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55 章 師與徒

紅箋心中一動:師父想見石清響,他要做什麽?

她心念電轉,大師伯雖然沒有說,但師父會不知道嗎,只要他有這個懷疑,再留意一下自己的行蹤,注意到石清響簡直是必然的事情。

紅箋的神情也嚴肅下來:“師父有什麽事?”

她的視線與闫長青頗具壓迫意味的目光相遇,紅箋頓了頓,又道:“師父若是不說明白見他做什麽,我是不會幫忙傳這個話的。”

闫長青面現怒意,伸手抓起了一旁的茶壺。

啧,火氣挺大,看樣子是想要丢過來,紅箋不動聲色拿眼睛瞟了一下,不由地晃了一下神,剛才沒注意,這屋裏酒壺什麽的可都不見了,不知什麽時候師父改喝茶了。

“師父還在喝‘海上明月’嗎?”紅箋伸手過去。

闫長青在她眼睛中看到了寸步不讓的堅持,一猶豫的工夫,紅箋已将茶壺接了過去,很自然的順手給他将茶斟上,茶壺放到了一旁,“師父請用。”

似乎二十年前這套動作也沒做的這麽流暢過。紅箋看着闫長青明明有火卻發不出來的樣子,不由暗忖:是嘛,師父其實也是很好相處的,早該這麽對他。

闫長青深深呼吸,耐着性子道:“我要和他商量一下怎麽給你師祖報仇,殺掉戴明池、元必簡,趕走那些不相幹的外人,恢複我丹崖宗的昔日榮光。”

紅箋吓了一跳,她面露懷疑之色望向師父,闫長青沒喝酒,怎麽說起醉話來了,殺掉戴明池,誰去殺?他知不知道戴明池閉關沖擊化神中期去了。

若無必要,紅箋并不想叫石清響和晚潮峰這邊的師伯師叔們多接觸。

元必簡就在赤輪,那是金靈根的元嬰後期,不知是此前齊天寶之死令他心生警惕,還是來時戴明池對其有過一番耳提面命,他帶着弟子來到赤輪之後小心翼翼和石清響保持着距離,甚少離開洞府。

難說他在看住靈泉之餘會不會分出些許精力來監視石清響。

要自覺,不能給他添麻煩啊。

所以聽闫長青這麽說,紅箋也顧不得他會不會生氣,追問道:“那師父你準備建議他怎麽做呢?”

闫長青很想再把那茶壺抓起來,丢到這小兔崽子身上去。

他虎着臉道:“所以我剛才問你,知不知道載之的下落。師父臨去時把傳宗主簡傳給了他,現在他卻不知藏在了什麽地方,若不是你大師伯說起,我還不知道他需得修煉到元嬰才會回來。那得等到什麽時候?叫你那朋友幫忙,把他找回來。或者你知道怎麽打開護宗大陣,咱們大家一起想辦法,我去把它打開就是。”

紅箋怔了一怔,師父說他要去打開護宗大陣,是了,他已經是元嬰了。

那這麽說,這件事确實需要和石清響商量,別的不說,除了石清響,沒有人能有辦法引開元必簡。

要做就必須盡快動手,戴明池随時可能出關。

丹崖宗護宗大陣一開,按師祖交待,連化神都得退避三舍,殺掉一個毫無防備的元必簡易如反掌,如此一來,也緩解了小瀛洲的壓力。真是一舉數得。

只是……她看着闫長青,忍不住提醒:“現在宗主洞府內是個什麽情況大夥一無所知,到時需要師父的元嬰進入護宗大陣的陣眼,肯定會非常危險。”

闫長青面容冷漠:“那又如何?”

紅箋望着師父,心中百味雜陳。

很難說她此時是種什麽心情,眼看闫長青如此艱難才修成元嬰,到今天還不知道境界鞏固了沒有,元嬰有什麽好處全未嘗到,可對他而言既然他是元嬰了,就該去代替徒弟擔當起宗門的這件大事。

也許這麽多年,他如此薄待自己,自己卻始終對他生不起真正的恨意便是為此吧,師父這樣的人,你可以不喜歡他,卻不能不尊敬他。

一念到此,紅箋心中不由升起一絲濃重的遺憾,為什麽他們師徒之間會存在着這麽大的隔閡?

她猶豫了一下,終于忍不住輕聲問:“師父,徒兒能不能問你一個問題?”

闫長青掃了她一眼,道:“什麽?”

紅箋昂頭想了片刻,說道:“我記得初次見着您,是我十三歲那年練氣學徒宗門大比,那次因為關系到化神收徒,宗門極為重視,水靈根這邊的比試是您主持的。”

闫長青沒想到她一下子扯到那麽遙遠的事,望了她一眼,道:“那又怎樣?”

