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15 章

謝宸安給範永熙施了一禮, 而後才道:“是學生沒用,讓夫子受苦了。”

範永熙聞言笑道:“此事本就不關王上的事,再說這哪裏算得上是吃苦, 臣一路走來, 所受的苦都遠在其上,此處不是王上該來的地方,此行過後便不要再來了。”

謝宸安給獄卒使了些銀子,讓人将這牢獄之中的床被都換了新的, 又在飲食方面囑咐了幾句, 而後問道:“不知學生還有什麽能為夫子做的?”

範永熙想了想,之後說道:“王上有心了, 既然如此,不妨替臣送些書進來吧,臣日日在這牢獄之中也是平白耗費光陰, 若是能夠有書相伴自然是最好不過。”

謝宸安輕聲應了, 片刻後道:“我會盡快救夫子出去的。”

範永熙聞言微微笑了笑。

謝宸安從範永熙這裏離開之後便到了關押杜廖的地方。

範永熙和杜恒,這都是和謝宸安私交頗深之人,此番牽連她們已經是很讓她難受了, 而此次将杜廖牽連進來,讓她深陷牢獄之災,還被扣上了謀反這頂大帽子,無疑是讓謝宸安更為心中有愧的。

杜廖的心态也不錯, 她不像範永熙一般在謝宸安的面前放得開, 只道:“臣問心無愧,相信皇上和太女心中自有決斷, 我等必然能夠沉冤得雪。”

杜恒和杜廖關押處離得很近,杜恒面對此事就顯得更為坦然了, 甚至在謝宸安耳畔小聲說道:“殿下宅心仁厚,必成英主,此時困境只是一時,我等在獄中暫時性命無虞,王上不要過于擔憂,雖然我與母親都在此處,但家中仍有長姐照料,當是萬事無虞,王上不必挂懷。”

念及如此謝宸安又想到了葛清遠如今懷有身孕,心中對于杜恒的愧疚之意更甚,問道:“你可打算與家中寫封信,我幫你帶回去。”

杜恒聽言倒是欣然答應,讓人取了筆墨過來。

謝宸安轉念一想,讓人給範永熙和杜廖處也都送了筆墨去。

離開獄中的時候謝宸安懷中揣着三封信,心中也舒展了不少。

她們三人沒有在獄中受到刑罰,而且目前看來無論是身體還是心情都尚算不錯,這自然是最好不過的事情了。

謝宸安離開之前把杜廖和杜恒這邊也都花錢打點了,也好讓她們能夠呆得舒服點。

謝宸安親自把信送去了範永熙和杜廖的府上,回來的路上謝宸安念及這一切,方才想明白,謝宸風雖然如此對待她們,卻也未必是真的想要将人如何,杜廖和範永熙的官位高,沒有女皇的诏令不方便下手是一方面,另外一方面謝宸風未必沒有存着将人收為己用的心思。

她現在還沒登基不說,就算是真的登基了,此等要緊的位置,又沒有切實的證據,真的想用之前的說法直接将人處死,也是難以服衆的。

謝宸風在意文武百官對她的看法,在意百姓對她的看法,想要占到大義,這一點目前倒是成為了一個掣肘她的方面,不過也該要感謝這一點,否則沒有了任何束縛的謝宸風,還不知道會有多可怕。

蕭敬之之前的時候就對烏木族那邊比較注意,所以一早探知到了随着這次謝宸銘回京,烏木族那邊也有了些異動,只是不知道這個消息謝宸風現在知不知道。

不過以之前謝宸風想要聯合她一同對付謝宸銘的行為來看,即使她對此事并不知曉,也是有着一定的準備的。

現在朝臣其實并不真的清楚宮中的真實情況,而無論是紫玄君還是鳳後現在都不方便往外傳訊,是以無論是謝宸銘還是謝宸意怕是都很難知道現在京中的具體形式是什麽樣的,而謝宸風現在之所以沒有動她和謝宸慶,想來就是為了繼續蒙蔽謝宸銘和謝宸意。

按照現在的情況來看,謝宸風似乎是準備先行對付謝宸銘,不過謝宸意那邊她肯定不會放任不管,而讓她在自己封地對付她,肯定比不得讓她帶少量人馬來京城更好對付,畢竟現在謝宸風已經拿到了監國之權,女皇又成了這個樣子,京城之中基本上她已經可以做到說一不二了。

