讓我大開了眼界,果然名不虛傳。文成公主是保不住我們性命的,唯一能将大家從鬼門關拖回來的,就是他賴天寧同志!臨危不懼,舍生取義,一肚子的鬼點子呀。
我有點不好意思說,你還是別誇了,小心我受不了從這裏跳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