紅箋苦笑了一下,繼續道:“那時候您老人家在我們眼裏真是評判公允,和藹可親,您一點兒也沒有因為我和姚真是女徒便看不上眼,最後定了姚真第一,我第二。可為什麽後來我做了您的弟子,您的态度會有這麽大的轉變呢?徒弟自覺修煉還算刻苦,行為也沒有什麽失當之處……”

這正是她此時百思不得其解的地方。

當日她是多麽希望師父闫長青能像對師弟陳載之那樣,對自己關愛有加,若是不能,哪怕像對簡繪那樣,罵上幾句,她也知道師父是擔心自己的。

可惜完全沒有,就連那日她被盈師姑遷怒,凍昏在他這洞府,他也沒有施以援手,只在後來才當着大師兄和秦寶閑的面稍微提了那麽一下,叫她不要放在心上。

自己到底是哪裏做錯了,叫他如此不喜?

闫長青輕輕“哼”了一聲,他突然問了一句聽上去完全不相幹卻叫紅箋大吃一驚的話:“那個得了第一的姚真,你知道她是怎麽死的?”

紅箋緊張地望着闫長青,在這一瞬間,她的腦袋裏忽而閃過先前在煉魔大牢裏和赫連、盧雁長等人做游戲講故事,她說的就是姚真之死,她說完了赫連就曾經指點過她,說姚真死在堆雪崖,她的師父闫長青很可能是知情之人,叫她有機會問問他即可。

卻不想,沒等自己開口,師父竟然主動提起了。

闫長青臉上的神情有些輕蔑:“大比過後,你們的授業師父曲長河專門來找過我,向我禀報說這一次女弟子表現如此之好,其中怕有蹊跷,尤其是那個姚真。因為你們當時只是練氣學徒,還算不得是丹崖宗的正式弟子,我只是姑且一聽,并未在意。”

紅箋聽着暗暗心驚,姚真的死與曲長河這次多事有關系麽?

果然只聽闫長青接道:“等曲長河走後,一切如常,不知為何就在化神收徒的前一天晚上,我突然覺着心裏有些不踏實,曲長河說姚真短短時日連升兩階,那不恰恰與簡繪當年風光時候的情況相仿麽?我想到曲長河來禀報之時,簡繪正在一旁,越仔細回想他當時的模樣,越覺着他心裏有鬼。”

“姚真怎樣我可以不管,可若關系到簡繪,那是我的弟子,我不能不留心。”

“平日裏我不愛以神識去察看徒弟在做什麽,簡繪住的又偏僻,誰知我那晚神識只是随便一掃,便發現了異常。他果然和那個叫姚真的在一起,姚真正勾着那孽徒要做茍且之事。”

紅箋聽着師父不屑的語氣,臉上火辣辣的,暗忖:“姚真為了這‘奇遇’還真是什麽都做得出來,當初她那麽快接連突破,看來便是得了簡繪指點,學了‘天魔宗’的功法。同樣是修煉,魔修的功法煉着就是快,像井小芸她爹那種材料,都能練到元嬰。”

誰知闫長青又道:“我當時又是生氣又是失望,就見簡繪一把将她甩開,質問她為什麽要偷學自己的家傳功法,那女人抵賴不過只得承認,又想花言巧語哄得簡繪原諒,話裏話外叫簡繪幫她想辦法拜入化神名下。看到簡繪被那小賤人耍得團團轉,我真是怒到極點,以神識喝斥了一聲,便往他那裏去。”

“那兩人慌作一團,等我到了,簡繪說他适才一時失手,不小心将那女人給弄死了。她死了正好,若是不死,還要浪費我法力。”

闫長青說到此處,紅箋已經徹底明白,正是由此開始,師父對自己的看法有了極大的轉變,這竟是沾了姚真的“光”,大約在師父想來,姚真如此,和她毗鄰為伴的自己也好不到哪去。

她道:“師父,簡繪并不是一時失手,他是要殺人滅口。”

闫長青冷冷地道:“這還用你說。”

到後來,簡繪所謂的家傳功法被季有雲指出來是“大天魔三目離魂經”的殘本,闫長青回想這一段,自然發覺他掩藏的機心,他只怕早隐隐察覺自己所學功法來路不正,生怕闫長青自姚真這裏順藤摸瓜,查出端倪。

偏見由此而來,紅箋覺着很冤,誤會容易解除,感情卻很難修複,不過總算是弄明白了,她嘆了口氣,道:“師父,這麽多年,我一直在按照師祖和大師兄教我的,一心向道,努力做個好人。不擇手段的事,過去我沒做過,以後也不會。”

燈光将闫長青的影子拉得很長,紅箋也不知道他聽進去了沒有。

這一晚,臨走時她道:“我會和他說的,師父您等我的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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