而等到謝宸風将謝宸銘和謝宸意都處置之後,那也就輪到了她和謝宸慶了,而真的到了那個時候,她想來就再也不會有任何的顧忌了,也就到了女皇身死,她該登基上位的時候了。

謝宸安心中對這些事情看透了大半,然而眼下她卻只能配合着謝宸風做個吉祥物,等待着謝宸銘的歸來。

謝宸安回到府上之後已經是晚上了,晚膳過後她心中仍舊是在想着這些事。

她目前雖然看似在被逼之下沒有出路,只能聽從謝宸風的吩咐,但卻可以私下跟謝宸銘通訊,看看能不能私下和她結成聯盟。

只是此前的時候蕭敬之就已經探查到了烏木族那邊有異動,謝宸銘若是真的有勾結外族奪-權的想法,那這件事就又當別論了,引狼入室容易,但後續的事情卻沒有那麽簡單。

奪-權之事,謝宸安并不希望有外族人摻和其中,而且謝宸銘若是真的有争奪皇位的意思,她和謝宸銘之間若想要合作本身就很難,中間的障礙并不會小。

謝宸安在腦子裏面過了幾遍這樣的想法,現在唯一能夠确定的就是謝宸銘回到京城,肯定會帶來新的轉機和改變,但是這轉機和改變到底是好還是壞,目前的确是不太好定論。

蕭敬之此時已經褪-去了外衣,只穿着一身亵-衣,赤着足,略帶幾分懶散的窩在床上,雙-腿一曲一伸,手上正拿着本書在看。

謝宸安見此也跟着坐上了床,她抱住蕭敬之的腿,将頭放在他的膝蓋上。

蕭敬之含笑看了她一眼,伸手在她頭上随意的摸了摸。

謝宸安直到這個時候才發現,自從兩個人一同決定對方德貴君出手之後,在這之後發生的事情,無論是查案進度受阻,還是謝宸風暴力推翻棋盤,直接毒害女皇,又或者是範永熙等人入獄,蕭敬之都沒有再給出什麽意見。

這麽想着謝宸安問道:“謝宸銘那邊,你怎麽看?”

蕭敬之的視線從書中移開,看向謝宸安,“妻主以為如何?”

謝宸安想了想說道:“我想了一路,覺得謝宸銘和烏木族現在的情況有些微妙,而且謝宸銘到底抱有什麽心思也不太好确定,若是我貿然傳訊給她,她為自保放棄回京城而貿然返回宜霖的話,對于後續事情的發展怕是不利,或許等到謝宸銘回來京城之後視情況再做打算比較好,你覺得呢?”

“妻主所言甚是。”

謝宸安乖順的伏在蕭敬之的膝頭,突然問道:“從我們對方德貴君出手到現在發生的這一切,都在你的預料之中,對不對?”

蕭敬之靜默不語,基本上就算是默認了此事。

謝宸安垂眸。

蕭敬之的神情也跟着有了幾分變化,“妻主……”

謝宸安握着蕭敬之的手晃了晃,“沒有怪你,知道你定有自己的思量,只是夫子、杜恒和兵部尚書那邊,她們都是誠心待我,若是能夠,想你幫我早日将她們從牢獄之中救出來……”

“妻主不必擔心,此事很快便會有結果。”

謝宸安應了一聲。

蕭敬之将謝宸安拉進自己懷裏,“是我的過錯,惹妻主不悅了。”

謝宸安在他身上胡亂的蹭着,“沒有,反倒是覺得很安心,此前的時候以為你也是被眼前的情況給困住了,以為你沉默便是一時間也沒有什麽好的辦法,如今見你這樣篤定閑适,讓我覺得安心了許多,心頭的重擔好像一下子就卸下來了。”

“有些事情沒與妻主說,不是故意隐瞞,只是時機未到,也是想看妻主遇事會如何處理。”

謝宸安聞言笑了,“那我是不是讓你失望了?雖然奮力相鬥,卻仍舊是處在了下風。”

“沒有,事發至今妻主處事并未有什麽過錯,心性也很穩定,沒有因為徒然經歷重創而一蹶不振,已經做得很好了。”

“當真?”

“當真,我的計謀也是在妻主所創造的形勢下才能施展得開。”

謝宸安将頭埋在蕭敬之的胸膛,“我覺得皇位應該是你的,這天下間再沒有什麽人能夠比得上-你了。”

蕭敬之聞言卻笑了,“可我卻只想将妻主送上皇位,我的心沒有那麽大,容不下這天下,所思所願不過也只是希望在意之人能夠安好罷了。”

蕭敬之之前也說過類似的話,當時謝宸安并未曾仔細想過,現在仔細想來好像的确是如此,以蕭敬之的謀略和心計,他若是真的想要什麽,無論是什麽,他也能憑借着自身的本領得到。

但他似乎真的沒有什麽野心,他經營那麽多的商鋪,不過是因為那些是楚玄的心血,他不想讓它們就此衰敗。初識之時,他摻和進皇儲之争之中,也無非是因為想要保護平遠将軍……

再往後……細細想來,蕭敬之的所作所為竟然全是圍繞着楚玄、蕭戰和她,他的才智不凡,能夠做到的事情實在是太多了,而他卻什麽都沒做,他是真的沒有野心,他的那些計策謀略全都用在如何庇護身邊人的身上了。

是她和蕭戰的身份,以及她們所面對的對手過于強大,這才讓蕭敬之面對如此複雜的局勢,若非如此,蕭敬之或許根本不會參與到奪儲之争之中,也不會有這麽多繁複的事情……

蕭敬之這個人,有的時候真的是讓人很難懂,給人以複雜到極致,心思難猜的感覺,有的時候卻又簡單到了極點,縱使他心思深沉,縱使他能力卓絕,他的心意卻是這般的幹淨澄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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