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10 章
第 210 章
城裏來了新面孔？
艾爾洛斯停下繼續拆信的手：“你見過那個人嗎？”
“沒有，”彼得搖頭，“聽其他執祭說他來過主教堂，不巧的是我那天和孤兒們一起去田裏除草捉蟲了。”
什麽人會在這種時候往前線跑呢？
聯想到自己暗搓搓潛入北方大陸的行為，但願這位不是來撬牆角的。
“謝謝你彼得，我會留意這件事。”艾爾洛斯把剩下的信件看完，翻出信紙開始埋頭寫“工作報告”。幸虧埃克特帶着聖騎士們出門前給他留了好幾種不同的模板，不必撓頭該如何寫開頭那些與廢話差不多的問候語。
不，也不能說是廢話。能看懂的人，比如說聖騎士長，總能從這些贅語中提煉出梅爾神父看不到的信息。難道說這也是種“電波交流”？
少年搖搖頭趕走腦袋裏的各種奇思妙想，伏案書寫。
光是處理各種文件與信件，梅爾神父回到塔米亞主教堂的頭兩天就被占滿了，第三天他才抽出空騎上小灰馬四處查看農田。依靠着塔米亞河，獸人打工仔們挖出的兩條水渠大大減輕了灌溉需要用到的勞動力，橫平豎直整整齊齊的地塊綠得齊刷刷的，短工們走在田埂上，看到野草野菜就彎腰把它拽出來拎着。
從田地裏清理出來的野草還能送去畜欄換些副産品，老人孩子都喜歡這個活兒，積累的天數多了，換個雞蛋或是換一壺牛奶，大家都說今年城裏的小崽子們像是拔節一樣蹭蹭往上長。
少年驚奇的發現蛇族運輸隊雇傭了幾頭暫時不用耕田的犍牛，他們居然學會了偷懶？把拉車的工作“外包”給了不會說話的普通動物！
這……大約是拉爾門修斯搞的，斯黛拉沒那麽懶。
艾爾洛斯默默跟在蛇族運輸隊的牛車屁股後面，着急趕路的人會從旁邊越過去，迎面走來的人不得不跟着往外側讓。
牛車很重，未做硬化的路面被壓出痕跡，路兩旁還有等着吃現成的鳥雀成群結隊。出城的路還沒來得及修但已經被來來往往的居民踩出固定痕跡，宛如一條條血管連接着城市與文明。
除了運送木料和磚瓦石料的牛車，零星還能看到些衣裝與本地人不同的外來者——能從他們肩上扛着的大包小包看出來，絕大多數是來做小買賣的生意人。塔米亞城不收進城費，固定市集只在打烊時收取一次攤位錢，如果是沿街的小攤只要不阻礙交通甚至不出錢也能幹。這些好消息根本不需要宣傳也會被商人們從空氣中接收到，去年冬天裏還死寂沉默的城市如今變得繁華熱鬧。
跑了一上午，他随便找了家生意興隆的路邊小攤坐下，看看其他人盤子裏誘人的食物，随大流點了份酸奶油雞肉燴飯。小攤老板不是塔米亞人，他從原來的國家阖家搬來，目前正在為申請永久居住的事感到頭疼。
“主教堂的執祭們咬死了宅基地只能賣給本地人，房子又得等到秋天農忙結束後再蓋，對我們這些投奔而來的不太友好……”攤主正在和一位食客聊天，看上去他們認識，而且關系還不錯。食客時不時挖一勺飯塞進嘴裏，邊吃邊給他解釋：“這也是沒辦法的事，去年冬天大家還都縮在木屋裏瑟瑟發抖擔心是會被凍死還是餓死，要不是梅爾大人，你也不會看到如今的塔米亞更不會想搬過來。”
“唉……我知道不該抱怨，可是，可是就不能允許我們也買地住下嗎？我們倒是可以湊夠蓋房子的錢，也能請得起獸人建築隊。”攤主嘟嘟囔囔的嘆氣，其他食客笑着說他：“別嘆氣了，想想前幾天登門要買地建別館的那位管家吧，如果神官大人允許外地人随便怎麽買這城裏還能有普通人落腳的地方嗎？嘿！你還想做生意？收你窗戶錢！”
所有人都跟着“哈哈哈哈哈”笑起來，愁眉不展的攤主也忍不住笑了：“這倒是，這倒是，神官大人一視同仁，不管是街頭流浪漢還是高高在上的貴人們，到了塔米亞都得守塔米亞的規矩。”
“窗戶錢”指得就是人頭稅，每到征稅的日子總會有人想法子把家人送到外面藏起來以偷逃稅額，所以慢慢就演變為稅務官數窗戶，有多少扇窗戶就收多少個人的錢，你們總不能臨時把窗戶封死糊上吧！
——然後大家就盡量把小窗戶湊到一處攢成一個大的，別管我窗戶有多大有多小，稅務官你就數到底有幾個！
時至今日人頭稅已經不再用這種方式征收，但“窗戶錢”的別稱還是留了下來。
吃過酸香鮮嫩的午餐，少年擡起手示意結賬。攤主趕忙跑過來：“三個銅幣，盛惠盛惠！”
這位穿黑衣的客人坐在角落裏自始至終一句話也沒說，縮成一團存在感幾近于無，攤主一度懷疑他是不是個來吃霸王餐的。若非看這家夥還牽着匹馬，說不定他就打發夥計去拐角處請維持秩序的修士們過來了。
艾爾洛斯數出三枚銅幣放在桌子上，起身牽着小灰馬朝西區的市集走。主幹道修的很寬，行人沿着路邊慢慢走，把路中間讓給車隊。越是接近市集，沿途兩側擺攤的小手藝人也越來越多，買什麽東西的都有，手工藝品，瓜果蔬菜，家禽家畜，甚至能看到一些原産于南方的水果。
“有小偷！抓小偷——！”
市集內突然爆出一聲怒吼，人群中擠出一個拖着鼻涕的小男孩左拐右拐企圖逃脫，後面追着好幾個手裏揮舞棍棒的彪形大漢。
不明所以的居民們慌忙朝外躲，也有見義勇為的人想要上前幫忙。男孩跑過艾爾洛斯身邊時他猛然伸手把這小子撈起來，整個人連帶着一塊倒在地上。那幾個大漢很快追到兩人身邊，為首之人看了眼少年的臉，指着摔在一處的兩個人大喊：“快抓住他們！”
維持秩序的苦修士沖上來抓小偷，看清楚其中一人剛想說話，灰白頭發的梅爾神父伸出食指堵在嘴前比劃了一下。
梅爾大人發現什麽異常了嗎？苦修士們立刻閉嘴，有人默默退出去朝主教堂跑去。
“我不是小偷！”
一大一小兩個少年異口同聲辯解，喊出“抓小偷”的那個男人指着艾爾洛斯胸前精靈石長鏈的金鑽吊墜道：“這是你一個窮小子能用得起的寶石嗎？還說不是偷的，不是偷的還能從哪兒來？！”
苦修士們：“……”
我們得招個嘴巴利索點的兄弟皈依，下次遇到類似情況就不用愣在原地不知該從哪裏開始吐槽了。
嚴格來說，梅爾神父是塔米亞城最富有的人，每天睜開眼睛就勤勤懇懇的打理各項産業，手裏經過的現金流大到不敢想象，倉庫裏的珍珠寶石随便他取用。但他也确實是全塔米亞最窮的人，至少別人打工還能拿到每天二十二枚銅幣的工錢，神父只有定期制作的長袍和兩頓飯。
沒錯，按照教義，神官們的标準是早上下午兩頓飯，吃三頓那是大家偷偷給自己開了小竈。
艾爾洛斯摸摸下巴，有點想笑又有點生氣。他确信對方只是看到自己的臉以後臨時産生了歹意，也許原身就是長了張比較好欺負的臉吧。
“按照你的意思，這塊寶石應該屬于誰呢？”他拎起長鏈尾巴繞圈甩着玩，大漢眼底的喜色一閃而逝，“這當然是我家老爺，莫萊勳爵的寶物！快點還過來把小子，看在你足夠老實的份兒上，再交上十個金幣的贖罪錢，我們可以考慮不把你送到主教堂去。新來的神父把絞刑架拆了，但他也會再豎起來！”
艾爾洛斯：“……”
很好，等會兒就寫信去罵西裏爾，看看她都留了什麽爛攤子！
“你說這東西是你的，倒是喊一聲看它答應不答應，什麽？不答應？不答應怎麽證明是你的！”
被艾爾洛斯擋在身後的小少年跳起來叫，幾個漢子把手裏的棍棒舞得呼呼作響：“不知死活的小東西！”
“行了行了，那就去教堂分辨吧。每一枚寶石都在隐秘處留有制作工匠的名號，把人叫來問問自然真相大白。”艾爾洛斯隐秘的朝苦修士們擺擺手，要他們先把手裏的鏈枷放放。
“去教堂？哈哈哈哈哈，小子，你是迫不及待想死是吧！我們老爺可是年年都大筆向教堂捐贈的人物，說實話吧，我們就是看上你這塊寶石了，趕緊讓出來破財消災。”
裏三圈外三圈圍上來打算幫忙的居民們紛紛朝他吐吐沫：“呸！不要臉！跑到塔米亞搶劫訛詐來了！還以為你們真被偷了呢，原來就是欺負人！”
“滾你們的吧！窮鬼！等我們老爺把塔米亞所有的宅基地全買下來，把你們統統趕到河裏去，淹死你們！”這幾個人舉起木棍做恐吓狀，有的居民被吓到了，有的居民更加憤怒：“把他趕出去！塔米亞不歡迎強盜！”
現場氣氛越來越緊張，所有人的情緒都變得異常激動。艾爾洛斯正打算釋放聖光術把人都散開，眼角突然瞄見白袍的苦修士隊伍無聲無息封鎖了整個街區，菲利普斯扛着鏈枷破開人群，滿臉訝異的看着這個場面。
“梅爾大人，您這是……？”
牽着小灰馬的纖細少年單手扶額嘆了口氣，然後擡起頭朝石化的幾位彪形大漢露出爽朗笑容：“我其實不想的，但撒謊是大罪，我怎麽能讓聖光的信徒犯下如此罪孽呢？”
所以啊，帶上人去找那個什麽莫萊勳爵搶上一票！
第一更。
